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複製記憶
蕭凌以為我是為了這麼一個病例才將寧世德給推下了樓,他抱著我,語氣格外溫柔又充滿心疼:「傻瓜,我不需要你這樣。」
原來他去警察局,就是為了張大福墜樓的事,經過法醫勘驗,張大福的胃裡還有一些未消化的葯,那些葯正是治療癌症的,所以警方那邊對於張大福墜樓事故也有了另一個判斷,那就是自殺,騙取賠償金。
對於蕭凌的話,我沒說什麼,無論怎樣,只要蕭凌好就成,我雖知道他有辦法,可我只是想幫他。
第二天,蕭凌回了蕭氏,我拿著手機出了門,我不是去劇組,也不是去醫院看寧世德,而是去見一個人,林夫人。
林宛如以為我真跟她談好了交易,第二天她就讓林氏給蕭氏注資,林宛如是愛蕭凌愛傻了吧,如果用她平常的腦子想一想,也知道我不會去為了一筆注資而離開蕭凌,若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會將自己當做默默奉獻不要回報的傻白甜,也不配跟蕭凌站在一起了,蕭凌現在要的是我陪著。而不是我離開,我了解蕭凌,這筆注資,他不會要。
不過一晚上,林宛如就說服了林振國,林氏夫婦愛女兒真是到我無法想象的地步,我們約在一家茶樓,我早早就去了,手裡捏著手機,想起第一次見到林夫人的情景,她挽著林振國,夫妻倆很是慈祥,眼神里透出的溫柔,讓我那一刻想到了兩個字,母親。
所以那時我對林氏夫婦有莫名的親切感,以至於後來林夫人無論怎樣,我都壓著自己的脾氣,不說出傷人的話,不把事做絕,可這次,若我手機里的錄音給林夫人一聽,我彷彿都能想到林夫人聽到錄音時的錯愕,震驚,絕望,痛苦,被欺騙這麼多年,因為林宛如,林夫人的抑鬱症才好了,可以說林宛如是林夫人活下去的希望,若我毀了這個希望……
在我舉棋不定。心中猶豫時,門外傳來服務員的聲音,緊接著,門被推開,林夫人穿著一條淺色旗袍,上面什麼圖案也沒有,很簡單大方,跟寧夫人的風格相反,林夫人皮膚白皙,保養的很好,一點也不像四十多歲的人,她的脖子上戴著珍珠項鏈更襯得她皮膚白皙,她微笑著對為她開門的服務員道了聲謝,然後換上一副冷淡的表情朝我走過來,將手裡的包放在一側。在我的對面坐下。
「江小姐,你今天找我來有什麼事?」林夫人開門見山的問,我知道她疑惑我的目的,其實之前也怕她會不來,畢竟去見破壞自己女兒家庭的小三,對於母親而言,這是不可能的,除非拿著硫酸去教訓小三,為自己女兒出氣還有可能。
我不知道自己何時這麼心軟了,當初跟游柔搶台時,可一點不心慈手軟,我有點討厭現在的自己,心軟者,成不了事,這是我在夜場學會的道理。
於是看著眼前的林夫人。我把心一橫,將手機解了鎖,遞給林夫人,淡淡地說道:「林夫人,我這有份禮物送給你,希望你聽了,不要太激動。」
林夫人皺了皺眉頭:「江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我什麼意思,你聽了就知道。」
林夫人將信將疑的按了播放,裡面出現的第一道聲音是林宛如,這正是昨天我跟林宛如在河邊聊天內容的錄音,我說過,林宛如的好日子要到頭了,她是寧昊然的幫凶,她害我的孩子。我怎麼可能心慈手軟,她不是說林夫人不會信嗎?那她親口承認的錄音,林夫人沒理由不信。
錄音有點長,長的相對於林夫人來說就是漫長的世紀,當林宛如開口說第一句話時,林夫人的臉色驟變,然後慢慢的,她的眼神如我所想的那樣,震驚,失望,絕望,痛苦……
林夫人手臂放在椅子的扶手處,她的手緊握著扶手,將心裡的痛苦全壓在手上,她的臉因憤怒,因痛苦而在細微抽搐,如果不是我在這,她肯定會拿自己的手捶著自己的發悶發痛的胸口,我知道這份痛苦不該林夫人來承受,可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被林宛如騙一輩子,最後被林宛如蠶食,不如現在痛,痛一下就好。
大家都痛了,該結束的事情,不該再一直糾纏了,有林宛如與寧昊然在,我睡不安穩,也沒法讓我的允兒真正平安,他們就像定時炸彈,讓人提心弔膽,原諒這個詞,用一次就夠了。
之前我提醒過林夫人,可最後林夫人什麼也沒做,林宛如依然變本加厲,還讓楊慧茹給允兒下毒,楊慧茹現在已經進了監獄,蕭哲想辦法撈出來,可板上釘釘的事,涉嫌故意殺人,楊慧茹就是有娘家,也無濟於事,畢竟是蕭家親自報的警。
錄音放完,我將手機收了回來,淡淡地說:「林夫人,我知道這樣的真相對你很殘忍,你將全部希望注入在林宛如身上,結果卻是一場騙局,我跟林宛如有恩怨,那是我跟她的事,但我也不想你們被騙一輩子,不管你是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還是繼續裝作不知道,林宛如對我做過的事,我都會加倍還回去。」
我的話無疑是在林夫人傷口上撒鹽,說出這樣的話,我的心也隱隱作痛,莫名其妙的痛。
林夫人緊抿著嘴巴,用鼻子喘著粗氣,儘管很痛苦,但比我預期的好。我真怕林夫人一下子接受不了暈過去,那我就是造孽了。
林夫人深吸一口氣,紅紅的眼睛看著我,她哆嗦著唇說:「江小姐,謝謝你告訴我這個事實,對於宛如對你造成的傷害,我們林家深感抱歉,我們會贖罪,會補償你,但求你,放過宛如,這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教好,是我的錯,宛如任性,但心不壞,我求你給她一次改過的機會。」
說著,林夫人起身朝外面跨了一步,直直的跪了下來,林夫人膝蓋砸在地板上發出的脆響,像一把鎚子在我的心口鑿,痛的心一抽一抽的,這一切發生只在瞬間,我滿眼錯愕,我想過林夫人不會放棄林宛如,但沒想到她能給我下跪。
待我回過神來,趕緊起身拉林夫人起來,林夫人倔強的不肯起來,說我不原諒林宛如,她就不起來,林夫人倔強的眸子看著我,但我的心沒軟,我不可能放過林宛如,我怎麼能放過。
林夫人不起來,我也跪在她的面前,與她平時著,平緩的告訴她我的決心。
「林夫人,你能為一個不是你親生孩子的人而給我下跪,連一絲猶豫也沒有原諒她,那是因為她讓你這幾年嘗到了做母親的滋味,你苦苦找尋十多年的女兒,一朝變假,你沒有力氣再去尋找,你想將就,可你有想過沒有,或許你的親生女兒就在某處,受著痛苦,等著她的親生母親找來,再說了,你能原諒林宛如,為什麼就要我原諒,我的孩子沒了,我的孩子被下毒,站在母親的角度,我殺了她都不夠解我心中的恨,原諒?放過?不可能。」
聞言,林夫人眼淚奪眶而出,哽咽著聲音:「江小姐,我知道宛如給你造成了很大傷害,可孰能無過,我相信她會改的,她只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婚姻,自己的愛情,她只是用錯了方法。」
我冷呵一聲:「林夫人,你真讓我失望,今天我將這個給你,我雖沒有指望你放棄林宛如,也不需要你放棄,但沒想到你能說出這番荒謬的話,一個人用錯了方法做一件事,錯了就是錯了,不付出點代價,絕不可能。」
對,我要的不是林夫人立馬放棄林宛如,我只要她知道真相,心中有隔閡就夠了,有了隔閡,就算此刻她願意自欺欺人,到了真正的事情上,林夫人也該猶豫是放棄還是繼續。
我說完最後四個字,決絕起身,拿過自己的包,越過林夫人將手放在門把上時,林夫人忽然叫住我:「江小姐,我求你了。」
林夫人的哭泣聲就像是無形的手掐住我的脖子,讓我呼吸一窒,難受的緊,我閉了閉了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裡面是一片冰冷,連著語氣都是冷的:「林夫人,你在這為一個假女兒求情的時候,你是否想過你的親生女兒會恨你?」
我的話讓林夫人一下子癱軟在地,聽著林夫人的哭泣聲,我拉開門把,離開的決絕。
出了茶樓,望著艷陽天,我輕扯了扯嘴角,帶著自嘲,一個人無關緊要的人,我難受什麼?
昨天寧夫人揚言要我將牢底坐穿,但是今日卻沒有任何動作,我心想,日記本丟失,寧昊然應該發現了吧,而這麼想著,寧昊然的電話打了過來,冷冽的語氣中帶著一股子戾氣:「江夏,日記本在你手上,你知道拿了日記本的後果嗎?」
聽著寧昊然冷冽的口氣,我冷笑一聲:「看來你是知道了,後果我當然知道,不然我也不會拿了不是,寧昊然,咱們之間的賬,該算了。」
「江夏。」寧昊然的聲音幾乎是咬著牙齒髮出的,可見這日記本對他而言多重要,寧昊然沉默些許,忽然輕笑一聲:「江夏,既然你要自掘墳墓,那也別怪我心狠手辣,你以為一個破日記本就能掣肘我?女人就是愛耍小聰明,想必日記本的事蕭凌還不知道吧,你既然不肯交出來,那就讓蕭凌親手交給我,哦,對了,還忘了告訴你一件事,爸在一個小時前已經走了。」
「你什麼意思?」最後的話寧昊然說的有些陰冷無情,我剛問出口,忽然就反應過來寧昊然話裡面的意思,我厲聲咆哮道:「寧昊然,你沒人性,那是你親生父親,你怎麼下的去手,你不是人。」
寧昊然陰冷一笑:「我可什麼都沒做,爸是被你推下去的,現在這個時候,警察應該找上你了,既然要算賬,那就徹底結束吧,這盤棋下的太久了,江夏,跟我斗,你還嫩了點。」
說完,寧昊然掛了電話,我忽然覺得無力又悲憤,再狠不過寧昊然啊,這才是真正的寧昊然,無情。冷血,無人性,病態。
然而我這時沒有時間去悲憤,因為正有兩名警察朝我走過來,嚴肅而冷漠的語氣,其中一名警察問:「請問你是江夏江小姐?」
我無力點了點頭,警察用機械性的語氣說:「寧世德寧先生在一個小時前已經逝世,家屬報案,說是江小姐將寧先生從樓上推下去導致而成的死亡,我們懷疑你有故意殺人的嫌疑,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說著,另一名警察拿出一副手銬,冰冷的套在我的手腕上。
寧世德死了,我知道是寧昊然下的手,可罪魁禍首還是我,那我就是殺人兇手,霎時,我覺得天昏地暗,寧昊然的心太狠,為了一個日記本,連自己的父親都能忍心下手,在日記本與我之間,蕭凌自會選我,毫無疑問。
坐在警車上,透過車窗看見林夫人從茶樓走出來,她看著我被帶走,眼裡一片驚慌,好似本能反應的叫了我一聲,但終歸無濟於事。
楊慧茹被抓,蕭盛文出去也就沒回來,我知道他去哪了,現在這個時候,他除了麗姐那,也沒地方去尋找安慰了,女人就是男人的慰藉品,不過現在如此,是否能成全麗姐?
到警局時,我被警察從車上壓下來,蕭哲正從警局出來,見著我手上的手銬,錯愕之後便是充滿怨恨,拳頭握的咯吱響,臉緊繃著,唇緊抿著。因為憤怒,他緊繃的臉頰微微抽動,他目送著我被警察帶了進去,一個字也沒有。
警察按程序先是對我進行審問,我承認寧世德是我推的,但我否認寧世德的死跟我有關係,除了這句話,我便一個字不再說,因為我這時說是寧昊然乾的,他們只會把我當瘋子,誰會相信親生兒子能殺了父親?
而且以寧昊然的縝密,他不會留下任何痕迹,最後所有的矛頭都會指向我,我是罪魁禍首。
警察很是不耐煩,以為是我不配合。先將我關了進去再說,最後我被扔進一間監獄,這還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坐牢,靠著冰冷的牆,我將頭埋進雙膝,寧世德死了,就算我再怎麼恨他,他畢竟是我父親啊。
我咬著唇,沒過多久,我還是忍不住落了淚,由最初的哽咽到哭泣,我卻忍著沒有嚎啕大哭,當初母親死的時候,我一滴眼淚都沒有,因為那種悲傷到極致的時候,是沒有眼淚的,我為寧世德流的淚,是愧疚,是深深自責,是用淚水也難以洗脫的罪孽。
蕭凌來警局看我是在三個小時后,蕭凌應該是從公司匆匆趕來的,他一身黑色西裝瀟洒倜儻,青松如玉,英俊筆挺,可此時他的眉梢染上風霜,焦慮,薄唇緊抿著,傲氣凌然的神情夾著冷怒,眼底是一片寒冷,讓我身後的獄警不由得的退了半步。
看的蕭凌。原先在監獄里的慌亂一下子就安定了,我握著電話,通過探視窗看著蕭凌,因為剛才哭了的關係,聲音有點沙啞,我問他:「寧世德,真的……死了?」
我還抱著最好一絲希望,我希望寧昊然是騙我的,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不然我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蕭凌眼底掠過一抹殺氣,明明這個時候他恨不得殺了寧昊然,卻用最溫柔的語氣,堅定的說:「江夏,有我在,很快就出來了,別害怕。」
蕭凌沒有直接回答,可從他的話也知道,寧世德真的,沒了,忽然我的心猛然一抽,疼的我不能呼吸,我用手按著我的胸口,試圖減少一點疼痛,我緊咬著下唇,將眼淚逼回去,我不是害怕被抓,我是怕罪魁禍首真是我啊,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父親啊,他的死不是我直接造成的,也是我害的啊。
「江夏。」蕭凌見我的樣子。急的猛砸了一拳探視窗,探視窗發出重重悶響聲,我身後的獄警警告的喊了一聲,之後外面守著的看管人員聽見動靜衝進來,原本想要上來制止,蕭凌深邃的眸子瞬間就紅了,染上血絲的眸子就像深夜裡的狼,盯的看管的警察本來想吼的話愣是嚇的一個字沒說出來,北城誰不認識蕭凌,最後為了博回面子,悻悻地說道:「探視時間還有十分鐘,抓緊時間。」
蕭凌理都沒理,只是安撫著我,待我情緒平靜了一點,才問我寧昊然說的日記本到底是什麼,我吸了吸鼻子,緩緩地將日記本的事跟蕭凌說了,包括裡面的一些內容,我知道,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更不能坐以待斃。
聞言,蕭凌的臉色瞬間冷了下去,眸底一閃而過的憤怒讓人膽戰心驚,拳頭緊握著,骨節捏的發響,蕭凌似乎是知道寧昊然在做什麼研究,他忍不住低咒了一聲:「該死的,這簡直是荒謬。」
我急問:「寧昊然到底是在幹什麼?蕭凌,你是不是知道?」
蕭凌拿著電話的手指關節發白,恨不得毀了電話似的,他似乎很沉痛的眯了眯眼,這樣的表情,我只見過兩次,一次是他發狂差點掐死我時,另一次就是在允兒出事時。
我注視著蕭凌,等著他的回答,良久,蕭凌才說:「複製記憶。」
我一片迷茫,完全不懂蕭凌話裡面的意思,蕭凌解釋說:「將死人的記憶,複製在活人身上,活人擁有死人的記憶,然後將活人原來的記憶刪除,這樣活人就完完全全成為『死人』。」
我滿眼驚愕,這怎麼可能,我知道寧昊然會催眠,但要完完全全將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複製記憶,那就變相於一個人可以永遠不死,保持著原有的記憶在別人身上繼續存活,那這跟秦始皇追求長生不老有何區別?
催眠,想到寧昊然的研究日期,我每次去複查,寧昊然都會給我催眠,那是不是,我也是他活人研究的對象之一?
後背一驚,我急問:「寧昊然複製記憶,為誰複製,欣雅?」
除了欣雅,也沒有人能讓寧昊然如此喪心病狂。
蕭凌沉重的點了點頭,他將電話捏緊再捏緊,恨不得捏碎似的,他說:「複製記憶是當年我們三人一起留學時欣雅隨口一說的,沒想到寧昊然既然當了真,那時欣雅說想把留學時光永遠保存下來,下輩子也不會忘。」
「欣雅不是已經死了幾年嗎?寧昊然複製記憶,他到底想幹什麼?」我問。
蕭凌眉心冷了冷,說:「江夏,欣雅雖然已經死了,可我懷疑欣雅的屍體一直在寧昊然手上。」
欣雅的屍體?
蕭凌的話讓腦子整個一亂,似乎有什麼東西閃過,可想去細想,又什麼都沒有,我甩了甩腦袋,有些不可置信的問:「蕭凌,你們這些年一直爭鬥的,只是欣雅的一具屍體?這麼多年了,怎麼會……」
我沒說完最後的話,蕭凌卻能明白,他說:「寧昊然是學醫的,保存屍體對他來說不是難度,我已經對不起欣雅,不可能再讓寧昊然連欣雅的屍體都不放過,這是我能為她做的最後的事了,江夏,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很快就出來了。」
我自然能明白蕭凌的意思,我將日記本放的位置告訴蕭凌,之後我說:「蕭凌,你要怎麼做?你要答應寧昊然的交易?寧世德的死是寧昊然所為,你不能把日記本交出去,寧昊然如此忌憚日記本,裡面肯定有關欣雅的記錄,這是唯一能扳倒他的,不能交。」
蕭凌抿著薄唇,面色冷冽:「事情真該結束了,你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凝視著蕭凌深邃的眸子,這個男人已經將以前的暴戾都收了起來,不再是一觸就怒,喜怒無常的蕭凌了,這樣的他,比以前更沉穩內斂,沉斂中又多了一分霸氣。
真如蕭凌所說的,真該結束了,寧昊然的可怕,讓人髮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