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你是我 無以言說的傷
當她把那個秘密脫口而出時,我苦澀一笑。
在她眼裡,我原來是個那麼愛錢又無恥的男人啊!之所以還呆在這個家裡,也完全只是為了錢。
可我想不通的是,她都把我看成是那樣的人了,為什麼還能繼續那麼愛我呢?
我們之間,又是反反覆復的糾纏了一陣,在我拿到了他父親一些不光彩的事情的證據后,才總算一次作為交換條件和她徹底的分了開。
重新搬回那個家之後,小澈卻並沒有因此而好轉過來。小學才上了半個學期,他的病情越發惡化,我一面為他轉了學,一面帶他看起了心理醫生。
然而每次回來,他除了沉默不語,就是靠在我的肩頭偷偷的哭泣。
每每這個時候,我的心都碎了。
要傷害小小的孩子,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的事,但要治癒好他們,卻很可能是這世界上最難的事。
我盡量的撇開了大量工作,在家裡一心的照顧起他來。
慢慢的,他的病情終於好轉了些,只是仍舊很怕黑,遇到刺激,還是會瘋了般拿起身邊的東西來到處亂砸。
我本以為我們的時間還很多,我可以慢慢等,慢慢陪他,一直到他痊癒。可上天卻在這個時候,跟我開了一個惡毒無比的玩笑。
那陣子總是莫名覺得自己什麼都吃不下,渾身都感覺不舒服,有時候甚至會混混沉沉的迷過去,醒來后腹間一陣刺痛。
上醫院一查,肝癌晚期。
醫生說如果抓緊時機進行治療,還可以活上一道兩年,就那麼放任的話,恐怕半年都撐不過了。
拿到診斷結果那天,我讓司機早早回了家,一個人怔怔的走在熙來攘往的街頭,心裡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自己似乎早就在等待那麼一天。可是當它真正來臨時,居然還是會覺得不舍和留戀。
那之後,我開始著手安排我死後小澈的去處。錢和地方都找好了,目前就缺那麼一個值得託付的人了。
此外,我也拼盡了最後一點希望,再次著手調查起當年姐姐的那場意外來。
如果我真死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這兩樣了。
現在想來,在那之後又能與她重逢,應該也算上天額外的恩賜了吧。
那天像是冥冥中註定一般,原本是要陪小澈的,但是那孩子難得交上了一個小夥伴,跟著小夥伴去玩了,我也剛好有個事情準備她那家公司的老總談談,於是便去了那個飯局。
當時我並沒有認出她來。畢竟過了那麼久,人的面容變化了很多。
那之前印象中的她一直是小時候的樣子,天真可愛,圓嘟嘟的臉頰淺淺的酒窩。
可是那天見到的她,憔悴委頓,像一株被開水澆過的花。那時我也只是匆匆瞥了她一眼,根本沒有想到那個人對我而言會有多重要。
要等的人沒有來,我也沒心思再呆下去,起身告辭便走。
一路上就那麼閉目養神由著司機開車到了家裡。夜裡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我想,大概是身體也知道了自己時日無多,不想再浪費在睡眠上吧。
我索性爬了起來,翻出藏在床板的日記本,打了開來,一頁一頁的看著。
那些歡樂的也好,悲傷的也罷,生命終了,我還是願意再回首一望。
我不要像別人那樣,糊裡糊塗的就那麼去了,然後回望自己的一生,睡眠都記不住,感覺就像白活了一場。
翻到字跡被淚水糊得泛黃染開來的那幾頁時,我的眼神忽的在某一處頓了住。
依依。
我想起那個小女孩的母親這麼叫她。
然後今天宴會的女子……
唐依依。
第二天,我讓人去幫我查了一下。本來不報多大希望的事,結果卻讓人驚喜得無以言語。
我獃獃的看著調查的人帶回來的她的相片,想著這世間人和人的機遇,真是深諱莫測。當年若不是她輕輕拉了我那一下,或許我早已不在這個人世間了。
那麼之後的種種喜樂或悲傷,我都無緣再體會了吧!
只是……
我又該如何與她相逢呢?怎麼講當年的事?
現在的她,再不是曾經那個懵懂無知的孩童。我一說我是那個小男孩,她肯定會知道是發生了什麼。
就在猶猶豫豫中,我們再次相遇。
那之前,我都不知道她一直在找我。那天是父親再三拜託我一定要去出席一下那個酒會,我無奈只有帶著小澈去了。
小傢伙大概是覺得我們大人間的這種聚會太過無聊,趁著我不注意,就自己跑出去玩了。
當燈光再次點亮,她就那麼緊緊的抱著小澈出現在了我的面前。突如其來的畫面衝擊讓我差點落淚。
我忽然就想,我何必再去苦苦找尋別人呢?
這個和我在多年前就已經有過交集的人,或許就是冥冥中的註定。
可惜當時小澈渾身實在抖得厲害,我趕緊把他抱回到車上安撫好了,再急急忙忙的趕回那裡時,她已經不在了,只餘下一直鞋子漂浮在水池裡。
我撈起了鞋子,擦乾,帶回了家。
那晚,我一夜無眠。就那麼傻瓜似的盯著那隻後腳跟已經有些磨破了的鞋子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本想直接去找她,肝昏卻再次來襲。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分鐘,但是那之後,整個人精神彷彿都被掏空了。
生病的事情,我誰也沒說,包括公司里,行程依舊排著,我大致的看看,選擇性的交代一下助理處理些什麼事。
那天,按照行程表上的安排,我晚上應該要去見一個重要客戶的。助理還特意問了我與之有關的事。
因為有些重要,我派他代我出席,有什麼問題電話跟我溝通就好。
而關於她那邊的那個合同,我也吩咐了他明天先過去洽談著,無比不能耽誤了。
他去了之後沒多久就給我打來一個電話,簡單的說了一下那裡的情況。我聽了個大致,覺得事情已經差不多了。
就在電話即將掛斷的時候,他像是隨意的那麼說了一下,來的時候,好像在門口看見了一個女的,似乎就是我讓他明天跟進的那個合作方的負責人,叫唐依依。
還說又看到馮總在她旁邊拉拉扯扯著。
我一聽,立馬從病床上彈了起來,快速穿上外套和風衣,直奔那酒店而去。
見到那樣的場景,我不禁想起自己也經歷過的那場可怕噩夢。
兩旁看著的人還有在拍照的,有人嬉笑的,有在等著看好戲的。
可就是沒有一個去上前阻止一下的。難道他們都看不見她的眼淚么?
我一把扯開那個狗雜種,狠狠的揍了他幾拳,抱著她走出了那間烏煙瘴氣的包房。
那時候,我他么的真想哭。
這個世界那麼兇險,我這一病不走也得走了,那我在乎的這些人,今後誰來保護?
那晚送她回家后,體力不支的我剛一把車開出那小區,就在路邊靠了下來,想緩緩氣。卻在迷濛中看到她又走了出來。
我剛想張口叫,卻發現有點不對勁。
那個女人,應該不是她!
穿的衣服,還有那種精神郎朗的,像是幹了一場勝仗模樣,都絕不可能是她!
原本想在第二天簽合同的時候跟她講這件事,可她慌慌亂亂的樣子讓我根本插不上話。
一同出來的時候,我總覺得她在恐懼些什麼。我想給予力所能及的保護,卻被那個愚蠢的男人一把又將她再度拽回了恐懼中。
可我除了放手,又能如何?那是他的丈夫,名正言順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