8.第8章 殘

8.第8章 殘

青色的小瓶貼在胸口,不斷散發著清涼的氣息,少年腦海中不時浮現起安妮妹妹驚喜的笑臉,不禁心熱如火,邁開大步,順著蜿蜒的山道一路飛奔而下。

行到半山腰位置,剛剛拐過一個彎道,冷不防拐角處現出一行人來,楊明躲避不及,一頭撞了上去。

那行人一字排開,總共六人,好像專門在這裡等他一樣,擋住了少年所有的去路。為首者,正是身穿貴族服飾,滿臉傲然之色的科林少爺。

楊明本就身材瘦削,比對方矮了一個頭,再加上科林已是二級戰士,又是以有心算無心,此刻忽然間撞了上去,就如同撞到一堵鐵牆般,胸口疼痛欲裂,站立不穩,跌倒在地,那藏在懷中的青色小瓶,也在衝撞之下,從懷中掉落下來,在山道上骨碌碌的亂滾。

科林臉上露著奇怪的笑容,將掉落在地的青色小瓶一腳踩住,怪聲道:「哎喲,這不是我們鎮里的楊明大師嗎,他怎麼坐在地上?」

身後幾名少年七嘴八舌,紛紛附和道:「科林少爺,這紫雲山上風大,楊明大師體質孱弱,估計是被風吹倒了。」

「胡說,這山風雖大,倒也不至於把一個活人給吹倒吧。依我看呀,楊明大師估計是走路不長眼睛,跌在石頭上摔倒了。」又有一名少年說道。

「也有一種可能,這紫雲山時有魔獸出沒,楊明大師連一級戰士都不是,莫不是被這山中魔獸給嚇倒了?」再有一人附和道。

望著這幾名說話的少年,科林面帶讚許之色,說道:「楊明雖然是個廢物,但畢竟是我莽山鎮的第一位大師,而我科林是領主之子,看到大師有危難,卻不能不幫。」

科林對左右二人使了一個眼色,怪聲怪氣的說道:「你們兩個看到大師摔倒,還不趕緊扶起來?要是大師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

這二人正是中午在飲水房中的兩名少年,心思最為玲瓏,乃是科林的左膀右臂,此刻一聽便知其意。

兩名少年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快步上前,雙手各鉗住楊明的一隻手臂,將他倒拖著拽了起來,死死壓住,此刻楊明尚未喘過氣來,哪裡掙脫得了?

何況這兩名少年雖不過些是溜須拍馬的貨色,卻也是鬥氣充盈的二級戰士,再加上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四個人,所以就算楊明有所準備,也決計不是對手。

這一刻,楊明只感覺自己憋屈無比,胸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怒目以視。

看著正直少年憤怒而憋屈的神情,科林少爺只感覺心中無比暢快,他抬起一腳,重重的踹在少年的兩個膝蓋上,惡狠狠的道:「你這個小雜種,小賤民,你中午不是很狂嗎?你在狂一個給我看看?就你這個廢物模樣,也敢和少爺我斗?也敢威脅我?你這個爹媽都不要的廢物,妓院中流出來的爛胚子,你也夠資格跟我談條件?」

科林一腳接一腳的踹了上來,接二連三,一下比一下更重,楊明自幼是寧折不彎的性子,便是小時候大哥用通紅的刀子剜掉他身上腐爛的肉,他都不曾叫過一聲痛。

可是科林的下腳之處卻是極為刁鑽,即使這名倔強的少年可以忍受住刮骨的痛苦,他卻無法控制自己顫抖的膝蓋。

科林見此,心中越發的痛快,一種大仇得報的暢快讓他更加的肆無忌憚。

他隨手撿起山道上拳頭般大的石頭,一把磕在楊明的額頭上,鮮血連著皮肉一下子濺了出來。科林見血之後,更顯瘋狂,他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如同他的父親,是一個可以執掌生殺大權的男爵大人。如同被喚起了嗜血的慾望般,他的雙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對周圍的少年們說道:「剛剛楊明大師摔倒了,不知道除了膝蓋和額頭兩處傷口之外,可還有其他地方摔傷?」

另外三名少年看到楊明血肉模糊的臉,面露不忍之色,卻又不敢違抗科林,只能悶不做聲,那兩名制住楊明的少年,卻是心頭一喜,趕緊說道:「我倆親眼看到楊明從山上狂奔下來,速度極快,不小心跌到了一顆石頭,摔出五六丈遠,傷的極為慘重,只怕全身上下沒有幾個完好的地方。」

科林咧嘴一笑,潔白的牙齒顯露在黃昏下的山林中,顯得有些嚇人。

他抬起雙手,輕輕鼓掌,叫好道:「也不枉少爺我平日你對你倆的一番栽培,回去之後重重有賞。」兩名少年大喜,齊聲拜謝。

科林說完,轉過身來,對著身後的三位少年說道:「方才你們三個也在此地,他們兩個所說的情況,是否屬實?你們幾個可要想好了。少爺我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可是不念私情的。」語氣森然無比。

鮮血粘著碎肉糊在楊明臉上,他的肉體雖然被折磨的血肉模糊,可是他的靈魂未曾有一刻屈服,在他的認知中,從來不存在求饒二字。

看著科林那虛偽的神情,楊明胸中的怒火如同山呼海嘯般無法遏制,猛的咬緊牙齒,口中犬牙交錯,劇痛傳來,舌尖立斷,猩紅溫熱的鮮血如同絕了堤的洪水,瞬間溢滿了整個口腔。

少年雙目圓睜,臉色通紅如血,嘴巴驀然張開,一口猩紅的血箭混合著舌尖猛的噴在科林那張滿是得意的臉上。

科林遲鈍了一下,顯得很愕然。在他的生命里,他見過很多兇狠之人,也見過很多亡命之徒,可是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對自己也那麼狠的人,何況是對方是一名比他還小兩歲的十二歲少年。

對別人狠和對自己狠,那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境界。

愕然之後,無窮無盡的憤怒從他全身上下瘋狂的涌了出來,科林感覺自己就像一頭被螞蟻冒犯的猛獁,一條被蚯蚓侮辱了的黃金巨龍。

科林怒吼一聲,隨手將手上的石頭丟掉,一下撲在楊明身上,氣海中的鬥氣盡數涌了上來,兩個鐵拳般的拳頭猛的朝少年身上雨點般的落下。

鼻子上、眼睛上,臉頰上……胸口、小腹、肋骨,科林狀若瘋狂,兩個拳頭只顧往少年身上招去,也不管部位,也不管輕重,只要看到肉,只要見到血,拳頭便往哪裡招呼……

身後的三位少年早已被嚇傻了,獃獃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那兩名摁著楊明的少年此刻也早已撒了手,看到完全脫離了掌控的情景,他們尖叫一聲,如同被嚇壞的兔子一般跑的飛快。

這時候的楊明,全身上下早已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不是青的便是紫的。

尤其是頭上、臉上,好似開了一個五顏六色的染坊,紅的是血,紫的是淤血,白的是被石頭破開的骨頭。這時候的楊明,早已陷入半昏迷狀態,可是他仍然沒有喪失神智,在這麼多年的苦難生涯中,在十幾年的病痛的折磨下,他早已練就了鋼鐵般的意志。

他的肉體雖然脆肉,他的意志卻遠非常人所能想象。

少年早已感覺不到疼痛,他只感覺自己身上熱熱的,暖暖的,麻麻的,他知道,這是因為自己身上的血流的太多的緣故。他清楚,這不是好現象。

此刻,他還有一隻浮腫的眼睛可以看清周圍的情況,雖然模糊,卻也依稀可見。

於是,他笑了,沒人察覺到,他血跡斑斑的手指輕微的動了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早已在暗處匍匐多時,忍耐了不知道多久的大黑如同瘋虎一般沖了出來,粗壯的四肢踩踏在地上,一個縱越就是兩三丈遠。

極速的奔跑下,大黑背上油亮的皮毛被狂風抖的筆直,粗壯的尾巴高高豎起,如同戰鬥中的軍旗。它咧開嘴唇,露出滿口尖牙利齒,如同一陣狂風般搗在科林的腰腹之間。

」咔嚓,卡擦。」令人牙酸的骨骼折斷之聲接連響起,科林還沒感覺到疼痛,整個人已經如同騰雲駕霧般的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山道下一株低矮的灌木上,巨大的慣性下,林間叢生的木刺變得如同刀槍般尖利,將他的大腿齊根扎穿,好像一條被人扎穿的烤魚。

這時候的科林才感覺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感覺自己最少斷了十根骨頭,可是,這還遠遠沒有結束。

科林剛剛落地,才來得及發出第一聲慘叫,大黑已如同離弦之箭般疾撲而來,滿口的尖牙利齒對著科林的肩膀就是一口下去。

「咯嘣,咯嘣」科林少爺最喜歡吃的一道菜便是脆骨,他當然知道這個聲音代表著什麼,他扭頭看去,正好看到大黑兩三寸長的獠牙整根沒入自己的肩膀之中。

楊明是一個善良的少年,可是他骨子裡面埋藏著暴力的因子。

大黑是一隻憨厚的狗,可是當少年被欺負的時候,大黑就會變得脾氣很大。

就如同前面,大黑躲在暗處,看到少年被打的渾身是血,大黑的狗脾氣早就上來了,不過大黑很聰明,知道自己不是對手,所以它要等機會。

就如同剛剛,大黑的狗脾氣正待發泄,自己不過才剛剛咬了一口,那狗屁少爺就敢拿眼蹬它!

「什麼?這狗屁少爺竟然在狗大爺面前擺架子?」大黑的狗脾氣再次爆發了,才不過片刻間的功夫,大黑就已經在科林身上開了五六個血洞了。

或許楊明是一個衝動的正直少年,但大黑絕對不是一隻衝動的狗。

當剩下的三名少年反映過來時,大黑早已跑的沒影了,當然,它自然不會忘記少年千辛萬苦從崖底下搶回來的寶貝。

當大黑跑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莽山鎮家家戶戶都亮起了明亮的燈火。

羅蘭家中,一家人正圍坐在飯桌前,等待著楊明回來開飯,當他們看到滿嘴是血的大黑時,心中俱是升起一絲不詳的預感。

在飯桌的左邊,坐著一名看不出年齡的男子,看上去有些孤獨,穿著一襲白衣,白髮垂肩。

大黑看到此人,瞳孔中亮了幾分,它徑直奔到男人身側,咬著他的褲管,嘴中嗚嗚咽咽的叫著。

明亮的燈光下,現出白髮男子的面目。

左邊臉龐溫潤光澤,面如冠玉,右邊臉龐被垂下來的白髮遮住,隱約可見坑坑窪窪,好似被蟲蟻噬咬過一般,恐怖無比。

白髮男子輕撫著大黑的頭,聽著它的嗚咽之聲,猛的站起身來,滿頭白髮無風自動,映襯得漆黑如墨的瞳孔中更顯森冷。

白髮男子身形一晃,憑空消失不見,大黑亦飛快的跟著竄了出來。

遠遠的,家裡的方向傳來一道長長的嘆息之聲:「殘,適可而止,不要衝動,莫忘了本意。」

極遠之處,白髮男子冷哼一聲,如同一道流光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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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破天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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