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急智

譚小睿背著雙肩包，拖著行李箱，兜里裝著他的迷你版老爸，出門關好門，準備下樓。

路過走廊的時候，隱約看見樓梯門那邊有個人影，身形跟之前去他家送快遞的年輕人有些像。

譚小睿拿出手機假裝打電話：「媽媽，我馬上就下樓了，你在門口等我。嗯，舅舅有事，不能送我，你待會兒給他打電話吧。」

電梯到的很快，譚小睿進了電梯，按上關電梯的鍵，才舒了口氣。

譚明哲從他衣兜里冒頭，小聲問：「那人在附近？」

——原諒他視野低，沒看見。

「嗯，在樓梯門後面……」譚小睿盯著電梯的數字，心裡也有點緊張。

那人會是誰呢？

譚明哲這些年已經夠收斂了，但他畢竟職業特殊，在有譚小睿之前他結下不少仇人，有譚小睿之後他收斂了三四年，這兩年手癢忍不住又冒出來，自詡手段高超，又經常搬家，認為自己能保證自己和兒子的安全。

當然，譚明哲有原則，畢竟他自己也算是受害者，所以他鎖定作案的目標都是那些處在高位沉迷權財卻視民眾為草芥的人和機構。

「去機場。」譚小睿攔下一輛計程車，一本正經地開口。

司機見他人小，忍不住問了句：「小朋友就你一個人嗎？」

「嗯，我阿姨在機場。」譚小睿的話張口就來。

「哦。」司機雖然不太放心，不過人家畢竟給錢，所以也就沒再多說，開車送他去機場。

計程車離開后，後面一輛白色的麵包車慢慢跟上。

而在譚明哲家裡，樓梯門外的戴鴨舌帽的年輕人此刻正在對著工作室的一片狼藉目瞪口呆。

譚明哲家大門敞開，茶几上的電腦也已經被破譯打開過了，頁面上停留著機票信息。

工作室前的年輕人打電話給麵包車上的人：「機場，CN2679班次……」

麵包車上開車的是個戴墨鏡的黃色長捲髮女人，十指染著紅色的指甲油，手指敲擊方向盤，輕聲回道：「知道了，但是只有個小孩，你有看到『夜闌』嗎？」

「沒有。房間里空無一人。你也沒看到嗎？」

「沒看到。」除非開出租的是他。

「那八成他們是要在機場匯合了。」

機場。

譚小睿付了錢，下了車，拉著小行李箱很快融入人群。

不過因為他個子小，拉著的瓢蟲行李箱又很顯眼，所以對麵包車上的女人來說，也很好找就是了。

女人停好車，裹了裹身上的紅色風衣，踩著高跟鞋默默跟上。

譚小睿去自助取票，那機子對他來說有點高，他踮著腳點得挺費勁。

身後突然伸過一隻手，幫他按了幾下。

譚小睿嚇了一跳，扭頭看去，是個挺和藹的女士，頭髮不長，就到肩膀上頭一點，有點金黃，化著得體的妝，年紀約莫五十歲，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典雅。

「寶貝兒，你爸爸媽媽呢？怎麼你自己在這兒取票？」女士彎彎腰，平視著問他。

「去廁所了。」譚小睿乖乖地開口，接過女士給他取好的機票，甜甜一笑，「謝謝您。」

「不客氣。真乖。」女士揉了下他的頭，旁邊又有一個高大身影籠罩過來，然後是個清朗的男聲，「媽，怎麼了？」

「沒什麼，這小孩兒自己取票夠不到，我幫幫他。你取好票了？」女士扭頭，哀怨地看了一眼高大男人。

譚小睿也仰著頭看過去，熟悉的容貌映入眼帘，他瞪大了眼睛——沈唐久？！老爸讓他去投奔的那個人？

這也太巧了吧？！

譚小睿伸手在衣兜里碰了碰譚明哲，譚明哲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透過譚小睿的手指頭縫看過去，頓時一喜，他在譚小睿手上寫：「賴上他！叫爸爸！」

譚小睿：「……」

譚小睿沒沒錯，男人的確是沈唐久。

沈唐久跟母親唐秋葉是來A國旅遊的。

要說沈唐久，正兒八經的高富帥，出身特保世家，身手不凡，睿智冷靜，特別能給人安全感，沈家的特保在他經營下蒸蒸日上，算是事業有成。只是有一樣——單身。

唐秋葉雖然不至於太催，但也會著急。

沈唐久對付老媽有一套，陪同旅遊散心，血拚購物他全程陪伴，也會順從，說自己會找對象，但現在沒遇到合適的，總不能隨便找個就結婚吧？

唐秋葉也就不糾結了，男人三十一還好，她抱不著孫子孫女的，也只能再忍忍了。

其實沈唐久有個秘密，他喜歡男人，這個秘密在心裡已經埋了好幾年。

之前忙於事業，各國間飛來飛去，東奔西走，也無暇去顧及這事。

現在兩年老媽和老爸都有點擔心了。

他考慮，是不是找個機會……先攤牌出個櫃？

老媽還好說，就是老爸……有點難搞……

剛才老媽看見個小朋友就忍不住過去搭訕了，那麼……是不是考慮找個代孕？幸好七年前他留了一手，在身體最好最年輕氣盛的時候，將子孫後代冰凍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老媽是更想要孫一輩兒的還是想要兒媳婦，讓她自己選。

不過從剛才老媽哀怨看他那一眼，沈唐久覺得，老媽應該是更想要個小孩兒玩玩。否則也不會見個小孩就眼直。

沈唐久攬著唐秋葉轉身欲走，唐秋葉有點依依不捨地跟譚小睿揮手微笑說拜拜。

譚小睿也揮著手，口袋裡譚明哲隔著衣服戳他的腰，示意他趕緊叫爸爸。

譚小睿舌尖打轉，終於沒叫出來。

但是他也默默地跟上了沈唐久他們。

而他的身後，塗紅指甲的女人跟上了譚小睿。

譚明哲從衣兜里的視野雖然不太好，但在某方面來說，還是很敏銳的。他瞥見那女人跟著譚小睿走了好長一段路，戴著墨鏡似乎心懷不軌。於是譚明哲從譚小睿衣兜里鑽出來，憑藉高超技巧在譚小睿衣擺下拽著他的秋衣爬到譚小睿胸口那裡，探出頭來：「寶貝兒，你後面有個女人跟著你。」

譚小睿腳步一頓，正要回頭。他跟蹤的沈唐久也回過頭來看他。

這小子跟了他一路了，是巧合還是？

沒辦法，沈唐久的敏銳度也很高。

譚小睿嘴邊的『爸爸』二字冒出來又咽回去。

叫不出來啊，怎麼辦？

沈唐久蹙了蹙眉，轉而回身繼續往前走。

應該是巧合吧……

與此同時，塗紅指甲的女人快走兩步，攔住了譚小睿。

譚小睿：「……」

這麼明目張胆嗎？機場人這麼多，她想做什麼？

「寶貝兒，等久了吧？來，媽媽幫你拎。」女人語氣溫柔，表情也溫柔，只是眼神卻不盡然。

當然因為她戴著墨鏡，旁人肯定也不會去特意看她眼神。

譚小睿後退了兩步，大聲喊：「我不認識你！」

女人不依不饒地按住他行李箱的拉杆，作勢去摟他：「兒子生媽媽氣啦？Sorry啦，女士衛生間人太多，媽媽已經很快了。你取好機票了嗎？」

有人往這邊看過來，聽了他們的話也就以為是小孩鬧彆扭，側目的人很快就行色匆匆走了。

譚小睿繼續大聲喊：「你不是我媽媽！我沒有媽媽！」

譚明哲在他胸口戳了一下，示意他求助沈唐久。

譚小睿這會兒也想明白了，撒手不要行李箱了，轉而背著小書包跟個小炮彈一樣跑到沈唐久那裡，一把抱住他的腿：「爸爸——」

沈唐久：「……」

唐秋葉：「？！」

剛才譚小睿和那女人拉扯的情況沈唐久其實也有耳聞，只是他沒打算理會。

他跟其他人一樣，都以為那女人就是小孩的媽媽，小孩是在鬧彆扭而已。

咳咳，畢竟現在的熊孩子蠻多的……

不過現如今小孩抱著他的大腿喊爸爸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沈唐久伸手去掰開譚小睿的小手：「小朋友，爸爸可不是亂叫的。」

唐秋葉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譚小睿，又看了看沈唐久，不知為何，竟給她看出這一大一小有那麼幾分相似之處？

難道是想抱孫子想得都魔怔了？

譚小睿知道沈唐久是他爸爸讓他去找的人，甭管人家接不接受他這麼個便宜兒子，總歸是比較靠譜的也比較安全的，而那個來路不明的自稱他媽媽的女人的危險係數則大大高於沈唐久，所以他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女人把他帶走。

於是，想通了的譚小睿也不怕厚臉皮了，雙眼一眨，碩大的淚珠就順著小臉滾下來了。

他哽咽地癱坐在地上，抹著眼淚道：「你是我爸爸，我本來就是要去B國找你的……」

沈唐久眉心蹙得更深，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女人，女人拉著拉杆箱，被他一看，微微低了低頭。

譚小睿還在哭：「我剛才就看出你了，我舅舅讓我看過你的照片，可是知道你一定不會相信，所以才沒敢第一時間就叫你爸爸……」

「舅舅說，我爸爸叫沈唐久，今年三十一歲，B國B市沈家的當家人，長得高大威猛英俊瀟洒，身手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