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竟然這麼快就自己出來了?!
術恩心底意外,望向趙羽的眼神,卻是恰到好處的由驚到喜。
「安都大人?您願意替殿下去?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您是永生天賜給殿下的忽彥,您去就和殿下去一樣,自然是可……」
「不可以!」娜音巴雅爾出聲壓蓋住術恩嘴邊「可以」的同時,人已衝到了趙羽身邊。她偷偷打著眼色,將趙羽往門口推,「你出來幹什麼?這裡沒你的事,要是查書查累了,出去走走好了。」
「殿下差矣,安都大人眼看要成您的忽彥,現在好歹也算是半個天選家族的人,草原上的事,哪有與您和忽彥無關的?」娜音巴雅爾明顯不讓想趙羽牽扯進來,術恩卻不能讓她如願,甚至娜音巴雅爾的表現,更堅定了術恩要趙羽去做治疫所安撫使的決心。
「術恩!」娜音巴雅爾有些惱怒的看著攔路的術恩。
「殿下,遍看草原,也只有與您夫妻一體的忽彥替您出面,才能讓人信服些,不然不用勞煩忽彥,下仆等都願意替您去。」術恩不為所動,甚至借著彎腰施禮的功夫向身後使了眼色。
娜音巴雅爾萬萬不可再出事,是帳中所有人的共識,想起趙羽可以替他們的監國公主去承擔治疫所的危險,人人皆有柳暗花明之感,只是礙于娜音巴雅爾的反對態度,才讓人猶豫著一時噤了聲,此時有術恩領頭,又哪裡會缺附會的人?
「術恩大人說得是,殿下,魯勒浩特不能沒有您,重振草原的希望在您身上,您真的不能再涉險了。」
「是啊,殿下,就讓忽彥替您去吧。」
……
娜音巴雅爾眼底有火,音色卻冰涼到了極致,「滿都斯楞眼中沒有本宮這個監國公主,如今就連你們,也不將本宮放在眼裡,打算以仆逼主?」嘴上說的是「你們」,眼睛卻只在術恩身上。娜音巴雅爾從不缺容納國事爭議的胸襟,可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不單單是意志遭受對抗讓她生氣,更有術恩的一呼百應,激發了她皇族本能的戒心。
彷彿看到了威儀全放的故主媼敦格日樂,術恩心頭一震,意識到自己觸犯了主君的權威,連忙恭敬的匍匐在地,口稱「下仆不敢」。
一個試圖擺弄君主意願的仆臣,已經不再是一個合格的仆臣了。術恩之前借著赤古的手在趙羽面前耍弄過的小把戲,雖然是為娜音巴雅爾著想,卻也算背著娜音巴雅爾自作主張,娜音巴雅爾大度的沒有計較,但潛意識裡總是積攢了些不滿的。再有今日這一出,讓娜音巴雅爾直接感覺受到了逼迫,單單為不容侵犯的監國威信考慮,她也決定要將術恩放逐出權力中心了。也是因此,娜音巴雅爾不準備拿腔作勢敲打術恩,反而很快抬了抬手,「不敢才好。起來吧,安撫疫民的事不用再說了,本宮已有計較……」
「巴雅兒,就讓我去吧。」
遭受了「以仆逼主」質問后的氣氛,半天回不過溫度來,此時此刻,敢打斷娜音巴雅爾說話的,也只有趙羽了。趙羽本來就奇怪術恩對自己超過往常的恭敬,等到他嘴裡的「安都大人」換成了「忽彥」,人也有意無意的攔在了自己面前時,君逸羽就是再傻也知道——術恩之前那句「替殿下分擔的人」,是下給自己的鉤子。雖然有些入套的不悅,但趙羽自己本身,也是準備往漁網裡鑽的,是以她並沒有看術恩笑話的意思,遲遲才出聲,不過是因為她的猛戈語學得再快,也趕不上土著們言語交鋒的速度,此時才找到再開口的機會罷了
「你……!」娜音巴雅爾氣得對趙羽不住瞪眼。好不容易他們才不敢逼你去了,你怎麼還自個往裡面湊!你究竟知不知道,去了可能是會送命的!
知道娜音巴雅爾的怒氣都是對自己的擔心,趙羽被她瞪得一點脾氣都沒有,要不是記得還在人前,她都想摸摸娜音巴雅爾的腦袋給她順毛了。如果說一開始趙羽還有些奇怪自己的挺身而出,歷經了娜音巴雅爾的維護后,她再無疑惑,甚至整顆心都融化成了一汪暖洋洋的溫泉。面前這個以國家為重而將個人得失拋諸腦後的皇家公主,卻將她趙羽的安危實打實的放在了心上,放在了她自己的平安之前。只為這份情義,她便願意豁出這條本就是多撿來的性命,幫她做點力所能及的分擔。況且,眼前這個讓她心暖的姑娘算是她與這個新世界唯一的牽絆,如果沒了她,一個人在陌生的世界里無牽無掛的活著,未免也太過孤寂了……想到這,趙羽對娜音巴雅爾輕輕笑了笑,柔軟卻堅定的又說了句「我去吧。」
不知是被趙羽的笑容晃了眼還是被她柔若輕鴻的話音拂動了心湖,娜音巴雅爾有些發怔。術恩見縫插針,略帶小心的說道:「殿下,難得忽彥待您和兩漠一片誠心,安撫疫民的事,您就讓他去吧。」
「你不清楚草原上的事,替我去了也料理不來的。」娜音巴雅爾對術恩的插嘴聽若未覺,蔚藍的眼睛直直停在趙羽臉上,話里話外同樣是拒絕的意思,卻已怒色消弭,全然是柔和的味道
「不啊,別的事我不一定能幫得上忙,瘟疫的事你知道,我熟門熟路,大體都清楚的。」趙羽笑眯眯的將娜音巴雅爾的借口頂了回去。明擺著她有監國公主駙馬的身份,便夠資格代表「天選家族」,只要她出現在治疫所,便表達了草民主宰對疫民的誠意和重視,根本不存在什麼「料理不來」的問題
「殿下若是不放心的話,下仆願意與忽彥同去。」術恩請命
趙羽雖然有些不滿術恩算計自己,但要這麼個老人家去傳染病第一線的事還是做不出來的,她只當娜音巴雅爾是氣頭上有意晾著術恩,又怕她一氣之下真答應了術恩的請求,連忙道:「那倒不用,老人家過去真容易染上疫病,我年輕不怕,自己過去就行。」
術恩一愣,心下微嘆。心地極好,待公主也算有心,若大宏還是原來強盛的大宏,娜雅公主僅僅是公主,他也一定會很高興娜雅公主能有這樣的忽彥,只可惜……
娜音巴雅爾看趙羽一唱一和的與術恩站去了統一戰線,簡直哭笑不得。剛要說些什麼,又見趙羽對自己眨了眨眼,娜音巴雅爾心道不好,果然,趙羽竟然在說:「巴雅兒,我們是要成為夫妻的人,我這個做人丈夫的要是一點忙都幫不上你,也太無能了吧。那還怎麼有臉做你的忽彥?」
至此,娜音巴雅爾被趙羽佔盡了先機,除非她想讓自己這個「忽彥」以後在草原上沒法直起腰來做人,或者換一個忽彥,不然,真是一絲否決的餘地都不再有。心裡半是感動半是無奈,加上注意到了偷笑的臣下,任娜音巴雅爾是大氣的草原女兒,此時也禁不住有些臉熱,她強充平靜,對眾人擺手道:「你們都先退下吧,安撫疫民的事,本宮要和木都格單獨商議后再做決定。」
暗笑著一物降一物,眾人對視著安心告退,好幾位對趙羽的好感都提升了不少。人人都明白,安撫使的差事若無意外,多半已經落在了他們這位監國公主的准忽彥頭上。殿下的「單獨商議」,只怕是不放心自己的心頭好,有話要單獨交代吧
眼見眾人退走,又吩咐不許任何人入帳后,娜音巴雅爾回身望著趙羽,心緒萬端,竟不知從何說起
「人都走光了,你還擺這麼嚴肅的臉給誰看?」趙羽主動打破僵持,上前捏了捏娜音巴雅爾的臉
娜音巴雅爾垂眸,「早知今日,我就不該讓你冒充我的忽彥。不,應該說,早知漠北不得安寧,從一開始便不該邀你來魯勒浩特。」
「那感情好,你要是沒有收留我,我一個人流浪草原流浪沙漠,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了。巴雅兒,你要是想要我死,直說就是。啊,我去治疫所正好如公主殿下的願,我就留在那不出來好了。」
「少胡說!」娜音巴雅爾看趙羽說笑沒有忌諱,氣得直跺腳,連忙跪地替趙羽向永生天祈罪了一番
趙羽扶起娜音巴雅爾,一邊俯身拍打著她膝上的灰痕,一邊歉意說道:「對不起,巴雅兒,我忘了你忌諱拿『死』字開玩笑,下次我一定注意。不過下回你不用替我跪了,我不信這些,沒事的。」
「我是不會讓你去治疫所的!」娜音巴雅爾惡狠狠的說道。她本來就還有些猶豫,加上趙羽將治疫所和死字扯到一起的這一出,更讓她覺得不吉,索性一語決斷,不打算再權衡。
「那怎麼行,話都說出去了,不去我可是會連整個漠北都呆不下去的哦。」
「呆不下去就不呆了,疫災不解決,漠北的明天還不知道會怎麼樣,不呆也罷。我派我的斡其可護送你走。記得你對華朝的史書感興趣的,送你去華朝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