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05 未來之眼

坐在步浩身邊的是那個最後上車的胖女孩，也是意見最大的那個，車開出了好久，嘴裡還在嚷嚷個不停。

「煩死了，這破板凳能給我換了嗎！」

中年阿姨根本沒有理會的意思，掏出手機在刷微博。生米成了熟飯，誰還管你。步浩看在眼裡咧嘴笑了笑，對於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在扭頭的一瞬間，胖女孩也正好看向他，這一刻四目相對。

「啊！…」

胖女孩失聲叫了出來，見步浩詫異地盯著自己，頓了頓低聲問道：「你……你的兩隻眼睛怎麼不一樣？」

「嗯，生病了。」步浩扭過頭去，不在看她。

這隻布滿藍色血絲的右眼，辨識度極其的高，甚是駭人。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剛才還嘰嘰喳喳吵個不停的胖女孩現在突然安靜了很多，伴隨著還有一個令步浩反感的小動作，胖女孩拉小板凳往遠處挪了挪。

現在的步浩無牽無掛，他決定以後在商海就不回來了。反正是孤單，在哪都一樣。

另外這次去商海，在開學之前，他要找一個朋友。是他發小，也是寇小喃的親哥哥。兩人從小玩到大，沒有親人的血，卻有兄弟的情。「落地即兄弟，何須骨肉親」，亦然誠然，去找他是最好的選擇。

商海市位於沿海，處於Z國的中心腹地，是國家經濟、金融、貿易和航運中心，超過2000萬人居住和生活於此，是國家的門戶城市，可謂遍地黃金，也遍地著屍骨。曾有句話貼切的形容過這座城市：「如果你愛他，帶他去商海，因為那裡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帶他去商海，因為那裡是地獄。」形象至極。

汽車行進了三個小時左右，臨邊的都是些小鎮，中途沒有乘客下車。車載電視放映著武打片，打鬥聲不絕於耳。步浩和很多乘客一樣，迷迷糊糊的睡著覺。

突然！

「噝……啊！……」

步浩抬起雙手用力地捂著右眼，又猛然地朝窗邊傾斜，「咣」的一聲，車窗玻璃被震得巨響，幸好沒有碎。

「你怎麼啦？」

汽車熄了火，司機站起身回頭張望，中年女售票員一邊喊一邊跑了過來，先伸手摸了下玻璃確定沒碎后才去扶住步浩，問：「小兄弟，你這是怎麼啦？」

車廂走廊里的幾個女孩也被步浩這突然的舉動嚇得不輕，趕忙站起來扶住頭頂的安全桿，遠遠的避著他。「我……我沒事！沒事，噝……」

女售票員皺了皺眉：「沒事就行，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可沒有醫院啊！要再有事就先說一聲，好吧？」

看他點了點頭，女售票員又等了一會兒，最後給司機遞了個眼色，回前邊去了，大巴車重新啟動。

過了大約兩分鐘，步浩慢慢的抬起了頭，臉朝著窗外。車窗上，他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右臉頰以上、眉骨以下，整個右眼眶周圍所有的毛細血管全部凸起！眼眶內原本淡藍色的血絲全部變成茶青色，暗紅的眼珠已經成了鮮艷血紅！而上面十數道條紋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還是那個曾經的自己嗎？不，絕對不是！這是一個惡魔！步浩揪著頭髮，腦袋深深的埋在腿間，為什麼會成這樣，那場決鬥到底對眼睛造成了什麼樣的傷害，他內心臨近了崩潰。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腦海意識中的那個未來戰士劇烈顫動起來！未來戰士戴在臉上的單片眼鏡忽然加持到了自己的右眼上！

像水流沖刷過，像火種點燃著，像一顆耀眼的彗星，像末世的地球大爆炸！似乎被右眼指引了，步浩緩緩地抬起頭。

前面一具、兩具……

雙人座一具、兩具……

車廂走廊里一具、兩具、三具、四具、五具……

原來血液真的可以流成小溪那樣，涓涓潺潺，原來屍體真的可以堆積如山！

滿目倉夷，右眼掠過之處全是死去的人，車廂內的車載電視沒有了影像，泛著白茫茫的雪花點。

「你們！我…我…我！」

「不！不！不！」

他站起來，瘋狂地揮舞著手臂，歇斯底里地吶喊著，他跑了起來，不知撞到了什麼，他一直喊著「不」，這一刻他陷入了癲狂。

「你夠了！給我滾回座位去！」中年女售票員一把揪住步浩的衣襟，力量出奇的大，連拉帶拽一直將他拖回了後排的座位上。

眼前的事物迅速回放，躺在血流成河地面的屍體一具一具迅速回到了座位上，原本泛著雪花點的車載電視又重新恢復了影像，裡面打鬥場面依然激烈的進行著。

步浩抬頭和她對視著，中年阿姨氣勢洶洶。他有點暈，剛才右眼突然泛起的那些如流水、如火種、如彗星、如地球爆炸的感覺已經不見了。他側臉去看車窗，玻璃中自己的右眼完好如初，那塊未來戰士的單片晶體眼鏡也不見了！只是眼珠仍然紅著，藍色血絲還在，但跟先前血管爆起的恐怖模樣相比，要好了很多很多。

愣神期間，中年阿姨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但坐在過道里的那個胖女孩走了過來，卯足了勁兒一腳踢在步浩的腿上。「啊……」步浩失聲叫了出來。

「疼嗎？」胖女孩仰著臉問道。

步浩極其生氣，女孩腳上穿的是高跟鞋，鞋尖正好踢到了步浩的膝蓋，那種疼痛感，鑽了心。「你這人有病吧，能不疼嗎？」他本能的雙手抱膝，沖胖女孩大罵了一句。

胖女孩也是氣得滿臉通紅，把自己的腿抬了起來，上面有一道長長的紅印而且沁了血，看來應該是剛剛剮蹭的，她咬著嘴唇對步浩說：「你疼我不疼嗎！你跟瘋狗一樣沖了過來，把我撞傷了，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

看到這一幕，步浩陷入了沉思。

這些都發生過，剛才的這些都發生過！時光倒流了？還是看見了未來？

步浩很肯定但還仍有著疑慮，應該怎麼去證明？除非後面出現的事情是這樣的：胖女孩會過來揪住他的頭髮。那麼，那麼……

血流成河、車載電視、屍體……那些屍體，都將是真的。

「我跟你說話你聽見了沒？你個王八蛋！」

胖女孩臉往前湊了湊，瞪大雙眼看著步浩，脖間有朵牡丹的紋身，此時看上去格外扎眼。而這一刻步浩臉上的表情由驚訝已經轉變到了害怕，恐懼支配了他的全部。漸漸地，全身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你個神經病，你真以為我好惹是不是？

她，一把揪住了步浩的頭髮。

……

「停車！停車！」

步浩像著了魔一般再次衝出座位，胖女孩在他那股力量的衝擊下，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這不是神經病嘛！」

「這人有病吧？」

「趕他下去！」

「對，讓他下車！」

……

原本還算安靜的車廂內頓時炸開了鍋，乘客們被步浩鬧得受不了，紛紛要求趕他下去。

司機也是氣不過，停車按下車門按鈕，並破口大罵：「小王八蛋從開始你就不消停，趕緊給老子滾！芳兒，把車錢退給他！」

中年阿姨聽到司機說這話，想都沒想立即從包里拿出十五塊錢塞進步浩上衣口袋中，然後車廂後排走過來一個人，就是那個胖女孩，她推開步浩：「這是你的破包！」又踢了他一腳。

這段場景步浩沒有預見過，但現在的他哪管這些，沖著司機大吼道：「馬上停車，在往前面開就要出車禍了！」聽他說這話，司機先是楞了一下，隨即從駕駛座沖了過來，「啪」「啪」「啪」就是三巴掌！「放你的狗臭屁！」「給老子滾！」

一腳把步浩踹出了車門。這一腳勢大力沉，步浩躺在車門口久久不能動彈。汽車隨即啟動，「砰砰砰」的開走了。

「汪！汪！」

辛巴從背包里鑽了出來看著主人，步浩身體、嘴唇上全是土，他完全不在乎，看著漸行漸遠的汽車，他立刻咬緊牙關頂著疼痛站起來，狂追汽車而去。

追了很遠的路，眼看那輛汽車就要消失在視野中的時候……千幸萬幸，它停了下來！

步浩本來都快要放棄了，因為實在跑不動，但看見汽車停在那裡，步浩心中的希望又燃燒了起來！那是一團生命之火，承載了幾十個人生命的火焰，熊熊燃燒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步浩非常相信剛才那種別樣的感覺，相信它一定是真的。他跑的飛快，被信念驅使著。近了，近了！離車越來越近了。

終於知道車為什麼停了，原來前方有一個等車的客人，是個老頭兒，帶了兩包行李，中年女售票員下來把老頭兒行李放進了後備箱。步浩大口大口喘著氣，眼瞅著老頭兒就要上車，步浩顧不上累癱了的身體，一把抱住他：「你不能上去！」老頭兒不知事情原委，看步浩狂追汽車過來腳步都蹣跚了，趕忙扶住他。

步浩使勁喘了幾口氣，然後對車廂內所有的人喊道：「全部下車！前面就會發生車禍，你們全都會死，下車！」男司機從步浩大喊大叫的時候就朝他走了過來，在這之前從駕駛座底下抽出了一根鋼筋棍。

「小王八蛋！老子先要了你的命！」

女售票員知道男司機的脾氣，趕緊上前摟住了他：「朱哥算了，算了。年輕人不懂事，算啦！」

然後也惡狠狠地對步浩說：「想活命你就趕緊走吧，朱哥真發起火來你就完了！」

用力推開步浩，女售票員把司機哄回駕駛位，又走回來上了車準備關車門，與此同時車門框被步浩上前一把死死的拉住。他看著剛上去站在車廂門口的老頭兒，並沒有大喊大叫，只是淡淡的對他說：「爺爺，你不該死的，你跟這車裡的人不一樣，下來跟我走吧。」

那種眼神慈悲，此刻的他彷彿一尊救世菩薩，手持竹枝，向人間灑著甘霖。那隻右眼裡，滿滿的都是生機盎然。

然而「砰」地一聲，車門關上了，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留下個瘦小的身影和一隻狗在塵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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