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
穿著一身艷紅魔法袍的女人身姿纖長,黑色的長發在微風中翻卷搖曳,不時有卷翹的髮絲劃過女人顯得格外蒼白病態的肌膚,遮擋住她妖冶的容顏和酒紅色的眼瞳。
一名小女孩兒走到美艷的女人面前,朝女人仰頭笑得眉眼彎彎,「索妮婭大人,『邀請名單』上的客人們都已經請到了哦。」
「嗯,那就按照伊迪大人的吩咐——都殺掉吧。」索妮婭看著面前的溪澈,微笑著揉了揉小女孩兒的腦袋。
「大人確定不親自去看一看『客人們』再做決定嗎?」溪澈仍然在甜甜地笑,是那種很討人喜歡的笑容,「這裡面或許會有大人意料之外的『客人』哦。」
索妮婭的動作微微頓了頓,她目光安靜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兒,輕聲說道,「也好……溪澈,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遵命,我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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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森從來沒有想過登上布迪島嶼以後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樣——
塞恩勒受了重傷昏迷不醒,愛莉絲因為過度使用防禦系高階魔法而陷入了深度昏迷,絡絡也傷得不輕導致暈厥了過去……目光逐一掃過躺了滿地的高階魔法師,惟森有些失神,現在唯一還處於清醒狀態的人大概就是他了吧……
滾燙的鮮血順著少年毫無血色的臉頰緩緩滴落下來,嫣紅凄艷宛如血淚。事實上惟森所受的傷也不算輕,只是還不至於到昏厥的程度。
「塞恩勒……」
少年踉蹌著倒在臟污的地面上,他無意識地呢喃,黯然失色的桃花眼漸漸迷濛成一片茫然的虛幻。
緊接著惟森被人輕輕抱了起來,那個抱他的人似乎伸手摸了摸他銀白的髮絲,然後將他的身軀翻過來仔細打量他的容貌。
伊迪緊緊盯著懷裡虛弱無力地閉著雙眼的少年,他的指尖緩緩劃過少年漂亮的銀髮、頎長的頸部、蒼白的臉頰、淺薄的唇瓣……最後停在了少年微微顫抖的睫毛上。
「睜開眼睛。」伊迪低聲命令,「我知道你沒有昏迷。」
銀髮少年緩緩睜開雙眼茫然地朝他看過來,漂亮的桃花眼是非常純潔乾淨的湛藍色。伊迪壓在少年眼角處的指尖禁不住顫了顫,他的語氣仍然帶有命令的味道,只不過這次多了幾分焦躁和不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伊迪耐著性子將這句話問了三遍,懷裡的少年才囁嚅似的小聲回答,聲音明顯有氣無力,「……惟森。」
「惟森·太希特?」
「嗯……」
「真是該死,你怎麼會在這裡?」伊迪皺眉,他看著再次虛弱地閉上眼睛的孩子,「看起來傷得還不輕……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啊。」
銀髮藍眼的男人抱著懷裡與他有著相同發色相近瞳色的少年轉身離開,他們的身影剛剛消失,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影就出現在了伊迪剛剛站過的地方。
「就是這裡了哦,索妮婭大人。」
「真是慘烈啊……」五官精緻容貌妖冶的女人抬眼掃視四周,然後輕聲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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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場壓倒性的屠殺中,最後能活下來的只有六個人——塞恩勒、愛莉絲、絡絡、緹娜、雷諾、以及被伊迪先一步帶走的惟森。
伊迪很輕易就讓受傷的少年恢復到完好無損的狀態,畢竟布迪島嶼上高階魔法師雲集,治療一個受傷不算太重的孩子花不了多少時間。
布萊特看著伊迪將被洗得乾乾淨淨的銀髮少年放在床上,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少年的臉頰,輕聲笑了,「真是可愛的孩子呢……和你長得真像啊,伊迪。」
伊迪置若罔聞,他輕輕將少年的身體翻過來,讓少年軟軟伏在床褥上,然後才伸手緩緩扯開少年的領口。
「布萊特,你看。」伊迪眯眼,他盯著少年白皙的脊背稍微靠近右肩的位置上紫黑色的圖騰,眉頭禁不住微微擰起。
「這是……契約印記嗎?」布萊特用指尖劃過少年脊背上那個只有半個手掌大小的圖騰,「同生契?」
同生契——簽訂了這個契約以後,被打上契約印記的人會在無意識中對跟他簽訂契約的那個人產生眷戀和依賴,換而言之就是心理上再也離不開那個人。如果有一天那個人死了,那麼被打上契約印記的人也會無法活下去。
「看來這個孩子已經成為別人的私有物了……」布萊特輕輕摩挲著那個精緻漂亮的契約印記,似乎有些惋惜,「這樣的話即使你喜歡這個孩子也不能強行留下來了呢。」
「難道契約就不能強行解除么?」伊迪拍開布萊特的手,他仔細地替銀髮少年拉好魔法袍,「不是有索妮婭嗎?」
「強行解除契約對這個孩子的身體傷害很大哦,嚴重的話這個孩子可能會失去生命呢。」
伊迪忍不住再次皺眉。伏在床上的少年發出了軟糯的□□,「唔……」
「醒了么?」布萊特似笑非笑地看向少年,瞥見少年純凈湛藍的雙眼時布萊特不禁恍惚了一下,然後低笑著對伊迪說道,「這個孩子的眼睛倒是不像你了。」
「嗯,惟森的眼睛像他的母親菲比,一樣的冰藍色,一樣的澄澈純潔。」
這句話惟森沒有聽見,他茫然地爬起來,思維還有些遲鈍,只是無意識地呢喃,「塞恩勒……」
布萊特忽然掐住少年的下頜,他強迫少年跟他對視,「剛才……你在喊誰的名字?」
少年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他說了些什麼,少年仍然在無意識地呢喃,軟糯的嗓音猶如囁嚅,「塞恩勒……」
「塞恩勒嗎?」布萊特勾起唇角無聲笑了,「原來那個和你簽訂契約的人是塞恩勒啊……」
「什、什麼?」惟森總算聽清楚了他在說些什麼,只是少年的眼神卻更加懵懂茫然了,「什麼契約?」
「看來你是在無意識的時候被強行簽訂契約的呢,真是可憐的孩子啊,連身體被別人打上了印記也不知道。」布萊特忍不住伸手去揉少年柔軟的銀髮,語氣中似乎帶著些許心疼和憐惜,「不過塞恩勒也真是的……異世大陸上那麼多漂亮的男孩子,他偏偏喜歡上了你嗎?唔……可是不得不說塞恩勒還是挺有眼光的嘛……」
「什、什麼?」惟森徹底懵了。
「布萊特,你這是在幸災樂禍么?」伊迪眯眼,「不要以為塞恩勒是你的孩子我就可以容忍塞恩勒對惟森為所欲為……你不要忘了,惟森可是我的孩子呢。」
「我當然不會忘記。」布萊特無辜地微笑,「更何況我也沒有幸災樂禍,我只是在實話實說而已。塞恩勒是我的孩子,惟森是你的孩子,我的孩子喜歡上你的孩子……難道這不是一種奇妙的緣分嗎?」
「但是惟森明顯不喜歡塞恩勒,否則塞恩勒也不需要給惟森打上這種契約印記。」伊迪輕聲說道,「你知道的布萊特,我可是很冷酷很殘忍很無理取鬧的人呢,即使傷害惟森的那個人是你的孩子,我也仍然不會輕易饒恕他。」
「嗯,你也知道的伊迪,不管是多麼冷酷多麼殘忍多麼無理取鬧的你,我總是會縱容的。」布萊特盯著他深藍色的眼睛微笑。
「我知道。因為你認為你曾經虧欠了我很多,所以你在竭盡所能地補償我。」
「不,伊迪,這不僅是因為我想盡己所能去補償你,還因為我深深地愛著你。」
「甜蜜又狡猾的情話呢……」伊迪聽到這裡忍不住輕聲笑了,「但是我不會因為你的這一番情話就決定放過塞恩勒哦,布萊特。」
「我知道。」布萊特眼底儘是無奈和縱容,「畢竟你就是那麼冷酷殘忍又無理取鬧的人啊,伊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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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森被伊迪軟禁起來了,伊迪將他關在華麗寬敞的房間內整整七天,於是這七天里惟森漸漸體驗到了沒有塞恩勒的生活是多麼的……漫長和難受。
少年攤開身體軟軟地躺在床褥上,他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陷入睡眠之中,因為一天中流逝得最快的就是他在睡覺的時間了。
所以除了睡覺以外他什麼也不想干,甚至伊迪親自給他送來他最喜歡吃的東西他也只是吃了兩口,緊接著少年就放下刀叉看著伊迪輕聲問道,「父親大人,我什麼時候才可以見到塞恩勒?」
「父親大人」這個稱謂也是伊迪強制性讓惟森喊的,伊迪跟惟森說要乖一些,只有惟森乖乖聽話他才會讓惟森重新見到塞恩勒。
於是惟森一直很乖地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即使他吃飯時味如嚼蠟、睡覺時輾轉反側。
至於布萊特和伊迪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會說塞恩勒是布萊特的孩子、伊迪又為什麼讓惟森稱呼他為「父親大人」……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惟森壓根兒就沒有思考過答案——或者應該說惟森根本沒有辦法正常思考,他的腦袋現在就像一團黏稠的漿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