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歐陽文坐在走廊的座椅上，沒有正襟危坐，而是身子微微前傾，兩條大長腿十分委屈地屈起，手肘搭在膝蓋上，弓成個蝦米，整個人看起來十分頹廢，沒有精氣神兒。

尤其跟他旁邊紅光滿面的沈唐久一比，可憐頹喪的氣質更明顯了。

「我聽說……嫂子也住院了？還是替你擋子彈？」歐陽文斟酌著，似乎在考慮怎麼稱呼譚明哲，思來想去還是用了這個稱呼，而且他一點沒覺得彆扭。

沈唐久卻被他這一聲『嫂子』給驚了一下，不過想想自己已經認定了譚明哲做愛人，以後肯定是會在一起的，有合適的機會也會結婚，歐陽文稱呼譚明哲一聲『嫂子』，也不為過，相反，還很合適。

歐陽文知道譚明哲住院的消息並不意外，沈唐久都可以通過月影來詢問歐陽文和陸洋從游輪逃脫的情況，那麼歐陽文自然也可以通過月影來詢問他和譚明哲的情況。

「真羨慕你啊……」歐陽文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就感覺自己經歷了很多，感情失敗，任務失敗，他突然間覺得自己以前的眼光實在很差勁，而且自詡很好的身手和敏銳的洞察力也在這兩次的突發事件中得到了驗證——跟老大比還差很多。

雖然不能以偏概全，都歸咎於他自己，但這樣的事發生一次，歐陽文對自己要求那麼嚴格，一次就覺得受不了了，徹底否定了自己以前的功績和能耐。

更何況跟老大一比，自己是情場事業都不行，老大則情場事業兩得意，歐陽文覺得自己的心不用窗外的老北風吹，就已經哇涼哇涼的了。

「陸洋情況怎麼樣？」沈唐久詢問。

「已經脫離了危險，再觀察兩天就可以轉普通病房了。」歐陽文回答道。

他已經知道陸洋肯定是為了萬蓉才激怒對方，結果對方便將雙份的麻醉劑注射到了他體內……

想想那個弱不禁風的書獃子，歐陽文第一次覺得，自己對書獃子有偏見。

書獃子也可以很厲害，很有擔當。

總之，如果之前陸洋在他眼中是個弱雞，那麼現在，陸洋在他心目中則是個爺們！純爺們！

不因外表而嬌弱分毫！

「海上公-安和國際-刑-警已經出動，月影派人提供了一些證據和線索，那艘游輪目標那麼大，我想那些傢伙不死也得被扒層皮了。」沈唐久這兩天除了照顧譚明哲，照顧小睿，跟爸媽周旋，擔心著陸洋，如此忙碌，竟也沒忘記跟進此事的後續。

抓了他的朋友，還打他兒子的主意，更傷了他的愛人，沈唐久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能有機會報仇當然不能放棄。

他不是睚眥必報之人，但也容不得別人欺負到他頭上。

「嗯，老大出手，絕無差錯。」歐陽文盲目崇拜道。

沈唐久捶了他後背一拳，力道不小：「就算你這麼恭維我，也不會免去你的責罰！等陸洋出院之後，你自己去領罰！」

無規矩不成方圓，就算是他好兄弟也不能避免出錯就要受罰的規定。

即便是事出有因也不行。

「我知道。」歐陽文也毫無怨言，乖乖應了。

「我聽說早上伯父和伯母來過醫院？」兩個大男人坐在座椅上沉默了一會兒，歐陽文忽然問了這麼一句，他稍微有了點玩笑的心思，「你跟伯父伯母坦白了？」

「還沒有，正在鋪墊中。」沈唐久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開口道，「我爸可能有所察覺。」

「什麼？！」歐陽文吃了一驚，「平常不是伯母比較擅長察言觀色嗎？這次怎麼是伯父……」

「你也知道，小睿長得跟他也有些相像的，我雖然跟爸媽說譚明哲是小睿的舅舅，但最開始我沒跟爸媽這麼說，突然冒出個舅舅，我爸那麼老狐狸，肯定猜出些什麼。」沈唐久往椅背上一靠，雙腿伸直，嘆道，「再說，正常男人誰會跑去JZ精英庫去存放JZ？就算是有個那地方工作的朋友也一樣。你會去存放嗎？」

歐陽文搖頭。

他要想要孩子就找女朋友嘛，結婚生孩子不就什麼都有了？

沈唐久微微一笑：「是啊，你看，你不會去。但我卻存了，還被人偷走了，造了個小睿出來。」

「不過伯父他也不一定會這麼想……」歐陽文為伯父說著好話，心裡吐槽老大剛才形容伯父的詞語，有人形容自家老爸是『老狐狸』嗎？

雖然……沈伯父的確是個不動聲色的老狐狸。而且現在已經修鍊成精，喜怒不形於色，威嚴又正派，但這不妨礙他的聰明睿智和超強的洞察力。

「算了，該來的總會來，他心裡有所猜測也無妨。我本來是想從我媽那裡找突破口的。」沈唐久跟譚明哲待一起的時間久了，心也跟著大起來，無所謂地開口，「既然老爸洞察力那麼好，承受力應該也不錯，我打算從他這裡下手了。」

歐陽文什麼也沒說，只是給他豎起了大拇指。

兩人隨意閑聊了幾句，歐陽文的心情稍微好了些，沈唐久過來也的確是開導歐陽文的。見他心情變好，不再跟剛才似的那麼頹廢，就起身準備回去。

一會兒不見自家那個活寶，還真有些想念。

歐陽文目送老大跟一陣風似的飄走，嘴角忍不住翹了翹，跟男人談個戀愛而已，至於么……就真那麼美味欲罷不能么？

老大這副樣子還真是前所未見，走路都帶著風，渾身洋溢著戀愛的甜膩味兒。

真讓人羨慕和嚮往……

正想著，視野里突然出現一個人的身影，歐陽文的眼神陡然變了變。

她來做什麼？

走廊拐角處，萬蓉拎著一個便當盒，穿著一件紅色羽絨服，踩著雙及膝保暖靴朝歐陽文走來。

「你怎麼來了？」歐陽文表情恢復平靜，語氣也十分平靜，彷彿不是在詢問，而只是機械地表達。

「我……我來給你送飯。」萬蓉撩了撩耳邊的捲髮，頗為不好意思地開口，「對不起，我……我……」

她似乎是想道歉，也似乎還有別的意圖，歐陽文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打斷了她的話：「我已經吃過了。你回去吧。」

「文哥……」萬蓉露出委屈的表情，「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該……」

「不，你沒錯，是我配不上你。而且我也不適合你，我的工作太危險，你也領教過了，如果再有下一次，說不定會有生命危險。你想考博的話就換一所城市吧，你放心，關於你跟我交往的資料我已經找人消除了，以後沒人會找你麻煩了。你找個適合你的人交往吧！」歐陽文將這一大段話說出來竟然沒一點點停頓，也沒有覺得心痛，炙熱的心衝動一次就夠了，他不怪萬蓉，但也無法再愛她了。

「……」萬蓉表情十分驚詫，似乎壓根沒想到歐陽文會如此絕情，上次也是，看到她和劉航在一起歐陽文就衝上來提了分手，自己也一口答應了，可是經歷過綁架事件，萬蓉就是再傻也知道誰對她是真心真愛，誰更可靠安全。本想挽回愛情，沒想到對方卻如此決絕不留情面。

雖然歐陽文的話都是貶低他自己的，但萬蓉總覺得被打臉了。

她以前常常跟朋友說歐陽學歷低，就知道動武，還大男子主義，言下之意自然是說歐陽文配不上她這個醫學院的高材生，然而現在歐陽文面無表情平靜無波地說出他配不上自己這幾個字之後，萬蓉頓覺無地自容。

是她配不上他……

可是……看歐陽文如此表情，萬蓉知道，她挽回不了，也不可能挽回。

萬蓉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她將便當盒塞到歐陽文手裡，眼眶微紅地望著他：「我知道了，很高興跟你交往，希望你以後……也找到適合你的人。對不起。」

說完，她就轉身走了。

歐陽文拎著便當盒望著她的背影一點點遠離，一點點消失在自己視野之外，心中突然就釋然了。

這是他第一段愛情，他曾經也享受過甜蜜，付出過真心，得到過依靠，即便結束，也應笑著面對。

初戀就這樣在他的目送下徹底結束。

便當歐陽文沒吃，送給看護的小弟吃了。

已經沒必要了。

沈唐久回到譚明哲所在的病房，這活寶果然醒了，正掙扎著坐起來，他趕緊去給按住了：「怎麼一會兒不看著又要亂動？」

「呃，我快憋死了，你老不回來，我只好自己解決。」譚明哲盯著沈唐久，「跑哪兒去了？」

「去看了看陸洋。」沈唐久把他扶著躺好，俯身拿了尿壺十分熟練地伺候他如廁。

譚明哲果然憋壞了，剛接上就尿了。他臉色微微有點發紅，忙找話聊：「陸洋怎麼樣了？我什麼時候能去看看？」

「他已經脫離危險了，歐陽說過兩天他就能去普通病房了。」沈唐久看見某人發紅的耳朵尖，忍不住樂了，不過他沒敢笑得太放肆，還以為這傢伙不會害羞，但他又偶爾會露出害羞的模樣，真是叫人喜歡得不得了。

「晚飯還是媽給做，你有口福了。」沈唐久去處理尿液前跟譚明哲透露了一下晚飯的美味。

譚明哲目光晶亮：「太好了！」

唐秋葉做的飯很好吃，他之前一直沒口福，小小人的時候只能吃一兩樣，一兩口，後來變成小睿那麼大又不能去老兩口那裡露面，所以一直沒機會吃老媽做的飯。

這回住院，有幸品嘗到兩個餃子一份粥，頓時味蕾被刷新，他更想吃唐秋葉做的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