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人

第十九章 小人

杜搬山的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很小的時候,作為農戶的兒子,杜搬山和所有光著屁股到處跑的孩子一樣,有一個很貼近他身份的名字——杜阿狗。

當然,這三個字對於鴻國人來說,已經很遙遠了,倒不是因為杜搬山活得太長,其實後者不過五百來歲,而是即便記得,國人也選擇了忘記。

因為國人永遠記得某年的某天,身為國師的杜搬山去迎接父母時,城門下被二老同時喊了一聲「阿狗」,此後一年,二老先後得了神醫也治不好的病,相繼去世。

二老死去后,杜搬山嚎啕大哭,七日不止,最後吐血三升,閉關一年方才痊癒。

皇帝感國師大孝,賜金匾「搬山好孝」!

一月後,皇帝也暴病駕崩,登霞而去,國師再吐血三升,舉國哀嚎。

兩件事,國中不少人知道原因,但沒有一人站出來說話。

因為國師很強。

皇帝駕崩了九個,朝中大臣換了一代又一代,包括後來妖魔並起,正道重新分划九州,立九國,朝中官職以能力大小任之,國師,都依舊是國師。

所以,國人唯一能確定的是,國師很強,強到鴻國國人可以不知皇帝,也必須知國師!

於是,當杜搬山出現在一夢江城,眾人瞬間石化了。

石化的原因有二:

其一,這世道有人帶著法寶闖蕩,有人憑藉功法橫行,然而帶著爹走螃蟹步的,杜子騰還是第一個!沒見過,突然見了,於是石化。

其二,是高興的。

雖然國師強到讓人不敢啃聲,可無論如何,他也是鴻國的國師啊!當年妖魔並起,九州分九大國,鴻國能夠列與其中,正是因為國師的存在。杜搬山不僅能搬山,填海也可以。妖魔入侵后,江龍城死守龍城谷,之後建立起第一道防線的人,正是杜搬山。

站在連橫鴻蒙山與斷天嶺的十萬長城上,杜搬山指揮將士殺敵千萬,危急時刻,更是親自出手,於亂軍之中,鎮殺敵首!

所以,眾人當然有理由高興。

魔君是魔,國師是人,魔君砍了國師的兒子,焉有命活?

怎麼想國師都應該和自己是一夥兒的。

眾人放下心來,臉上浮出笑容。

沈京已經大笑起來,想到朱逸群和姬從良慘死的模樣,笑得更是酣暢。

他往前大跨一步,忽然指著魔君喝道:「呔!你個長得奇奇怪怪的臭蟲,還不趕緊跪下受死!難道還想讓國師大人親自動手嗎?!」

魔君沒說話,他看了站在面前的男人一眼,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刀。

頓時,沈京笑得更厲害了,一副「在路邊發現一坨屎大吃一斤」的表情,叫道:「你笑掉本少的大牙和門牙了,你以為你拔刀有什麼用?在國師面前,你連臭蟲都不如,趕緊引頸自刎吧!

「哈哈哈,你還想砍國師,你在夢遊還是奶沒吃飽就跑出來了?!你砍啊!有本事你給本少砍啊!」

魔君舉起了刀,而後,一斬——

「噗嗤!」

大好頭顱飄飛!

「哈哈哈哈,知道厲害了吧!像你這樣的,國師抖落三根眉毛都能把你壓死!你做什麼春秋大夢呢?還想砍……」

沈京忽然叫不下去了,國師脖頸處如煙花般綻放的鮮血,把他眼中的猖狂塗抹成了驚恐,他不明白,國師那麼厲害的人,怎麼、怎麼真被砍了!就他娘像砍西瓜一樣,一刀切到底!一時間,沈京都以為自己看錯了,但他轉身發現身後眾人也是一副不可置信,像吃了鵝卵石一樣的表情后,他確定——

他們都看錯了!

國師這樣的人,在眾人心中就是世界毀滅了,也該活著,怎麼會一刀就被砍了呢?所以,這一定是幻術!是國師的冷幽默,下一刻他們就會發現脖子上冒血的其實是魔君。

然而,當沈京再一次把目光移過去后,國師的屍體開始像發羊角風一樣抽搐,然後倒了下去!

沈京也看到了杜子騰現在真是一副「肚子疼」的表情,臉上每一寸肌膚都寫滿了震驚和慌亂。

是的,杜子騰並沒有像眾人一樣,覺得天塌了一般不可思議,只是覺得震驚,因為這並不是他父親。

這不過是父親的一具道印。

雖然只有天境初階的修為,可因為是杜搬山的道印,也足夠橫行了,本來杜子騰是不打算帶上這具道印的,後來雖帶著了,卻也沒準備用,直到遇到了魔君天地玄黃。

迫不得已翻出自己的底牌,杜子騰本以為能把魔君打得像條狗,確實,當道印揮手間化去了魔君的斬擊時,他甚至覺得可以把後者打成狗屎。

魔君第二次出手,儘管他沒有像沈京中風一樣大笑,可心中也冷笑著,為魔君第二次出手失敗想好了「祝賀詞」,不過現實總會讓煮熟的鴨子也能飛起來。

祝賀詞沒說出去,道印被劈成了兩半。

杜公子眼睜睜看著道印在地上抽搐,然後「啪」的一聲化作光雨消散,舌頭像忽然被揪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魔君沒有看崩散的道印,也沒看杜子騰和沈京,他手微微一落,刀消失了。

隨後,他繼續邁步,不緊不慢的往前走去,速度剛好讓小微微跟得不吃力。

寂寂的林中,又一次颳起了風。

世界聽起來很渺遠。

雖然國師方才化成一片光雨,讓眾人知道那不過是一具道印,真正的國師多半還在睡大覺,可再怎麼說,那也是國師的道印啊!眾人依舊陷入驚寂中,無法自拔。

一步一步,枯葉悄然的碎裂聲,伴著春風送魔君離去。

眾人像一樁樁木頭杵在那兒,大氣都不敢出。

然而,就在這時,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沈京忽然怒喝一聲,朝著魔君的背影沖了出去:「呔!兀那臭蟲,看小爺閹了你!」

一聲宛如晴天霹靂,直接震聾了眾人的耳朵。

眾人不知道沈京是不是瘋了,但他們知道,再這樣下去,他們自己就得瘋了。

之前杜子騰大言不慚也就算了!人家好歹有個當國師的爹,身邊還有一具道印,而你沈公子有什麼?就憑你身後幾個半吊子護衛,還不夠人家一刀切的。況且人家杜子騰現在都夾著尾巴呢,你叫囂個啥?還閹了人家?做你的春夏秋冬白日夢吧!

但眾人很快發現他們冤枉了沈京,因為後者正滿臉的驚恐,一邊往前沖著,一邊屁滾尿流,倉皇大叫:「不是我喊的!不是我喊的!」

確實,喊得如此霸氣,怎麼也不像一個邊跑邊撒尿的人能幹出來的事,可見多半有人用巫秘之術操控了沈京。

但是,魔君會管這些嗎?

魔君頭也不回,揮手之間,只見一道絢爛的金光橫掃而過,直接透過了沈京的身體!

一聲凄厲的慘叫傳來。

沈京倒飛而回,心想自己英明一生,縱橫賭場千百日而未逢敵手,最後竟然落得如此下場,甚至連慘叫聲都這麼難聽,實在可悲可嘆,蒼天無眼,嫉妒英才啊……不過——

為何本少想了這麼多廢話都還沒死?

歪了歪頭,沈京的疑惑在眾人眼眸的倒影中得到解答——

只見京都第一公子「肚子疼」現在變成了「弟弟疼」,正捂著襠部,倒在地上,如滾地葫蘆一般滾來滾去,額上青筋暴露,面容猙獰,凄厲的嚎叫著。他身邊不遠處還掉落著一個「不明物體」,正是此物讓京都少了第一公子,多了「第一太監」。

與此同時,從沈京的袖筒里,一隻五彩斑斕的小蛇摔落了出來,身子剛一著地,瞬間就變作八段,無力而痛苦的在地上扭動著。

……

遠處,魔君依舊前行著,身後跟著個小女孩,愈來愈遠,漸漸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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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刀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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