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二章
「爺爺。」
站在背後的正是溫家的老爺子，柱了根拐杖笑吟吟地看著自己，興緻頗好：「怎麼一個人？」
「我來幫同事買點東西。」
老爺子哦了聲，想說些什麼卻突然捂了唇重重咳嗽，想是從家裡跑出來后吹了太久冷風的後果。
見老人咳得厲害，藺曦自然不能袖手旁觀，走上前幫著老爺子拍背順氣，等老爺子這口氣緩過來，才擔憂問道：「爺爺，您身體不舒服嗎？」
老爺子習慣了自己這幅身體，也不太在意，微微擺了手后就指指不遠的涼亭，「陪爺爺去那邊坐一會兒？」
藺曦道好。
扶了老爺子過去，在這一路上藺曦才深刻感覺到這個已到晚年的老人身體已經多麼不好，即使有了拐杖，一步一步依舊走的很慢不穩，藺曦總怕他下一步就會不小心摔倒。
好不容易到了涼亭，正好坐在這裡聊天的人離開，涼亭里便無了人，藺曦扶著老爺子坐下。
「自從老了之後，很少出來玩這麼久了，」老爺子感嘆一聲，「年紀大了不中用了，也就是給家裡人添添麻煩。」
藺曦：「爺爺您身體挺好的，不要說這種話。」
老爺子笑呵呵，對她這話也不甚在意，陪著聊了一會兒閑天，話題才跳轉到老爺子最終關心的上面來。
「爺爺年紀大了，也就那麼一個孫子，看到孫子有成就，做爺爺的實在是高興啊！」
聽老爺子提起溫奕柯，藺曦垂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覺僵硬了一秒，她歪了歪頭：「嗯！」
老爺子繼續：「但是一個人光有成就沒有用啊，爺爺年紀大了，更想看見孫子帶著孫媳婦回來，抱不到孩子也就算了，總得見一眼孫媳婦……」
藺曦沒接話，於是老爺子嘆了嘆聲：「按說我這孫子也沒有哪裡特別不招女生待見，怎麼這麼多年了就是不見身邊有個姑娘呢……」
「……」藺曦默了秒，想起一個人，「不是有喬小姐么……」
老爺子聞言瞟了她一眼，頗有些意味深長：「明鳶啊，明鳶這輩子沒這個福氣當爺爺的孫媳婦咯！」
「為什麼？」藺曦沒忍住問出口。
老爺子笑了聲，和溫奕柯平時那樣竟如出一轍，眼角微微飛揚，「能有為什麼，我這孫子不喜歡唄，要不然近水樓台，哪還有別的姑娘的機會？」
一想也是，藺曦低頭默默去絞手指。
「明鳶在家裡也有好多年了，那年她父母的意外啊，已經成了那孩子的心理陰影，誰都不能碰，」老爺子悠悠道，「平時寵慣了，那孩子性格不好。」
「不過這種沒緣的事，爺爺是不會強求的，像明鳶哪天要是碰見了自己喜歡的男孩子，爺爺一樣風風光光給她從溫家嫁出去！」老爺子說到此咳嗽了好一會兒，那眉眼間的疲態更甚幾分，「說到底爺爺現在就想要個孫媳婦，怎麼就這麼難！」
「……」藺曦不知該接什麼話，索性緘默。
老爺子一直看著她，突然就揚起了眉：「藺曦啊，你和奕柯也是朋友，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冷不防被噎了一下，藺曦哽了口氣，半晌才悶聲說：「挺好的啊……」
好到她也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形容他，只覺大概是清風朗月般的存在……思及此，她倒是忽的想起了那晚休息室里的意外，那些靠近和伏低，似乎又感受到了那種逼仄感，被壓在牆上肆意親吻……
她微微紅了臉，沒再說下去。
發現了藺曦的突然沉默，老爺子開始藏不住嘴角加深的笑意，裝作什麼都沒發現，只讓藺曦一個人沉浸在思緒中。
一旦靜默下來，整個人便開始不受控制地亂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如同浪潮一般，鋪天蓋地地過來將自己淹沒，她想起了休息室里的親吻，想起了那時高燒難受時他的擁抱，想起微微睡著時他蓋在她身上溫暖的外套……
只是想想就足夠溫暖。
可下一秒畫風就毫無預兆地轉變，她的眼前出現了喬明鳶那張笑容明媚的臉，想起了他們幾乎算是一起長大，想起了喬明鳶親密地叫他，想起喬明鳶略帶炫耀和佔有的眼神……
那些東西都如稻草一樣，雖不多，可積累起來，已經足夠壓倒自己。
垂著的頭更是低了些，藺曦微不可見地咬著唇角，那愈來愈深的重量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胸口悶到要爆炸。
她知道，她不是對他沒有想法，她只是膽小畏縮。
她那麼膽小呢，怎麼讓她主動承認對一個人的喜歡，怎麼明知在有阻攔的情況下，還要不知死活地湊上去找難過。
她害怕啊！害怕太多，所以乾脆連第一步都不想跨出。
靜靜地等了良久，來接的人已經出現在涼亭外，老爺子不得不打斷藺曦的深思，說了下次再見后離開。
於是又是一個人的藺曦渾渾噩噩去給同事買了吃的后，就坐在椅子上給一隻貴賓梳毛，心裡藏了一大堆心事，連帶著下手都沒了輕重，一下不小心梳痛了貴賓，險些被咬一口。
她驚嚇地縮了手，腿上掙扎的貴賓被看了她許久的李茜抱走。
「你怎麼了？」李茜拉著她進了休息室，倒了杯水放在她手裡，「做事還在走神。」
杯中的水是溫熱的，那溫度讓藺曦的思緒回攏了一些，她抿抿乾澀唇瓣，「沒事。」
「一天到晚沒事沒事，真沒事的話至於這樣嗎？有什麼事就說出來，能解決幫你解決，不能解決大家一起想辦法，總好過一個人悶在心裡什麼都不說好！」
李茜也是忍了藺曦太久，情急之下語氣便重了起來，「你永遠是這幅樣子，明明不知道怎麼去做，膽小的要死，但又不肯說出來，你就悶死在心裡吧！」
說罷李茜便兀自離開，藺曦獨自坐著，杯中的水都涼透了她才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從口袋裡摸出在叫的電話。
是姜卓言，說是他們公司內部在招行政的職位，希望她過去，藺曦並不喜歡，拒絕後便掛了電話。
杯子太涼，握在手心裡有些疼，她放了下來，垂著眼呼吸極輕地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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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談判桌上下來，因為簽下了一個大單子，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好，溫奕柯回到了辦公室，站在落地窗前握著手機，但在給藺曦打電話之前，他先接到了喬明鳶的電話。
「什麼事？」
那頭聲音有些雜亂，溫奕柯聽了半天才發現是她在哭，微微尖銳的聲音通過電話傳入耳膜。
「奕柯你快回來，爺爺突然暈倒了。」
……
老爺子被安置在房間里休息，已無大礙，溫奕柯跟著家庭醫生出來，門邊是還在偷偷抹眼淚的靳姨和喬明鳶。
「爺爺怎麼樣？」
家庭醫生嘆了口氣：「還是老樣子，老爺子近幾年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病情在加重。」
溫奕柯默。
「腦溢血對老年人來說是個能致命的病，更何況老爺子還有高血壓，」家庭醫生道，「還是多注意休息吧，盡量不要累著了……」
溫奕柯點頭，讓靳姨送送醫生，自己獨自一人進了房間。
老爺子已經轉醒，正靠在床頭閉目養神，見溫奕柯進來，朝他招招手。
「爺爺，」溫奕柯已經從靳姨口裡知道老爺子方才偷跑出去吹了太久冷風的事，緊皺著眉不贊同，「您怎麼可以瞞著靳姨出門，您知道靳姨很擔心您的身體。」
「沒事，」老爺子自己不太關心，擺擺手跳了個話題，「我剛才在廣場啊，碰見那個小姑娘了。」
聽聞藺曦，溫奕柯挑眉沉默。
「你自己呢？什麼想法？」老爺子精明了一輩子，還不至於連孫子喜歡誰都看不出來，早在壽宴前第一次見到，這個年過八十的老人就已經瞧出了眉頭，果不其然。
溫奕柯垂眸，平靜的語氣聽不出太多情緒：「前些天有說過一次，但她好像……」那晚的休息室，他已經說得很清楚，可之後像是默契一般都沒有再提，他便覺得，還是要給她時間考慮。
老爺子一聽這話就是有戲，高興地整張蒼白的臉都有了幾分血色，「後來有沒有再提過？」
「沒有！」溫奕柯搖頭，復又淡笑，「爺爺，現在您的身體最重要。」
老爺子立刻吹鬍子瞪眼：「我不用掛心，趕緊找個孫媳婦回來，爺爺就滿足了！」
溫奕柯只點頭不說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眸里流轉的光芒淡淡。
大概沉默了幾分鐘，老爺子才探手去拍拍自家孫子的手，語重心長：「藺曦這孩子，爺爺很喜歡，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就不要讓她被別人搶走。」
「我知道……」
「爺爺一把年紀也不中用了，但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她那孩子沒有你那麼聰明，感情方面也遲鈍，你如果有耐心，就等等她，她遲早會想明白的，但是最怕的是什麼，是想明白了，卻始終不敢走出來。」
老爺子說到此，微微笑了下：
「那孩子膽小，如果她不敢跨出那一步，那你來替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