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六回

孫悟空從一片混沌中醒來。

睜開眼，是布滿繁星的蒼穹，黑漆漆的。夜的濃重氤氳著，映襯著滿天星斗閃爍著光芒，像無數銀珠密密麻麻的鑲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銀河像一條淡淡發光的綢緞，橫跨整片星空。

「天上的明星現了，好像點著無數的燈……」

聽到這個聲音，他下意識的跳了起來，待看清說話的人之後，臉上染上了一層薄怒，揚眉道：「你在做什麼？！」

江衍琛的面前放著一堆柴火，燃起點點火苗，橘色的火焰映在他的半邊臉上，忽明忽暗，倒顯的他臉上的表情神秘莫測起來，「取暖啊，不然怎麼樣？」

「你……」孫悟空突然頓住，他很想質問這個小和尚，為什麼不殺了自己，但看到他笑盈盈的表情這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接著吧。」江衍琛扔了個東西過來，他下意識的接住，覺得有些燙手，再定睛看去原來是個烤焦的乾糧，「技術不太好，你將就著吃哈。」那小和尚訕笑了笑，對自己道。

孫悟空猶豫了一下，坐到了他的對面，伺機觀察他有什麼動作。

江衍琛停下動作，抬眼細細的打量他，轉而露出一抹微笑：「怎麼，我臉上難道有花？」

孫悟空冷哼了一聲，不自在的偏過頭去，「這是哪裡？」

「啊……」江衍琛語氣輕快道，「你昏迷的地方。我沒力氣拖著你走太遠。」拎著領口把他坐在地上走什麼的這種事，江衍琛表示他才沒有做過呢。

想到之前的事，孫悟空臉上表情瞬間黑了一下來，怒道：「我殺了你！」

「誒誒誒……吃完再動手吃完再動手。」江衍琛拿個樹枝，叉著個乾糧，昂頭連忙道，「餓了，沒力氣。」

孫悟空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應該是很生氣的，但是在聽到這個小和尚說出這話的時候心中一點火氣也沒有了，只有些許微微的彆扭，坐了下來，怔怔的盯著跳躍的火苗。

「誒，我說，猴子。」這時，江衍琛開口了，「你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孫悟空手下意識的收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下來：「怎麼，我需要想起什麼？」

江衍琛笑了笑，也不看他，眼神飄過火焰飄了很遠，「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什麼故事？」孫悟空對這種類似於哄小孩的做法表示非常不滿，皺著眉頭表示很不爽，「我不聽。」

江衍琛卻不管他，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從前有一個人……呸呸呸，這樣說吧，從前有兩個雙胞胎兄弟，他們的父母是同一個人……不對不對，他們是咳，反正長的完全相同，生長環境也完全相同。可是性格和行為都截然不同。略大一點的那個呢，很聰明，可以說睿智吧，小一點的那個呢，很頑皮，還不聽話。」

「有一天，他們的父親死了。臨死前，把他們兄弟倆叫到床前，仔細叮囑後事。他對哥哥說，『哥哥啊，你一定要將家中的典籍好好繼承，併發揚下去』。然後他又對著弟弟說，『你一定要監督你哥哥。』。」

「弟弟很不理解，自己這麼頑皮，怎麼可能監督了哥哥呢，哥哥那麼聰明又那麼優秀。」

「接著，父親偷偷塞了一封信給弟弟，便去世了。弟弟知道父親大概是不想讓哥哥看到封信，便躲起來，把信拆開，上面寫的內容讓弟弟覺得心驚，父親說哥哥太過聰慧可能會走向歧途，請弟弟無比要將哥哥拉回正規，一旦發現有哪裡不對，就按下面的方法……」

孫悟空盯著火苗，下意識的開口問道：「什麼方法？」

「不知道。」江衍琛苦笑一聲，「弟弟也不知道。他還沒有看完，哥哥就找了過來，弟弟來不及把信藏起來，哥哥就把信搶了過去。」

「看完后，哥哥很平靜，他把信收到了自己的袖口中，對弟弟道，『父親年老糊塗了，竟說出自己話，我是什麼人，弟弟難道不是最了解么？』弟弟想了想，點點頭，覺得自己熟悉的哥哥怎麼也不會變成父親說的那個樣子。」

「所以，他很快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又回到了往日頑劣的樣子。」

「事情的結局已經出來了。」江衍琛笑了笑，有些無奈的繼續道，「弟弟某一天開始發現哥哥的不對勁。哥哥開始做一些弟弟不明白的事情，也不讓弟弟知道。弟弟找哥哥談過，卻沒有得到滿意的回答，兩個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越來越深，甚至難以調節……」

「後來呢？」不知道為何，孫悟空聽得入了神。

「哥哥覺得不能再留下弟弟了，不僅僅是因為兩人的矛盾，還有父親臨終前的那一封信。」

「於是，他決定設計殺死弟弟，而且不能被其他人看出來。」

「弟弟察覺后，只能被迫離開家鄉，不停地逃啊逃啊，可是怎麼逃也逃不出哥哥的手掌心，每一天都和死亡不斷交鋒。直到，他遇到了一個人……」

江衍琛抬起頭，看著孫悟空，目光漸漸涼了起來，像是盛滿了漫天的星辰。

「那個人救了他很多次，卻什麼也不說，也不要求什麼，只是默默的守護著。直到遇到了那個人，弟弟才終於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也是那個人，給了他勇氣，繼續走下去。」

孫悟空突然覺得耳後根都熱了起來，他眼神像別處看去就是不看江衍琛，有些閃躲起來，語無倫次的開口說道：「那個人……」

江衍琛看著他，漸漸的面無表情：「在那個人的守護下，弟弟終於回到了家鄉見到了哥哥，但是哥哥卻讓那個人失去了記憶，要借那個人的手殺掉弟弟。」

孫悟空怔愣的看向他。

江衍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一字一頓道：「所以，你記起來了嗎？」

氣氛一瞬間陷入了尷尬，偌大的一片沙漠中，只能聽見柴火燃燒時發出的噼里啪啦的聲響。

孫悟空緩緩道：「你說的是我？」

江衍琛像個被戳癟了的氣球似的，瞬間泄完了所有的氣。他想也沒想，向後倒去，把自己扔向沙坑裡，大叫道：「啊啊啊。白浪費我感情啊編的什麼鬼故事啦啊啊啊！」

江衍琛的身下是一塊不高的石頭，原本是坐在上面的，但他向後倒的時候，頭和前背落在沙子上，而腰被卡在石頭上，兩腳高高的翹起來。

孫悟空沉默的把乾糧送到了嘴邊，似乎陷入了思考。抬起頭時，就看見他兩個腳吊在半空，忍不住緩和了表情，喚道：「起來吧。」

聽到這話，江衍琛果然下一秒就翻身坐起，撩起自己的下擺，坐的端端正正，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突然抱住頭叫道：「啊不行，我現在好嫌棄你啊啊啊……」

孫悟空：「……」

下意識的握緊了自己手邊的金箍棒。

「怎麼辦，悟空啊啊啊。」他一臉痛苦，「你這樣我到底要怎麼辦啊啊。」

孫悟空輕輕瞥了他一眼，問道：「悟空？是我的名字么？」

「沒錯。」江衍琛將手蒙住臉，透過指縫偷偷看著他的表情，回答道，「你的名字叫『孫悟空』，是我的大徒弟。」

「大徒弟？」孫悟空皺了皺眉，「你是我的師父？」

江衍琛放下手來，回答的理直氣壯：「沒錯！」

「你教我什麼？吃齋念佛么？」孫悟空挑眉。

「你這一身功夫都是我教的，信不信！」感到自己被嘲笑后，江衍琛站了起來，拍了拍胸膛道，「記住了，我是你師父，唐三藏，又名江衍琛，哎，你叫我金蟬子也可以，江流兒也行啊，畢竟十世了……什麼不多，就是名字多。」

孫悟空嘴角可以的抽動了幾下，脫口而出道：「獃子。」

他這個稱呼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住了。江衍琛輕輕咳了兩聲，掩飾表情一瞬間的不自然道：「你現在還要殺我么？」

孫悟空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我不殺你。」

「好。」江衍琛又問道，「那麼你願意跟我走么？」

孫悟空沉默了一下，開口：「你若是騙我，我定然不會放過你。」

「放心。」江衍琛朗聲笑道，「若有一句假話，千刀萬剮，悉聽尊便！」

孫悟空：「所以，你準備去哪裡？」

江衍琛道：「我要找到對抗哥哥的方法，只是可惜那封信估計已經被那個好『哥哥』毀了。」

孫悟空：「莫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江衍琛笑起來，眉眼彎彎很是愉悅：「那可不是，總有辦法的。」他轉了轉手中的禪杖道，「只是現在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我們要去做。」

「什麼？」

「去找你的二師弟——豬八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