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八回

「痴兒，還不快醒醒！」

江衍琛手中暗紅色的燃木，顏色就像鮮血一樣幾乎要從他手中溢出來，說不出的詭異。他在豬八戒的天靈蓋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三下，燃木的顏色變得深沉的許多。

「八戒，快醒醒！」

豬八戒被拍的一個踉蹌，面色漲紅，一股肉眼難以看出的顏色從他的頭頂上飄散出來，他怔怔的看著前方，眼裂張大，豬頭還是那個豬頭，然而黑瞳白晶，卻是漸漸恢復了清明。

「大師兄？師父？」

江衍琛見他這副模樣滿意的笑了笑，收起了燃木，頷首道：「八戒。」

果然，滿級以後就是好，沾了如來的光，和他有了基本同屬性的技能，即便無法解開豬八戒身上的詛咒，但是要暫時緩解還是沒問題的。

「師父……你為何？」他看著江衍琛，突然不再說話，顯然回憶慢慢湧上了他的腦海，也想起了之前的爭執和決裂。

「八戒，你既然還願意叫我一聲『師父』。」江衍琛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開口道，「那麼……至少你還沒有放棄治療。」

「師父！」豬八戒看出他在打趣自己，漲紅了臉，瞪著他有些惱怒道。

「為師很欣慰。」江衍琛收起笑容，似是嘆息了一聲道，「之前的事，是我們太衝動了。我沒有考慮到你對小龍女的情，是我的錯。」

豬八戒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道：「佛家最講究因果輪迴，若真是屠了城，只怕我也會萬劫不復，師父是為了我，我知道。」

「只是如今，徒兒再也無法剋制心頭的慾望，徹底墮落成妖，造的孽也不比屠城要小，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苦笑了一下，繼續道，「只是那人不在了，我也不需要回頭路。倒是要讓師父傷心了。」

「八戒……」江衍琛心中一動。

「若是師父今日是來勸我，那還請不要說了。」說著，豬八戒輕輕撫上自己的臉，那張完全不同於人類的容貌看上去猙獰可怕，「如今所做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

「八戒，我問你一個問題。」江衍琛打斷他的話，「你為何會有這樣的詛咒？」

豬八戒頓住，眼神悠遠，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接著，一字一頓道：「因為，我想和碧心在一起。」

而天庭，最容不得的就是所謂的「真愛」。

「師父，我不悔。」他轉而看著江衍琛道，「為了碧心做到這樣，我不悔。」

「不。」孫悟空抱著金箍棒，安靜的聽到現在，冷冷的開口道，「不要為自己的軟弱找借口。」

豬八戒一愣，不明白孫悟空為何這樣說他：「大師兄？」

「那人不在了，上天入地也要將她尋回來才是，在這裡墮落成妖，作踐自己，給誰看？」孫悟空語氣中滿滿的不屑，「你這是在對誰裝可憐？還是為了尋求所謂的心理安慰？」

豬八戒有些惱怒的開口道：「你怎知我沒有做出努力？你怎知我付出了什麼？你這個潑猴，叫你一聲『大師兄』，你還真以為自己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了！」

「像個女人一樣的心思，你若是不叫我大師兄，我才懶得管。」說著，筋斗雲從他腳下托起，他盤腿坐在了雲朵上，飄到半空中，背對著他們，不再說話。

江衍琛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對豬八戒道：「你也別惱，我覺得悟空說的有一定道理，但你絕對不是懦夫。」

如來給的畫卷最後，豬八戒孤身奮戰最後而亡，他不是沒有勇氣的懦夫，只是用錯了方法，嘀咕了對手。

「我不想勸你什麼所謂的『改邪歸正』，路是你自己選的，我尊重你的選擇。」江衍琛接著道，「但是，我希望你能回到我身邊。」

「什麼意思？」豬八戒有些愣神。

「和我去西天。」江衍琛帶著笑容，「去幫碧心找回公道。」

見豬八戒不說話，他問道：「怎麼？你不願意？」

豬八戒搖了搖頭：「不……只是……」

「你不是懦夫，但是我知道，你心裡總覺得對碧心做的還不夠，自己虧欠她的太多。」江衍琛緩緩道，「所以，替她報仇吧，如果成妖是你最後的選擇，那麼，就照著這條路繼續走下去吧。」

「替她報仇，讓該得到懲罰的人得到懲罰。」

「好。」豬八戒抬頭，目光中閃爍著難言的光芒，「我願意。」

江衍琛向他伸出手，豬八戒盯著他，毅然決然的伸出手，和他擊掌，緊緊相握，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孫悟空不知何時轉過身子，坐在筋斗雲上飄到了二人中間，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們相握的雙手道：「商量完了嗎？」

豬八戒立刻放下了手，訕笑著擦了擦，江衍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道：「兩個男人，你看什麼看。」

孫悟空偏過頭去：「前面來了個人。」滿臉鄙視的神情道，「誰在說你們倆人。」

江衍琛：「……」好吧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畢竟他現在什麼也不記得了呢，呵呵呵呵噠。

豬八戒臉色瞬間變得嚴峻，他往西南方向看了看道：「不好，是他們來了。」

「誰？」江衍琛回頭看他，「和你一直打個不停的妖怪？」

「恩。」豬八戒頷首，「他很難纏。師父你們先退後，我去會會他。」

天空中一陣紅雲席捲而來，遮天蔽日，豬八戒剛剛騰雲而起，那股紅雲突而捲起了一陣旋風，江衍琛這才看清，這竟然是個大紅色的披風幻化出的景象，那人身披著紅色披風，從紅雲中撲了過來。

「哈哈，你這隻醜陋的豬！」聲音略帶尖銳，「怎麼？今天不能打了？我敲你幾棒子就不行了？」

而這聲音分明是個女人。

竟然還能遇見這麼兇悍的女人，江衍琛默默擦了擦額角的汗，真的不是很懂妖怪界的妹子。

豬八戒面色不愉，九齒釘耙揮去，怒道：「少廢話，來戰！」

「哈哈，俺老牛不是找你來了！」

江衍琛定睛看去，那帶著紅色披風的女妖怪身材單薄，但頭上卻頂著兩個碩大的角，看上去可笑至極。那女妖怪抬頭看見獃獃站在那裡的人，調笑道：「哪裡來的俊俏的小和尚？不如和我回去玩玩？」

江衍琛面色一僵，笑道：「女施主說笑了。」

這女妖怪確實實力不凡，和豬八戒打的難捨難分之際還可以抽空和自己插科打諢。孫悟空在他背後冷哼了一聲，盯著那女妖怪。

女妖怪聽見動靜，向這邊看來，突然僵住動作，大叫一聲：「賢弟！」其聲音渾厚無比，幾乎要震的地面都要抖三抖。

江衍琛和豬八戒臉上表情同時異彩紛呈。

女妖怪跳下雲頭，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孫悟空身邊，驚喜的又吼了一聲：「賢弟！你這猴子！咱們多久沒見了！」

江衍琛忍不住捂住耳朵，只覺得耳膜被震的生疼，感覺鼻子濕濕的，伸手摸了一把，好傢夥，把自己震的鼻血都流出來了……不是開玩笑的吧。

孫悟空皺著眉頭，躲避她，看見江衍琛的鼻血流了下來，不滿道：「你給那麼大聲做什麼？」

女妖怪仰頭大笑道：「哈哈哈，果然是我賢弟，只有你才能受得了我這樣的音調！你這隻潑猴，怎麼想到來這裡了？不會是為了看我和你大嫂吧？」

「誒？」江衍琛算聽出來了，他仰起頭，擦了擦鼻血，含糊道：「你這隻死猴子……什麼時候恢復的記憶啊？！」

孫悟空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摸了摸鼻子道：「我們待會再說。」

「不行不行。」江衍琛忙道，「你給我說清楚了！」

豬八戒落下來的時候有些懵比，不明白為何好好的打了一個架，對手沒了，還和自己的師兄稱兄道弟起來。情形變化太快，豬頭表示難以運轉，還有，師兄什麼時候失憶了？

「哈哈，」女妖怪拉住孫悟空道，「行行行，咱們先別說了，走，跟我去見見你嫂子，咱們也好久沒有見過面了。」

「我……」豬八戒弱弱的冒了一個泡。

「你也去啊。」女妖怪招手道，「走走走，這猴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而且跟你打架也很暢快！」

江衍琛有些鬱悶的跟在孫悟空的身後，一言不發。

孫悟空那死猴子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還是說，離開西天後他就沒有什麼問題了？卻一直在瞞著自己？他越想越覺得心裡不痛快，狠狠的抬頭看著前面那個潑猴的背影。

難怪一直叫自己獃子！

許是他的目光情感太過強烈，孫悟空察覺了，輕輕掙開女妖怪的手道：「你們先走。」

女妖怪親熱的攔過豬八戒道：「走走走，咱不管他。」

孫悟空摸了摸子，走到江衍琛身邊，一言不發。最後還是江衍琛憋不住了率先開口，惡狠狠道：「說，你什麼時候有記憶的！」

「你……敲的那三棍子。」孫悟空眼神飄忽。

江衍琛一看見就知道他在說謊，氣道：「你還騙我！」

「……還往前一點，只是零星的想起了一些，直到剛剛才全部想起來。」孫悟空道。

江衍琛氣結，想想好像也沒有要怨恨的，但是就是覺得瞞了自己感覺非常的不爽。

「生氣了？」孫悟空問道。

「沒。」江衍琛面無表情的答道。

突然孫悟空停下了腳步，江衍琛也下意識的停下。視線有些迷糊，他怔愣，卻敏銳的感覺到臉旁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貼了上來，帶著微微的暖風，嘴唇上輕輕一觸。

像一隻調皮的蜻蜓，微微一點，即刻消失。

視線恢復，霎時，他覺得整個翠雲山上，開滿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