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九十一章 夜奔

91.第九十一章 夜奔

?第九十一章夜奔

黃掌柜的帶來的消息有如平地驚雷,將衛鶴鳴原本的計劃打散了架。

如今消息尚未確定,衛鶴鳴心中總存著那麼一絲僥倖——倘若是黃掌柜的消息有問題,那議和只怕還有希望。

若是走,衛鶴鳴怎麼也不甘心,可若是留下垂死掙扎,卻是在拿自己與殿下兩人的性命在冒險。

衛鶴鳴心知根本不可能說服楚鳳歌獨自離去,再三思量,還是咬牙吩咐黃掌柜在夜裡接應,兩人當夜準備離開草原。

衛鶴鳴將隨身物品一一裝進行囊,又替楚鳳歌檢查了一遍,最終神色複雜地坐在氈塌上:「殿下,我咽不下這口氣。」

楚鳳歌瞧著他忙裡忙外一刻不肯歇,便知道他心裡不靜,只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那上頭究竟是個怎樣的位置?」衛鶴鳴指著京師的方向喃喃。「凡是坐上去的人,沒有一個不變的。」

他見過楚沉昔日眼中的爍爍光彩,也聽父親說過當年聖上的豪言壯語,可如今他也親眼瞧見了,這些人的冷酷自私,這些人的不擇手段。

「還有那些朝堂上的……他們……」

他們哪個不知道議和的好處?又哪個不知道景朝如今打不起?

這些能臣幹吏,這些聰明人……

衛鶴鳴一時語塞,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君臣博弈,卻視天下如玩物,視萬民如草芥,又怎麼不讓人冷了心呢?

楚鳳歌的手埋在他的髮絲里,輕輕的梳理著,令他蹙起的眉微微展開了一些。

「你知道的,我不懂治世,不懂憐憫,也不懂你的心思。」楚鳳歌輕聲說。「但是有些事我比你懂得多,比如,什麼是權柄。」

衛鶴鳴注視著他。

楚鳳歌勾了勾唇角:「先生,我知你無意爭權奪利,可若你再不下手爭搶,遲早有一日,你會眼睜睜看著這天下,變成你最不想要的樣子。」

衛鶴鳴的瞳孔倏忽收縮,彷彿是一盆冰水從頭澆到了腳,冷入心肺深處。

「殿下……」好像是被戳穿了內心,他竟有些無措。

「先生前世究竟為何落到了那樣的下場?」楚鳳歌輕聲問。「當真只是識人不清嗎?」

「並非如此,」衛鶴鳴抿了抿嘴唇,輕嘆一聲。「是我前世自視甚高,自以為可以靠一己之力扭轉乾坤,漠視黨爭,不善轉圜……」

楚鳳歌輕笑出聲。

他的手順著衛鶴鳴的髮絲一路撫到了眼角、臉頰,最後停留在他的頸后。

「先生還是一樣的天真。」楚鳳歌說。「為相時不見你結交勢力,當年我分明將整個嶺北都交給了你,你卻放手的那樣乾淨。」

衛鶴鳴一愣。

前世楚鳳歌在京時,確然是由他坐鎮的,卻不想楚鳳歌竟是已經將嶺北交到了他的手裡。

「先生從來看不上權勢,素來在其位,謀其政。」楚鳳歌低低笑著說,「如今我不用你,你便老老實實地在翰林院呆下了,區區從六品,竟也棲得下我的先生么?」

衛鶴鳴抬首,正對上楚鳳歌眼底,笑意淡淡,卻一掃往日的陰沉。

「先生,今日你若是鶴相,自然能主張議和大事,前世你若黨堅勢盛,楚沉又怎麼動得了你?」楚鳳歌說,「醒醒罷,先生。」

衛鶴鳴沉默半晌,才道:「果然是……殿下。」

昔日楚鳳歌假作年少,這些話不好說出口,如今卻借勢說了出來,點醒了他。

衛鶴鳴心中未嘗沒有成算,只是卻沒有人這樣直白地同他說過,畢竟賀嵐魚淵都尚且年少,而衛父卻是個做了半輩子孤臣的,又怎麼會跟兒子說這樣的話。

可楚鳳歌卻是真心在為他打算的。

衛鶴鳴嘴唇微微顫動,彷彿想說些什麼,話卻未來得及說出口,便聽見氈帳外的喧嘩。

天已經擦黑,外頭人說的又都是胡語,衛鶴鳴只能聽懂幾個斷續的詞語,卻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他出門剛走了兩步,還沒瞧仔細外頭的光景,便被一人大力拉了回來,躲在了角落。

衛鶴鳴一瞧,拉他那人是個麻臉漢子,依稀曾在黃掌柜的隊伍里瞧見過,帶著胡人的帽子,穿著一套胡服,便瞧著有些陌生。

那漢子壓低了嗓門跟他說:「我們掌柜的讓我給你帶句話,今個兒下午正巧又來了一批景朝人,嶺北那頭的消息壓不住了。我們馬上就走,部落東頭草坡那兒給你們留了兩匹馬,趁著今晚上胡人節慶混亂,你兩個還是趕緊逃罷。」

衛鶴鳴問:「這些胡人是在過什麼節?」

漢子啐了一口唾沫:「這我怎麼知道?也不知你們兩個是什麼來頭,藏頭縮尾的,沒得連累我們兄弟幾個。既然掌柜的讓你們走,你們還是趕緊滾罷。」

衛鶴鳴拱了拱手,苦笑一聲:「替我多謝令掌柜。」

漢子從鼻腔里重重哼了一聲,又將兩套胡人的衣物塞進他們懷裡:「這也是掌柜的給的。」

說著不知又嘀咕了一句什麼,轉頭就消失在胡人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連個影子都瞧不見了。

衛鶴鳴抱著兩包沉甸甸的衣裳回了帳,同楚鳳歌一人一套穿戴了起來。

深秋的天越來越冷,衛鶴鳴思量再三,還是沒有將幾套換洗的景朝衣物留在這裡。

黃掌柜油滑,瞧著如今的情勢,再帶上他們兩個,無異於自討苦吃,能給他們留下馬匹和衣裳已然是不願意同他們交惡的意思了。

只是黃掌柜一行人,衛鶴鳴對於穿越草原回到嶺北還是有些發愁的。

夜漸漸深了,外頭的胡人似乎也三三兩兩結伴,大聲說笑,唱著歌往一個方向去了。

不少人手中還帶著美酒、皮毛、干肉,姑娘們都穿著比平日要複雜精緻的胡裙,踩著簇新的牛羊皮小靴,頭上戴著一種奇異精緻的羽毛髮飾。而小夥子們似乎看著也比往日利索許多,脖子上掛著各式各樣的獸牙或是獸角。

衛鶴鳴趁著熱鬧,便拉著楚鳳歌悄悄溜了出來,順著熙熙攘攘的人流一同前行。

衛鶴鳴怕人聽見景朝話音懷疑,便湊到楚鳳歌的耳邊悄聲解釋:「我看書上曾寫過,胡人深秋收穫之後會有節慶,各部落首領會帶著能騎馬的青壯男女,裝上美酒干肉趕往王的部落,高歌示好,互相……」

「□□?」楚鳳歌打斷了他的話。

「互相結緣!」衛鶴鳴瞪他一眼,瞧見他眼底的戲謔卻又忍不住笑。「不過結緣過了,只怕也是□□。」

不知為什麼,明明是這樣險峻的時候,瞧見了楚鳳歌,他卻忍不住輕鬆起來。

眼看著慶典即將開始,兩人悄無聲息地從人流中離開,走到部落東邊。

平時這裡都是有胡人巡守的,甚至還有箭塔眺望,但是如今整個部落都沉浸在節慶的歡愉里,是以這裡空空蕩蕩,並無一人。

遠遠的,部落最中心的位置已經升起了篝火,胡語的歌聲借著夜風傳到了耳畔。

衛鶴鳴有意想要炫耀自己的多年翻牆技藝,以示自己寶刀未老,便將包裹扔在楚鳳歌懷裡,三下兩下翻過了那粗陋的木柵牆。

剛想要翻下,卻不想在夜幕中瞧見了草原上星星點點的火光。

衛鶴鳴一愣。

那邊楚鳳歌已經背著包裹跳了上來,也是瞧見了草原上的異象。

仔細看去,那些火光越來越近,甚至能聽到馬群踩踏草叢的聲響,和細微的武器錚鳴聲。

楚鳳歌的神色瞬間變得冷峻,飛快的從牆上跳了下來,反手將衛鶴鳴也拉了下來:「快走!」

衛鶴鳴情知不妙,便由著楚鳳歌拉他在氈帳之間奔跑。

「他們是什麼人?」衛鶴鳴氣喘吁吁的問。

「胡人。」楚鳳歌的氣息倒還算均勻。「不是新一次的叛亂,便是馬賊。」

「先往王帳的方向跑!」衛鶴鳴算不準對方有多少人,更不知道他們打算從哪幾個方向進攻,只能先確定一個還算安全的方位。

奔跑間,部落中迴響的歌聲似乎戛然而止,短暫的混亂后,整個部落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胡角聲,凌亂的馬蹄聲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衛鶴鳴忽然停下了腳步,拉扯著楚鳳歌鑽進了最近的氈帳里。

楚鳳歌拿出火摺子晃了一下,氈帳里空無一人。

衛鶴鳴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低聲說:「只怕他們不止從一個方向襲擊,慶典在王帳那邊,參加節慶的胡人大概已經得到消息了,現在趕過去,只怕會被當做襲擊者殺掉。」

「現在這裡藏身片刻,再做打算罷。」

氈帳外馬蹄踐踏和兵刃相接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越來越近,越來越雜,直至馬蹄聲踏到了氈帳外,伴著胡女的哭泣和尖叫聲,還有馬上胡人的笑聲。

兩人從氈帳縫隙中窺伺著外面的情況,看到了一群胡人騎在馬上,手拿著彎刀,挨個掀起氈帳劫掠。

有幾個胡人從鄰近的氈帳中拖出了一個病懨懨的胡女,和一個面如土色的夫人,神色變得更興奮了。

楚鳳歌辨識了片刻,低聲說:「他們是馬賊。」

衛鶴鳴瞧著他們欺辱那對母女,神色愈發的難看,甚至將弓箭捏在了手上。

楚鳳歌輕聲說:「鶴鳴,她們也是胡人。」

「我知道。」這三個字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衛鶴鳴緩緩拉滿了弓,箭尖從始至終都指在了胡人的頭顱上。

這幾個胡人好像沒有功夫耽擱,他們撕掉了兩個女人的衣裳,盡情的毆打欺辱,最後高聲笑著要將彎刀刺進胡女的下|體。

衛鶴鳴鬆開了手指。

一支利箭從氈帳中飛出,從太陽**將這胡人的頭顱射了個對穿。

「噹啷——」

彎刀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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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煮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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