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二人回營

241、二人回營

這聲將他罵得甜醉之極,若再踹一記綿腳或扇他一對柔掌,當是神仙不換,即死情願。心中一急,力道陡生,右掌按著馬鞍,左腳猛一借力,蹭地縱起。這力用得過猛,從馬的左側穿到右側,登時跌個四腳朝天。

焦姣月咭咭地拍手笑道:「大王八露肚皮,大王八露肚皮!嘻嘻嘻嘻……」

若平時,了海還用扶鞍?在空中來五個空翻亦能安然馬上。當下從地上爬起,訕訕笑道:「剛才真象個大王八,姑娘若覺好玩,我再跌一次可好?」焦姣月驚疑道:「你這人莫非缺心眼?」了海登時窘得臉紅,顫巍巍地上了馬去。焦姣月一拍馬,將了海的馬匹也順手牽了,不緩不急向南離去。

焦姣月見他距己身後尺許,顯然坐在鞍靠上,始終屏聲斂氣。心裡歉愧,暗想自己剛才說他,忒些不該,便柔聲道:「我剛才不該說你,你別再生氣了。」了海被柔得泫然無辭,半晌才控情道:「我在後坐不習慣,咱倆換一換好么?」說完,「吁」地一聲,喝住馬匹,兩人調了位置,焦姣月又將兵服穿上,遂咄嗟馬行。

行約半里,了海正品仙韻,突感腰間一緊,猛地一顫,卻是焦姣月在後摟著他。只聽她「啊」地一聲微顫,繼又嬌聲道:「好涼。大傻子,怎不把鐵甲除下放那匹馬上,你感覺不披掛整齊,人家就不知你是將軍?」了海心想自己不能讓她開心,則屬罪惡之舉,忙三下五除二把袍帶撕爛,甲扣扭斷,撂在另匹馬上。這一除下盔甲,渾身輕鬆,不久的一場激鏖彷彿已過百年,此時才真正找回和祥安樂的至上妙境。

焦姣月緊摟著他,將臉貼在他後背上,了海早已失去知覺,那心兒若跳若飛,那魂兒若有若無,身後如貼香軟玉,暖流直是透背入胸。

彼時雖寒風如刃,碎雪怒揚,臉上有如刀刮,手指極若棍敲,然了海此時直為春風徐徐,天女散花。情不禁仰天嘆想:「我了海和尚平素善事無為,惡事常作,純屬一介庸平禿驢。經書擦屁股,念珠當玩藝,佛香引炮仗,木魚化錢糧,口裡念經,心裡罵佛,為何佛祖沒與我報應?唉,早知人間有此仙調,還去當甚麼熊和尚、念甚麼勞什子經?四大皆空,六根清靜。操他祖宗,可上法雲那老賊禿的當了!十四年來如牲畜一般,咽糠嚼草,無油無鹽,若非老子經常出外偷尋酒肉,怎落個這般好身架!那時聽的是甚麼破聲,看的是甚麼朽物?我今日聽的是鶯鶯柔語,娓娓甜音;看的是嬌花之容,出俗之貌!過去打我的是粗掌臭腿,安慰的是『好好念經,立地成佛』,坐的是蒲團青石,靠的是枯樹冷壁;而今日打我的是粉拳繡腿,安慰的是『若不負心,嫁我為妻』,坐的是高頭大馬,靠的是柔玉嬌身!法雲、法空、了禪、了生、了覺、了一、了真,還有明玄、明凈、明遠、明中等幾個小兔崽子,你些老中小禿賊,做夢也想不到我了海能混有今日這般風光。當初明中這個小子還不願跟師叔我走,他媽的臭旦,你也沒老子這個福氣!還有了覺這個狗養的,仗著比我入寺早半年,常在法空面前給我搬弄是非,讓我套著桎梏面壁誦經一個月。這筆帳都算得齊整,等我日後混到皮不愚或胡玉那種顯職時,攜我這嬌娘,再率三千兒郎,到應安寺走他娘的一圈,不將你們這些窮光蛋誘死才怪!還需抽幾個禿驢的筋,剝幾張皮,再讓他們殺豬宰牛,買酒燉肉與我磕頭道歉,也給我塑尊神像,成天焚香禮拜。不然,一炬焚之。唉,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幸虧我了海慧目千里,及時醒悟。否則,豈不貽罪萬古?今日時來運轉,比過去做的夢還艷百倍!這嬌

人兒假如讓我扒光衣服跳進冰河洗個澡,再把我掛在樹上吊一夜,我也願意,就恐怕她不捨得。」

正當他如醉如痴地心花怒放時,坐騎突然一聲驚嘶,還沒反應出怎回事,只聽「嘩啦」一聲,渾身一陣冰涼刺骨,連人帶馬拱入一個池塘里。

了海大驚失色,叫道:「有鬼!」緊接兩腳點力,身子騰空穿起,一個后翻,落在沿上,兩腳一滑,又噗嚓一下插入水裡。只聽焦姣月一聲驚叫,了海縱身去抓,噗啦一聲,河凍四處開裂,池水直沒下頦。了海忙將焦姣月抓住舉起,回步上岸,另兩匹馬在水裡拚命竄躍,搞得淤泥上翻,好不容易才人馬爬出池塘,了海接又扎入水裡將盔甲撈出。

上岸之後,兩人凍得牙齒打戰,再陣寒風吹來,全身更如刀削,了海渾身上下儘是污泥,腥臭難聞。焦姣月氣怒道:「你怎麼搞的!敢莫人馬都瞎了!」了海顫道:「我……我……」一時恐惶寒顫,無言可答,心則暗想:「真怪,想到落水偏巧落水,莫非佛祖報應?要報應就報應我一人才對,我這嬌妻卻不該受報應。我操你奶奶的佛祖!」

原來此地水網交織,溝壑遍處,也沒幾條平陽大道,俱些稀曠窪野,再加上風急雪雯,天黑地暗,目難及遠,了海在馬上又失去知覺,雖是雙手抓韁,也是任由奔行,其實兩馬已走過不少河池,均因冰厚雪覆,沒有陷落。坑窪凹凸已成慣行,此一河池頗廣,水面結冰甚薄,遠視有若一片平場,池沿無坡,只要前蹄踏入,非前翻進去不可。

焦姣月邊擰著水邊罵道:「你是睡著了?還是眼睛長在屁股下了?瞧你那死樣!」

此時了海歉疚無言,恨不得將她抱入懷裡使其溫暖,又恨不得法力平池,怒掌斃馬,一時呆在當處抖顫無聲。焦姣月怨聲嘆道:「唉,真是認命,不知前世欠你什麼。」接下又慍道:「還傻愣甚麼?還不辨清方向走路!」

了海慌道:「哦,哦。」四處看了看,暗茫茫的一片,不由疑道:「這是在哪兒?」見近前有棵老樹,便縱身而上,攀住枝幹四處尋望,但見東北四五里處隱有光亮,想是一片庄落,心中暗喜道:「明早再追軍隊不遲,先去那裡尋一宿,烘烘濕衣,再讓村人暖壺酒,整頓些雞鴨,然後好與娘子受用。」於是下樹道:「東北處象有村落,先去那避避風雪,換換衣裳。」說著,又去牽馬去乘。

焦姣月道:「你犯傻?朔風緊冽,再跨馬北行,還不把身子凍干?」了海道:「我背你走可成?」焦姣月道:「豈不一樣要凍死?趕快牽馬步行,身子才會溫暖。」了海凍得咬齒顫笑道:「你真聰……聰明,若沒你,我非死……死……死在這裡不可。」然後將馬匹牽過。焦姣月又道:「走快些才不會冷。」

兩人發足緊行,不近半個時辰,已行到那處光亮不遠,但見昏光布山遍野,宛如一座喧盛不夜的蒙古群落,又隱聞彼處嘈雜之聲順風傳來。兩人突悟,了海道:「敢情到了軍營?」焦姣月道:「可不是,沒料竟尋來了。」再行片刻,果見是宋軍的紮營之地。

未及營門,就見馬燈逡巡,巡守宋兵喝道:「什麼人!站住,不然就放箭了!」

了海罵道:「瞎了狗眼?不是老子,誰敢到咱這裡來!」

眾兵聽對方言語頗盛,待行至近處才瞧清是自己人,數內一個認識他的頭目笑問道:「這麼大的風雪將軍怎才回來?」

了海道:「甭提了!因追殺金兵的一名重將,直耽到現在,可凍死我了。」那兵笑道:「這是吳副帥的營落,你們的營落還在南面。」了海罵道:「去你娘的,誰的營落不一樣?老子打里走!再從外面繞,就凍得沒命了。」說著,和焦姣月牽馬進入營去。

入得營寨,但聞各處酒肉飄香,猜令如雷,簡直饞得令人慾從嗓喉伸出手來。到了自己營落,恰有幾兵撞見相迎。了海大罵道:「老子在外殺敵遲歸,你們倒先舒舒服服地燙酒吃肉,眼裡還有我這名先鋒官么!」

眾兵齊道:「不敢,不敢。元帥派人剛才查點人數,見少你一人,欲去尋找,很巧苗將軍來說你去醫營了,大夥故此等你,營帳也幫你支好,酒均溫著呢。」說時,把馬匹都順手接了。

了海大喜,遂吩咐道:「帶我進帳,你兩個幫我尋找幾件衣服來,你兩個幫我燒鍋熱水,越快越好,本將軍待會有賞。」

眾兵聽說有賞,心中甚喜,忙各自散去尋衣燒水。不久尋得幾件衣裳送來,賴在帳口不走。了海倒了半碗酒遞給那兵道:「喝碗酒。」那兵大喜,飲后仍立不退。

了海道:「你怎還不走?」那兵笑道:「將軍剛才不是說……不是說有賞么?」了海罵道:「娘的無賴!本將軍不賞你一碗酒喝了?想要金銀,我這桿鐵杖便是金打的,有種你就拿走!」

那兵忙笑道:「不敢,不敢。」說著,心裡暗罵著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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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劍情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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