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破解之法
我們全家就在忐忑和不安中挨過了三天。
當爺爺再拎著東西準備去王神婆家的時候,奶奶喊爺爺帶上我,我是想去的,可我家的黃鼠狼咬著我的褲腿不讓我走也只得作罷。
我猜他們是餓了,爺爺走後,我去廚房裡拿了兩根胡蘿蔔給他們分了,它們果然就好了,吃飽了以後又圍著我蹭來蹭去的。
酉戌辰時春不旺,一箭傷人三歲死。
未卯子時夏中亡。二箭須知六歲亡。
午寅丑時秋並忌,三箭九歲兒難火。
冬季亥申巳為殃,四箭十二歲身亡。
而我十二歲那年發生的事情,以前是被我當做成了一個夢而處理了的--而現在,聽了王神婆對我的卜算以後我越發的相信,那不是一個夢,那真的是會要了我命的一個劫難,幸而哥們命大,活了下來。
「這是關煞指的是季節與時辰的關係,但凡犯此關煞者幼年不易養活,並且多災多難。」王神婆的表情很嚴肅,她那瞎了的一隻眼閉上了片刻以後又睜開,然後回身上了一炷香。
王神婆家供奉了一個神龕,聽鄉里的那些人說王婆這裡面供奉的是神,不然她怎麼能做了大半輩子的神婆。
在我們這,很多人家都用神龕來供奉,當然了,在農村這種地方,供奉最多的不是財神就是送子觀音,早年間我家也是有的,只不過被爹請進了後院兒的祠堂,裡面供奉的什麼爹一直不肯告訴我。
王神婆對著神龕又拜了三拜然後才告訴爺爺破解之法。
拜三拜是一請神靈莫怪罪,二請神靈相助,三請神靈指路的意思,所以就算是現在的人給家裡供奉的神像上香的話也是照例拜三拜的,一拜都不能少,因為這是表達了敬畏。
我命中的劫叫做關煞,這個關煞叫將軍箭,破解的辦法是搭將軍箭。
什麼叫搭將軍箭呢?
舉例來說就像毛澤東的母親一連生育產下兩個女娃娃后,好不容易得來家中男丁,固然生怕「根基不穩」,待兒子剛滿月,就把他帶回娘家,多方祈求神佛保佑,又祈望他生命堅如磐石,百年不倒,於是就帶著毛澤東來到一塊被人慫「觀音石」的大石頭前,又是燒香敬酒,又是作揖叩頭,抱著毛澤東跪拜觀音石為「乾娘」,從此毛澤東因為這塊石頭乾娘的原因也得了個外號叫石三伢子。
這個「借物祈福」和我們這的一個習俗很相近,這個習俗就是王神婆口中的「搭將軍箭」。
就是在一個被神指定的地方躲藏起來,在地上拉出一條紅線,等第一個路通過的,若是來了人邁過了紅線,家裡的人就會放鞭炮,不管過來的人是誰只要邁了紅線,這個人就是你乾爹,而這個人就是被神指定的人,既然是神的旨意,任何人都是不能拒絕的。
王婆婆並驅掐指算出了一個「福生道」,意思就是說踏著福生道走來的人會給我帶來一生福澤--那個地方就是後山腰的小路。
後山腰是村裡人抓野雞打野鳥的地方,奶奶這麼一看走這條路的人多半都會是村裡年輕力壯的逮野雞的小伙兒,再不就是淘氣的偷鳥蛋蛋娃娃,於是就雙手合十嘴裡念叨著乞求老天爺賜予前者。
畢竟只會偷鳥蛋的半大的娃娃真的是讓人感覺很無力。
時間就這麼一點一滴過去,爺爺奶奶緊張的腦瓜門上直冒汗,爹也是不住的拿手去搓衣角,只有王婆婆顯得很淡定,雙腿一盤坐在草窠窠上,拉著我的手。
其實我並沒有多緊張,如果像王婆婆嘴裡說的這個劫是無躲但可破的我也沒什麼好怕的了,只要不會死,我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我的腦袋瓜里正想著,王婆婆握著我的手一捏緊,道了句「來了。」
果然,王神婆說了以後就從小路的遠處走來一個身影。
爹一聽立刻緊張起來,和爺爺趕忙拉直了紅線,然後就等著來的人邁過好讓我認了乾親以助我渡過劫難。
奶奶還是嘴裡不停地念叨「可千萬別是哪個家裡淘氣的娃娃伢伢」什麼的。
可是我們都想錯了,踩著福生路第一個走過的是我們都沒想到的......
遠處的身影越靠越近,穿過樹葉縫隙透過的陽光的光線一步一步的穩穩地踩著福生路走來,那個身形根本就不像是人的!
「咕!」它就這樣也不慌張也不懼人的走來,陽光把它火紅似錦的皮毛照的更加油亮,冷不丁一瞅就像沐浴了一層神光一樣。
「這……我的祖宗呦!這是大狐狸?」奶奶震驚地瞅著王婆婆,實在難以想象,這個迎來的第一人既不是年輕的壯小伙也不是小孩子,竟然是這樣一隻四腳著地的畜生。
「它是黃鼠狼。」王婆婆依舊不慌不忙,穩如泰山地下令:「先放炮看看再說」
我猜王神婆是想通過炮竹聲讓誤闖入福生道的牲畜們離開,可這一舉動並沒有什麼卵用。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響起,驚的的後山林子里的鳥都四處飛散,可它依舊鎮定,連逃跑的架勢都沒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種連人聽了都會捂著耳朵避開的鞭炮聲竟然沒有嚇跑它,它就駐足站在那裡,等鞭炮燃盡以後繼續往前走,直到邁過了紅線,然後扭過頭停了下來。
爺爺奶奶和爹顯然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可王神婆卻一口咬定說,它就是神的旨意,不然怎麼一掛連人見了都要避開的鞭炮愣是嚇不走一隻畜生?
「百年都難的一見的靈物啊!伢子!還不快點磕頭認乾爹!」王婆婆拉著我的手往前送:「伢子!它可是助你活命的啊!」
我認得它,就像我知道它也認得我一樣。
「乾爹!」
我按著王神婆交代的一絲不苟的跪下來,又恭恭敬敬的開始磕頭。
「一敬神靈指引!」王神婆站一旁嚴肅地命令我在前面磕頭,爺爺奶奶和爹在我身後心誠的鞠躬拜它。
我一個頭磕在土地上,疼倒是不疼,但是在腦瓜門上粘了很多的泥土和地上的殘物。
「二敬福生開路!」王神婆又吟出了一句長長的號子,神聖又莊嚴。
我跟著王婆婆的號子再次屈膝跪了下去又誠心誠意的磕了一下。
「三拜宗親認乾爹!」
這一下,我還沒等磕下去,就聽到它發出巨大的「咕咕」的一聲。
我愣了,不知該如何是好,我聽不懂它的語言,我不明白它什麼意思,我身後的王神婆也愣了。
「是不是它不同意我們娃娃認它?」奶奶這會又急了,連忙扯著王神婆追著問,一臉的緊張和不安。
「應該不能啊,它就是神選來相助長生伢子的啊!」
「咕!」
還沒等王神婆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見它兩條前腿離了地,成兩腿直立的狀態,露出了白白的肚皮,用兩隻前爪搔了搔身上的奶頭,然後就用兩隻圓溜溜的小眼睛盯著王神婆。
王神婆仔細看了一會才一拍腦門,好么!感情這一隻黃鼠狼是母的。
王神婆催促奶奶趕緊站好,然後正了正嗓子重新吟號:「三拜宗親認乾娘!」王神婆這一聲喊的格外的悠長,很明顯,她看得出,這一隻黃鼠狼不同於其他牲畜,它是有靈性的。
我趕緊跟著指令磕頭。
「禮成--」
從前我聽得奶奶跟我講毛澤東認石頭作乾娘的時候心裡還是很嘲笑的,我覺得他就是個瓜娃子,不然哪有人會認一塊石頭作娘的?
可我今天,卻生生認得是一隻黃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