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十年後的相見

正當宋媽不知所措的時候，靠在沙發背上的歐母，突然開了口喚了她一聲：「宋媽。」

「唉！」聽到歐母喚她，宋媽本能的答應了一聲，然後雙眼緊張的看向了歐母的背影。

「去開門。」

這三個字從歐母的口中十分輕描淡寫的吐了出來。宋媽看著那個背影，又看了看坐在她對面的歐洛辰的臉，那臉上正一片冰寒，她戰戰兢兢的走到了門口，打開了門。

「宋媽。」曲雅叫了一聲，向門內走去。可是宋媽打開了門，卻沒有讓出路來，只是那麼定定的看著她。

「宋媽？你怎麼啦？」曲雅覺得有些奇怪，宋媽的舉動實在是有些反常，正當她納悶的時候，就聽見別墅的大廳中有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宋媽，讓客人進來。」

宋媽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讓到了一旁，曲雅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宋媽，緊接著邁步進了別墅。繞過玄關剛要走向客廳的時候，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那個女人的背影。曲雅憑藉著驚人的記憶力可對於人物過目不忘的本領，快速的在腦海中篩了一遍，然後用她的專業素養迅速得出了結論，這個女人她從沒見過。

緊接著她的目光環視了一下，看見了坐在沙發對面的歐洛辰，和坐在女人身旁的另一個背影。光是看一眼背影曲雅就已經知道，坐在女人身旁的那個人是蘇曉曼了。儘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從整個客廳的氣氛中，也讓曲雅感覺到了有一絲莫名的涼意。

於是她定了定神，朝著客廳中間的沙發走了過去。越是走進，歐洛辰的臉上的神情就越是清楚的映入了曲雅的眼帘。以她對歐洛辰的了解，這樣的深情出現在他臉上的時候，是十分少見的。這預示了一系列幾乎不屬於歐洛辰的情緒。

緊張、錯愕、不知所措。

曲雅輕輕走過去，來到歐洛辰的沙發旁，才看清了那個女人的正臉。雍容華貴的氣質中不是高雅大方，雖然曲雅不曾見過這個人，可是從她的臉上那些和歐洛辰有些相似的五官上，她便一下猜出了這個人是誰。

曲雅愣愣的盯著那張臉，歐母也同樣雙眼沒有離開她的臉一刻。

兩個人就這樣四目相對。

這一刻，是曲雅沒有想到的。她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她會和父親的正室相對。在她年少的時候，在每一個節假日都見不到父親身影的時候，她曾經怨恨過。在她幼小的心裡，就知道在某一個地方，有著某一個女人，因為先來後到，而獨自享受著父親的所有陪伴。

可是她和母親，卻永遠只能在別人舉家團聚歡慶佳節的時候，窩在家中關上窗戶拉上厚厚的窗帘，假裝聽不見節日里花在天空中炸響，假裝看不見那些盛開在天空的漫天絢麗。假裝這一天和平時的每一天都沒有什麼兩樣。

在她幼小的心裡，除了恨父親，還恨著這個女人。她於是一遍一遍的在腦海中勾勒著這個女人的模樣，發誓有一天自己長到足夠大，一定要去找到這個女人，然後把父親搶回自己和媽媽的身邊，讓這個女人也嘗一嘗，沒有陪伴的日子是怎樣的滋味。

可是，可是啊……

她真的長大了，像自己想象的那樣，長得足夠大了。她雷厲風行，獨當一面，是整個ZUE除了總裁以外最得力能幹的人。她靠自己的努力，用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別人的讚許，然後不辭辛苦一步一步爬到了一個令人仰望的位置。

可是，可是啊……

當她真的長大了，她才發現，比恨更難過的事情，是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恨錯了人。

當她也開始對愛情有了幻想，她才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在自己的母親和歐洛辰的母親這場爭奪丈夫的拉鋸戰中，其實無論誰輸誰贏，受傷害的，都是這兩個可悲的女人而已。年少的她只知道自己和母親可憐，可是她忽略了另一個女人，雖然有丈夫的陪伴，卻無時無刻不再承受著丈夫的不忠。

疼痛像一把雙刃劍，同時刺痛著兩個無辜的靈魂。

歐母盯著曲雅的臉，看了許久，眼神中卻有些猶疑。曲麗萍的基因到底是有多強大？強大到她竟然從這個孩子身上，找不到一點歐澤雄的樣子。有一瞬間，歐母突然有些晃神，她突然不知道這十年一夢，到底是不是一場幻覺。

可是那女孩臉上的神情，像極了歐澤雄，也像極了歐洛辰。年紀輕輕的臉上，無懈可擊的妝容，散發著和年齡不相稱的冷漠與淡然。

「坐。」歐母定了定神，輕輕的吐出了一個字。

曲雅就順著她，挨著歐洛辰坐了下來。

「媽，你這是要幹什麼？」歐洛辰悶悶的從口中吐出了這句話。

「洛辰，你是長大了，也能幹，你的事業你的愛情，媽媽從來不過問。可是有一點，媽媽不能容忍，那就是你，欺騙了我。」歐母的目光，盯向歐洛辰的臉，「十年前，你答應過我，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而這個人，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

歐母說著，伸手一指，指向了曲雅。

就在那一刻，曲雅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因為用力，指甲掐進了肉里。可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因為比起歐母的話語和她指過來的手，這點微乎其微的疼痛，根本不算什麼。

就在前幾天，她剛剛在母親的墓碑前大哭過一場，然後接受了自己心愛的男人的擁抱。就在前幾天，她以為大哭一場就可以忘記從前的傷痛，她一切一個擁抱就可以給她面對未來的勇氣，她以為這樣，就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可是她太幼稚了，她忽略了她只是一個私生女。一個見不得光的登不得大雅之堂的私生女。一個只配躲在潮濕陰暗的陰溝里腐爛發臭的私生女。

曲雅的手越來越用力，知道感覺到手心滲出了粘稠的液體，仍舊沒有停下來。慢慢的便有紅色的液體，順著她的手流淌了出來。

「曲雅，你的手！」

自從曲雅進了門，蘇曉曼就一直在擔心著曲雅。關於曲雅，那天在如家酒店的時候，歐洛辰跟她講了很多。她很心疼曲雅，所以當直到曲雅來了的時候，她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兒。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曲雅。直到她看見曲雅的手中似乎滲出了什麼液體。

於是趕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想要想著去呀走過去，卻被身旁的歐母一聲給呵斥住了：「曉曼！你是歐家未來的少奶奶，不要跟這種人糾纏不清，有失身份。」

「媽！」歐洛辰聲音低沉的喊了一聲，想要制止歐母的話。

蘇曉曼的腳步頓了頓，聽見歐母說完話，仍舊向前邁了腳步。

「蘇小姐，如果你執意要和這樣身份的人牽扯不清，就別怪我們歐家門容不下你。你也休想嫁入歐家。」歐母依然是冷冷的聲音呵斥著蘇曉曼，可是稱呼卻已經從曉曼變成了蘇小姐。

蘇曉曼咬了咬下唇，眼神里微微閃爍著。就在剛剛，她看著眼前的歐母，完全已經變了一副樣子，從最開始的溫婉高雅，變成了現在的咄咄逼人。她能理解，歐母在面對一個私生女時候的心情，她曾經設想過，如果是她，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歐洛辰的身上，她能夠坦然面對嗎？

她沒有得到答案，因為所有的猜想最終也只是猜想，事情沒有發生在她的頭上，她永遠無法體會當事人的感受。可是現在，她至少知道，這一切的對錯，都不是曲雅造成的。而在這一切的故事中，受傷害最深的，也莫過於曲雅了。

沒有人和她商量，就把她帶來這個世上，卻讓她擁有了和別的孩子不一樣的童年和經歷。讓她背負著原本屬於父輩們的錯誤，並且一直背負一生。她真的心疼曲雅，雖然她知道歐母的情緒也都是情有可原，雖然她知道現在她邁出這一步很有可能會導致她和歐母之前關係的不融洽。

可是無論怎樣，她都不想讓曲雅在現在的這個時候，孤立無援。她也不想歐洛辰因為這件事情，和母親對立，畢竟一面是母親，一面是妹妹，讓他選擇，太過殘忍。

蘇曉曼心裡下定了決心，咬了咬嘴唇，沖著曲雅邁出了步子。她走到曲雅身旁，輕輕的拉起了曲雅的手，對著一旁的宋媽輕聲說道：「宋媽，去拿一下紗布。」

「誒！」站在一旁的宋媽驚呆的看著這一切，聽到蘇曉曼這句話，轉身一路小跑著去拿醫藥盒了。

就在蘇曉曼的手，碰到曲雅手的一瞬間，曲雅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一把甩開了蘇曉曼的手，轉頭沖著她吼道：「我不需要你來施捨！你好好的當你的歐家少奶奶去！」，緊接著又將目光轉向歐母，一字一頓的說道：「我不會再讓你，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