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發
周期眯起眼睛細細打量這個在他面前嬉皮笑臉的年輕人,此人長相略熟悉,不像個完全的路人甲。生性臉盲的周期快速地翻了翻腦海里的記憶,發現這個人應該是英岳嘉落魄以後唯一剩下的朋友——胡鵬。
說來可笑,當年音樂天才的身邊有無數朋友,英岳嘉稱為「君子之交」。無一不是出色人物,只有這個胡鵬,他偶然認識的混混例外。可是到了他落魄后,反倒是這個他昔日覺得太粗鄙的混混不管賈懋的威脅陪在他身邊。
不過賈懋也覺得這人沒多大出息,後來便也不再為難他了。
胡鵬吊著眉看他,吐了一口氣,「你小子這是幾天沒吃飯了?燒烤就吃了七百多,最後的一點錢也被你颳走了,打電話還不接!」
周期深知多說易錯,只笑笑不說話。
胡鵬覺得英岳嘉突然變得很奇怪,這種從容的態度已經很難從那個困境當中的英岳嘉身上看出來了,而現在他就像是換了一個人,換句話說,復活過來了。
雖然奇怪,但是還是心疼自己毛爺爺的心情更多,看到周期就氣不打一出來,「這些錢你都要連本帶利地還給我!」
周期點頭應是,胡鵬轉了轉眼珠子,「上次我跟你說的掙錢機會你去不去?」
「什麼?」
胡鵬笑得不懷好意,「現在老子是你債主,老子說啥你就得聽啥!跟我走!」
剛剛說完他就直接把周期拉上了路邊停著的一輛破破爛爛的摩托,帶上頭盔,「坐穩了!」
周期下意識抱住胡鵬的腰,被風吹得睜不開眼,這速度堪比他的「雪風」。周期咋舌,他的「雪風」可是萬里挑一的良駒!
胡鵬在前面嘿嘿地笑,「你這小子拾掇出來人模人樣的。賈懋瞎了眼才不要你跟那個富二代在一起……」
周期淡淡地眯了眯眼,「不要多話。」
事實上胡鵬剛把「賈懋」這禍水玩意的名字就後悔不已,他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周期若有所思,胡鵬口中的富二代,英岳嘉自己也有印象,就是賈懋的靠山,也是賈懋所在演藝公司總經理的弟弟。正是因為這個人做後盾,所以賈懋才敢肆無忌憚對付英岳嘉。
胡鵬要帶他去的地方離這裡並不是很遠。
胡鵬帶他來的地方叫做「橫港影視城」。
周期看著眼前空出來的好大一塊地方,來來往往很多人,胡鵬過去跟個戴墨鏡的大漢說話。那大漢不耐煩地看了胡鵬一眼又看看周期,點了點頭,「快點去」。接著胡鵬就到一個棚子外面排隊。
周期看著胡鵬拿來的那兩套粗製濫造的盔甲,用手掂了掂,結果發現那根本就是爛木頭做的,只是在上面刷了一層漆。「這是要幹什麼?」
「做群演哪,誒,你可說過要聽老子安排的,這一次絕對不能臨陣脫逃,我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機會,幹活輕鬆工資也不錯。你現在又不是什麼大少爺,還怕丟臉?」
周期聽胡鵬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臉色有些難看,他有英岳嘉的記憶,自然知道——這群演不是戲子?還有那賈懋不就是個唱小曲兒的嘛?
戲子在大梁是下九流的人物,在這裡卻受到無數人的追捧。高冷男神表示,他搞不明白……
最後胡鵬還是成功地說服了他,真相只有一個——胡鵬告訴他現在他倆連吃飯的錢也沒有了……
萬萬皆可忍,唯獨餓死鬼不能做!
倆人的角色都是炮灰,據胡鵬所說,這部電影叫做《無窮》,是部大製作。不過他倆的任務跟大製作無關,因為他們扮演的角色大部分都是以屍體的形態躺在那個巨型古代廣場的。
周期被胡鵬揪著換好了衣服,他們要扮演的是法場的侍衛隊兵士,現在要處斬的是男主,接著女主會帶領一干兄弟來劫法場,而周期他們只要被女主的飛鏢「射死」,表現出女主的武功高強就好了。
基本上不露臉,但是因為是「大製作」,群演的工資也不錯,許多人爭破了頭,所以說有時候胡鵬的運氣還算是不錯。這一次他倒是想帶著周期一起掙錢,不過一直情願去小飯館打工也不想再接觸跟演藝圈有關東西的周期會答應,他也想不到。
「各就各位,預備開始!」拿著打板的男人揮了揮手。
「無窮」的導演譚小寶算是新銳,他有些自得地看著好不容易被他拉來的好友道:「怎麼樣?還不錯吧?」
交叉著兩條大長腿腿站著的男子高大俊美,看起來至少有一米九,跟模特一般近乎完美的身材很有衝擊力,眼窩深陷,蝶翼般的睫毛使他看起來像個混血兒。
他身邊男男女女有意無意地靠近那片區域,男子像是毫無所覺,只是認真地在那——咬著根棒棒糖,一隻手有些無聊地撥弄著頭髮,譚小寶覺得他下一刻就有可能給自己紮上根辮子,還是衝天的!
譚小寶美滋滋的:「張老師沒能做到的,我以後會幫他做到!」
男子眼風掃過譚小寶,突然「哈哈哈」縱聲大笑起來。譚小寶無辜地看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男子看著譚小寶笑聲變得更大了,這一次笑得不住咳嗽差點喘不過氣來……
譚小寶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跟即將出場的女主角又講了一次戲份,然後指定好站位,認真地盯著攝像機。
有個笑點低的好友你傷不起~
場務不耐煩地給群演大概分配角色講新戲的時候,周期正神遊天外並沒有聽進去……
如今他睜大眼睛看著那個監斬官表演了一會,然後女主帶領兄弟們出現直接動手劫法場,還要不斷勸說那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男主。
主角的襯托下他們這些炮灰自然弱得像個豆腐渣,周期混在侍衛隊里看著那些士兵死得千奇百怪,胡鵬的死法是最浮誇的,女主射了他一鏢沒死,倒在地上結果搖搖晃晃站起來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一塊小石頭,「摔死」了……
做戲子就要有戲子的本分,周期很惱火,一個神威大將軍在這些拿劍隨意比劃都會把褲腰帶給砍斷的「主角」手上喪命當真是有辱身份!
反正那人說只要他們死了就好,周期決定,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光彩一些!
這個時候女主已經靠近了刑台正準備把繩子砍斷,周期卻實在被這些人假模假式的表演弄得受不了了!
他曾經也看過很多場戲,可那種武打戲裡面無論男女,戲子其實都是有真功夫的人,而不是這些在背後吊根繩子都偶爾會驚恐得大喊大叫的「戲子」。
周期決定讓這些人見識一下什麼是真功夫!什麼才是真表演!
此時為了表現迫人的氣氛,鍘刀的繩子已經被劊子手臨死前放下,男主一直堅持著不肯離去,女主咬著牙死死拉著那根繩子,卻無法阻止她的身體被拖動,鍘刀離男主的脖子越來越近。
周期抄起手裡的「武器」揚手射了出去,直接穿過晃蕩的繩子拖著女主的身體釘在那根柱子上,鍘刀也被拉了上去……
因為前幾條都沒有ng的心情很好的譚小寶在攝像機後面愣住了,他眨了眨迷茫的眼睛,看著自己身邊那個高大俊美的男人,「關烽,我安排了這樣的戲份嗎?」
……
他滿頭黑線地看著關烽笑倒在攝像機前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哈……」
突然他的笑聲戛然而止,整個人又被嗆住了,眼睛霎時間睜大……
周期把女主手上飛鏢全部拿了過來,隨意一揚,飛鏢倒飛過去,看似雜亂卻有跡可循,柄部正好戳在那一群瞠目結舌的「兄弟」身上,那幾個人頓時動彈不得。
周期滿意的拉拉嘴角,看起來冷冽無比,他負著手淡淡道:「看到沒有!什麼才是真功夫!」
女主角蘇倩倩拉著聲音愣再那裡,男主也直著脖子張大嘴巴看著面無表情的周期。
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來他是要死的,不死就沒錢拿。
可現在那些獃頭鵝沒一個要殺他的意識,周期皺眉,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於是他根據前面幾個人的台詞琢磨劇情,大喝一聲:「有昏君如此,家國不寧。」轉頭認真對男主角說,「你這是愚忠,使不得的,千萬要好好活下去!」
然後他順手就從地上撿起一把道具劍,割了一下脖子,晃晃悠悠顫顫巍巍睜大眼珠子爆著青筋緩緩倒了下去……
……
整個劇組鴉雀無聲,包括那些更低級的作為看熱鬧百姓的群演,都被劇情的神展開給弄迷糊了。
接著就是一陣抑揚頓挫珠落玉盤一般的——笑聲……
譚小寶在笑聲的刺激下總算回過神來,他艱難地從攝像機前扭過頭去,看見關烽捂著肚子笑彷彿下一刻就要坐到地上去一樣,「哈哈哈……」
譚小寶覺得憑他的尿性笑到滿地打滾也是很有可能的。
「你在幹什麼?」
剛剛那個戴墨鏡的大漢怒氣沖沖地小跑過來,「你會不會演戲啊?這麼多人,好好的一幕戲就被你給毀了。」
「死了」的胡鵬也一骨碌爬了起來,先是瞪了周期一眼,看著劇組裡的人咽了咽口水,點頭哈腰訕笑道:「不好意思,我這兄弟他腦筋有點問題,辛苦大家了。」
周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群演耽誤了他們的工作那些人自然不肯輕易放過,清醒后嘰嘰喳喳在那邊罵著。
還沒有回過神來的蘇倩倩突然大喊一聲,把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她那裡,她才哆嗦著說,「他們,他們不動了。」
這個時候眾人才發現,自從周期射出那把鏢后,那些演員一直保持著原來的動作沒有動彈。
譚小寶很生氣,「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周期很無辜很莫名其妙,「點穴啊。」
……
「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