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珍瓏棋局
當下,蘇星河擺出珍瓏棋局,便請雲風執白隨立。
想雲風這幾月,日日為的便是要破此一局,身家性命全部賭在這珍瓏之上,這情形便如一十二年莘莘學子,帶著不成功便成仁之勢,開始了高考的答卷……
要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滴,這是雲風目前唯一的出路。
深吸一口氣,雲風進入狀態,下棋的狀態。
起手,按著黃龍士所授之法,以小尖前立。這是比較穩的下手,本來珍瓏一局就是殘局,雲風也是聽從黃龍士所言,先取立身之本。又隨著蘇星河下了幾手,雲風只是依舊在擋,鎮,頂,並,雖舍了不少子,不過,並無敗相。臉上也無喜怒之色,心態甚平,看得蘇星河微微頷首。
兩人自顧自下,可旁人的心情卻不是如此。
水笙:「風哥……這白子越來越少了……風哥……」
李文秀:「姐夫不是和那小龍研習了那麼久了,怎麼還是被人殺的……」
鐵手:「信師傅,得永生……」
胡斐:「三弟的情況不妙啊,唉,我又看不懂……看來作甚?」
段延慶:「似如此下法,上盤完全不守,只余小道?如何能勝?這小子武功雖高,棋藝到是一塌糊塗。恩?慢著,這子落的,這般飛象步,我是頭次所見……」
慕容復:「我是臭棋,你香,你去香吧……看來,不能在這小子身上多費神思了……」
段譽:「這棋局看似雲風大哥像是一邊倒的樣子,不過,隱隱的總覺得有好像有些別的什麼,說不上來,看雲風大哥的神色也是怡然自得……雲大哥,果不是凡人啊!哎呀,王姑娘到那邊去了……」
路人:「………………」
棋局上兩人可不知旁人在想些什麼,雲風憑著日前的突擊惡補,在蘇星河一手「虎斷」之後,果斷落子,行了一招「封鎮」。此手在旁人眼中所看,顯是自尋死路,固步自封,無異于飛蛾撲火,做最後的頑斗,剛剛尚有表示出一絲讚許的蘇星河看了此手,也是嗤之以鼻,心中大罵雲風胡鬧。
雲風卻不以為意,反而說道:「小可本就不擅此道,上前一試,只為求教,蘇先生請繼續。」
蘇星河聞的此言,也只嘆息連連,老實不客氣的下了手「還夾」,又是吃盡了一片。抬頭看看雲風,意思便是,接下來,你還有何子可下?
雲風微笑不語,卻在左手處下了一手「托角」,蘇老又還了一手,雲風跟著便是「治孤」,餘下三手,「緊對子」一連「雙關」二連「外扳」,蘇星河微微一震,趕緊行了一手「上逼」,飽有深意的看了眼雲風,雲風會心一笑,落下了珍瓏中最為關鍵的一子——「沖關」。
此子一落,棋面上其餘白子盡皆全數被黑子圍困,而左下依託角棋,卻行成了「一間高掛」,而隨著橫向相連,小飛掛局面已成,反而棋路一轉,大有可破之圍。便似小孔見光,透其而芒。
此刻蘇星河也早知雲風深意,心頭悍然之際,更是佩服雲風棋路之大膽。簡直匪夷所思。趕緊盤算著如何解法,卻無奈發現,自己黑子局面已定,便如肆虐之洪,傾吐已盡,已無回天之術。
即此一著,失了勝負手。餘下棋勢兵敗如山倒,不消半盞茶的時分,一代玄盤——珍瓏棋局,就這麼破了。
蘇星河棋局雖敗,卻是滿臉喜色。方的上前激動的握住了雲風的雙手,才待開口,卻聽的竹林外一陣敲鑼打鼓的吵聲。與這原本幽靜的紫竹林氛圍駁斥異常。
眾人的目光也都聚向了響聲來處,隨著鬧聲的及近,只見浩浩蕩蕩一支鑼鼓隊開來,整齊的兩列盡處,迎出一頂竹轎。
雲風細看來人,只見此人童顏白髮,滿面紅光,只是臉上似乎肥肉過多,此刻笑著朝眾人招呼,兩隻雙眼眯成的細線卻幾乎為肥肉所遮。雲風打量再三,實是看不出來路。倒是蘇星河一看來人的陣勢,嘴角不自禁的抽了幾下。
那竹轎上的老翁朝四周巡了一遍禮后,拿出一把鵝毛扇,隨手朝身後一擺,從人會意,停了鑼鼓聲。待得下的竹轎,又是咳嗽數聲,隨從又從身後牽出數人來。
之所以用『牽』這個字,那是因為這數人均是被反綁了雙手,低垂著頭,由其他人拉出來的。
雲風細細一數,被『牽』的有八個之多。看的最後,竟是咦的一聲。水秀等人聽的雲風驚異,也順著雲風目光看去,暈,這八個被縛之人的老么竟是『閻王敵』薛慕華。
如此眾人心中均是一凜,雲風能否活命恢復先前功力之舉,盡在這薛慕華的身上,此刻見他淪為階下之囚,又不知這制住他的老翁是何背景,也不便擅做主張,雲風又詢問了鐵手,鐵手也只搖了搖頭。胡斐思之再三,想想三弟生死命懸一線,好不容易破了棋局,但是要是這薛慕華死了,就算成了逍遙派掌門,又有何用?當下一穩身形,邁步上前,朝那老翁一拱手道:「敢問老丈,不知這薛慕華和您有什麼過節?」
那老翁斜眯了雙眼,正在打量著胡斐,卻見一襲紅衣,管家模樣打扮的人上前說到:「什麼老丈!要叫老仙,那些個尋常老奴又怎能望老仙之項背。星宿老仙,法力無邊!今日見到老仙,是爾等的福分……這幾個混賬東西想和老仙為敵,端的是以卵擊石,螳臂當車,也不想想,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這邊這個管家還在夸夸其談,後面跟著的眾多家丁模樣的人又是一陣吹吹打打。於間歇處那管家又是滿嘴法螺亂吹,那老翁簡直就是盤古開天闢地以來的,神州第一人。聽的秀水清風一干人滿身都是雞皮疙瘩。
胡斐眉頭微皺,只是不想多起事端,仍是客客氣氣的拱手言道:「既然老仙已超脫凡人,想來自是氣宇不凡,晚生卻有一事相求……我兄弟為人所累,受傷極重,還需得薛神醫一治,老仙定是慈悲為懷,我等也感恩戴德,日後必為老仙之神跡歌功頌德……」
那『老仙』又聽了幾句,笑眯眯的問道:「哦?你是何人,你那受傷的兄弟又是何人?」
胡斐以為他要答應,興奮之餘更是客氣的答到:「微名不足掛齒。在下關東胡斐,我兄弟姓雲名風……」
那老仙原本眯著雙眼,此刻聽得一半,一骨碌的從竹轎中站起,顫顫的問道:「你是胡斐?你兄弟是雲風?受了傷?」
這下,胡斐到是一下子吃不大准路數,只見那老仙口中拌拌蒜蒜的叨了半天,臉上時喜時憂,陰陽來去了好一陣,才笑著說:「治病自然沒問題,他對我也是無用,只是不知你那兄弟在何處?」
胡斐還待要回去拉了雲風上前相見,卻見雲風早就自己走了過來,只是客氣的一甩手到:「星宿老仙丁掌門要見我,那也無妨……薛神醫,你怎麼落的如斯地步?」
那薛慕華見了是雲風,本來雙方略有嫌隙,今日醜態又是盡數落入雲風等人的雙眼,他為人本就性格怪癖,只是哼了一聲:「你們不是有那小姑娘么,她既然治不好,薛某也無把握,不治!」
胡斐還待說些什麼,卻見蘇星河上前說到:「慕華,休得無禮。」自己俯身,一一把被縛八人的繩索全部解開,別看蘇星河矮瘦干小,可是那縛的甚緊的死結,被他一下一個,手法乾淨利落,光是這手功夫,幾個大行家就已是看出不少名堂來了。
那老仙自是星宿派掌門,以『化功**』臭名遠播的丁春秋,這連著薛慕華被抓的八人自稱『函谷八友』,每個人都有一項專長,每個人除了在自己領域上小有成就外,還都有一個身份————蘇星河的直傳弟子。
星宿門人見蘇星河將自己門派的『俘虜』一以釋放,卻也不上前制止,想是丁春秋事先就關照好了的。蘇星河救下八個徒弟后,言道:「都起來,站後面去。」然後朝四方一拱手,說到:「我這個師弟,」說著向丁春秋一指,「當年背叛師門,害得先師飲恨謝世,將我打得無法還手。在下本當一死殉師,但想起師父有個心愿未了,倘若不覓人破解,死後也難見師父之面,是以忍辱偷生,苟活至今。這些年來,在下遵守師弟之約,不言不語,不但自己做了聾啞老人,連門下新收的弟子,也都強著他們做了聾子啞子。唉,三十年來,一無所成,這個棋局,仍是無人能夠破解。這便是『擂鼓山珍瓏棋局』之由,幸喜今日老天開眼,由這位雲公子破了此局,雲公子天賦英才,近年來的事迹也足見閣下足智多謀,英俊瀟洒。如今替老夫和先師一了夙願,在下感激不盡……」
「這珍瓏真由雲風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