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天胎鬼嬰
人死之後，天魂歸天，地魂消散，只留下人魂飄蕩在屍骨周圍，久之也會逐漸消散。偶有地魂未消散的，便會與人魂結合，形成我們通俗意義上說的鬼。
而招魂與鬼無關，招魂招來的是人魂。這其中也分兩種，一種就是我這種招魂法，乃是招來飄蕩在人間的孤魂，而消散掉的人魂，一般認為是進入了傳說中的陰曹地府，這就需要另一種招魂儀式了。
按照《死人經》的記載，想從陰曹地府中招魂，那就得用上大陣勢，需要備好招魂幡，畫出招魂符，遠不是現在的我能做到的。
當然，陳婷婷是自殺的，怨氣比較重，人魂不會那麼容易回歸地府，靠我這個方法，應該足夠把她招過來。
事實並未出乎我的預料，在我剛開始抽動白米碗里的繩子之時，就感覺耳朵邊有陣陣陰風颳了起來，眼前有一個虛影的輪廓慢慢成型。
一切進行的很順利，但我感覺又有點不對。
此時我才把白米碗里的白線抽出來不到一半，陳婷婷的魂魄就即將成型了，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果然，在我把白線抽出來一半的時候，一個模糊的女人影子已經在我面前形成了。而隨著我繼續抽動白線，這個女人影子變得越來越凝實。
這是地魂尚在的標誌，換句話說，陳婷婷的魂魄已經形成了鬼。
而從她來的這麼快來看，她死後，鬼魂所在的地方，應該距離這裡也不遠。
這就奇怪了，既然陳婷婷形成了鬼魂，還保存著生前的記憶，那她沒道理不知道她女兒的魂魄就在這個廁所里，更沒道理一直不來跟女兒相見。
等白線徹底抽出來之後，一個蒲頭散發的女鬼出現在了我面前，她兇狠的看著我，眼睛裡面布滿了血絲，看起來極為可怕。
眼睛里的血絲是她害過人的標誌，看來陳婷婷不僅成了鬼，而且還害過人。
我不敢大意，把放在一旁的桃木枝拿在手裡，沖這女鬼問道，「可是陳婷婷？」
女鬼並不答話，而是猙獰的朝我撲了過來，長著血盆大嘴，看起來份外的瘮人。
匆忙之間，我舉起桃木枝，等女鬼衝到我跟前，狠狠的一鞭子抽了下去。
女鬼發出巨大的慘叫聲，被鞭子打到的地方升起一團灰濛濛的霧氣，周圍顏色都黯淡了很多。
可這女鬼狀如瘋狂，根本不管不顧，繼續朝我衝過來，彷彿根本不知道疼一般。
我捏緊手裡的桃木枝，一鞭子又一鞭子的抽下去，每一鞭子都會在她身上帶起一股灰氣，等那女鬼終於停下來的時候，她身上的顏色已經暗淡了許多，退到距離我老遠的位置，兩隻血紅的眼睛裡面，帶著恐懼和猙獰。
硃砂和業水對陰魂的傷害很大，這陳婷婷能扛了這麼多下才後退，足以證明，她的陰魂已經很強大了。而陰魂想要增強力量，只有兩條路，要麼吞噬別的陰魂，要麼去害人，等人死之後，吞噬人的魂魄。
從陳婷婷這情況來看，怕是她已經害死過不少人，吞噬過不少魂魄了。
這也是她如此暴躁瘋狂的原因，陰魂吞噬大量魂魄之後，就會變得瘋狂暴躁，本能的去害人。
跟人一樣，被打服了，陳婷婷才終於消停下來，戒備的看著我，嘶啞難聽的聲音開口說，「你招我過來何事？」
還不等我回答，身後傳來了小女孩帶著疑惑的聲音。
「媽媽？」
我嘆了口氣，把陳婷婷的魂魄找過來，我原本只是想確認一下小女孩是不是她的女兒，以及圓一下小女孩要找到媽媽的願望。但誰知道招來的卻是已經變成陰魂的陳婷婷。
小女孩從我身後走了出來，看著陳婷婷的眼神很迷茫。而陳婷婷此時卻一下子激動了起來，不是高興，而是憤怒。
她尖利的聲音高聲罵著，「是你這個小畜生，你居然都這麼大了！當初就是有了你這個小畜生，我才選擇了自殺！」
一邊罵著她還掙扎著想往這邊衝過來，不過估計是看到我手裡的桃木枝，她動了動身子，最後還是停住了腳步。
小女孩原本想往陳婷婷那裡去，但這時候又被嚇的躲到了我身後，怯生生的探出頭來，驚慌失措的看著陳婷婷。
聽到陳婷婷的話，我的第一個疑問沒有了，小女孩應該就是當年的那個嬰兒。可陳婷婷的舉動讓我有些不解，從她的話來看，她把自己死亡的過錯都推到了女兒身上，非常憎恨自己的女兒。
可她已經成了陰魂，還吞噬過很多魂魄，既然這麼憎恨自己的女兒，她為啥沒有過來吞噬了這個小女孩？
我拿桃樹枝指著陳婷婷，把心裡的疑問問了出來。
陳婷婷冷冷的笑著，眼睛死死盯著躲在我身後的小女孩，充滿恨意的聲音說道，「你以為我不想？這些年我都試過不知道多少回了，可這個小畜生跟我不一樣，我吞不了她，她會長大，不是人也不是鬼。」
不是人也不是鬼？
我腦子裡隱隱約約有了點想法，還不等我想明白，陳婷婷又開口罵著說，「三魂都在，反而還這麼白痴，守在這個廁所裡面這麼多年，連一個魂魄也沒有吞過！」
三魂都在？
我腦子裡瞬間劃過了一道閃電。
《死人經》里提到過，有一種在三魂剛成型的一瞬間死亡的胎兒，有一定概率死亡后，天魂不離，地魂不散，成為三魂俱全的陰魂！
也只有這種三魂俱全的陰魂才會像小女孩這樣，死亡之後，魂魄依然能繼續生長。
當時在書里看到這種陰魂的記載，我壓根就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這種陰魂形成的概率太低了，以至於《死人經》里把這種陰魂稱為「天胎」。
這種三魂俱全的陰魂對風水師來說，是一種無比珍貴的東西。風水師大多養有小鬼，可以幫自己做很多事情，而這種陰魂，就是小鬼裡面最珍貴的一種，普通的小鬼，無論怎麼樣，終究還是鬼，可這種陰魂，三魂跟人無異，養的好了，對風水師來說，有無窮妙用。
平復了一下心情，我暫時沒多想這件事，轉而對陳婷婷問道，「你這些年害了很多人，不知道的我先不追究，但徐子魚的事，我想知道你在中間參與了什麼。」
「徐子魚？」陳婷婷反問了一句，顯然不知道徐子魚是誰。
我指了指小女孩，「就是她前幾天帶到廁所來的那個女生。」
陳婷婷的陰魂「哈哈」笑了起來，「你說的就是被她當成媽的那個女生啊……這個說來也是巧了，我這些年一直盯著這個小畜生，想找機會就弄死她，讓她魂飛魄散，誰知道還不等我找到機會，她倒是給我帶來了個懷孕的女生回來……她可能知道，我這些年最愛這些懷孕的女生，我會去纏著這些女生，讓她們把肚子里的孩子弄死，就像我當年一樣，然後我再吞了剛長成胎兒的魂魄……嘖嘖，等孩子弄死之後，大人多半也會想不開，我就會在她們耳邊一直勸她們自殺，這樣，她們就跟當年的我一樣了，我就又多了一份食物……」
她一邊說著，一邊吧嗒著嘴，似乎在回味著什麼美味，完全陷入了瘋狂之中。
我心裡卻是一緊，盯著她問，「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徐子魚床上會有你的血？」
陳婷婷的陰魂吃吃的笑著，「因為當初我就把那個小畜生生在臉盆里啊，所以我把當初的臉盆又放到了她床上，我就在旁邊等著她把孩子弄出來。」
陰魂一般都有執念，陳婷婷死的時候，就困在自己的執念了，久而久之，形成了這種瘋狂的思維，想把一切懷孕的女人都害死，而且要像她自己那樣，先讓人把孩子流產了，然後再自己後悔自殺。
徐子魚的事情，應該一開始就是陳婷婷的參與，只是後來我來的時候，她已經消失了。當時宿舍里那麼濃郁的陰氣，顯然不是毫無害人心思的小女孩弄出來的，而是陳婷婷。
只是我還有一件事沒弄明白，那天我看見徐子魚的時候，她身上並沒有陰氣纏身，以前我是以為只有小女孩跟她接觸了，小女孩沒有害人的心思才會這樣，可陳婷婷也參與了進來，徐子魚身上又怎麼會不沾染上陰氣呢？
我一問陳婷婷，她又是吃吃的笑著說，「我要弄死她肚子里的胎兒之後，才會讓她死啊。」
聽完她的話，我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臉色一變，死死的瞪著陳婷婷，「你對她肚子里的胎兒動手了？」
陳婷婷舔了舔嘴唇，冷冷笑著說，「她子宮裡全是陰氣，等胎兒出生的時候，就是胎兒死亡的時候。」
從徐子魚遇到怪事那天到現在，已經一周過去了，陰氣在體內時間短還好說，可這麼長時間了，想再祛除陰氣，卻是難了。
陳婷婷還在瘋狂的笑著，我不再跟她啰嗦，拿出來一個槐木做的盒子，把陳婷婷的陰魂裝了進去，然後用硃砂和業水鎮壓之後，合上了蓋子。
當初見過何老頭用紙人保存魂魄，我還沒那種能力，只能用槐木盒粗暴的把陰魂裝進去。
槐木本就是藏鬼之木，是封印陰魂最簡單的道具。
處理好陳婷婷之後，我叫住了小女孩，問她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走。
小女孩雖然不諳世事，但剛才陳婷婷的話卻讓她好像一下子懂了很多，聽到我的話，她歪著腦袋想了很久，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她有兩隻又大又明亮的眼睛，我就給她取了個名字，叫「瞳瞳」。
陰魂都有寄身，瞳瞳的屍骨殘骸原本在廁所的下水道里有殘餘，她本就寄身在那裡，不過我還帶著當初紅影子寄身的那個玉環，讓瞳瞳暫時寄身到了那裡。
這件事之後的第二天，徐子魚忽然找到了我，跟我道了謝，說經過我昨天的開導，她想通了，決定跟家裡談一下，留下肚子里的這個孩子。
看著一臉堅定的徐子魚，我張了張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