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七章 深情不壽,慧極必傷
傅遙也沒賣關子,立刻應道:「嫂子不知,芸熙今兒頭一回出去應酬,就大獲讚賞。芸熙生的一臉溫婉乖巧,談吐又文雅大方,很得長輩的喜歡。瞧那些宗婦和命婦的眼神,恨不能立刻拍板將芸熙搶回去當兒媳婦,孫媳婦去。我想,最快明兒,就會有人登門提親了。我倒是有些後悔,今兒帶芸熙出去了。」
「這好的東西,自然人人都想要。但給不給在咱們,隨的他們惦記去。」寧安公主淺笑說,「要說我這沉弟和瀾弟都是火眼金睛,慧目識珠,下手又快又准,將妹妹和芸熙妹妹這樣出色人物,都搶到我們家了。」
崔景沉點頭,「可不,幸好下手早。」
傅遙眉梢一挑,「若我自恃奇貨可居,反悔了怎麼辦。」
「反悔?那可來不及了。」崔景沉說。
「嗯,反悔不了。」寧安公主沖崔景沉說,「沉弟放心,皇姐幫你看著呢。」
一聽寧安公主向著崔景沉,傅遙就不幹了,「我的好姐姐,好嫂子,您可得向著我呀。」
「妹妹是我的好妹妹、好小姑子,可我還是更喜歡妹妹當我的好弟妹。」
寧安公主這話,說得傅遙心裡暖融融的,「其實,我也最喜歡給嫂子當弟妹。」
傅遙嫣然一笑,那嬌憨的模樣叫人無比心動。
三人說說笑笑,屋內一派其樂融融。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要跟你和嫂子交代。」傅遙沖崔景沉說。
崔景沉點頭,示意傅遙講。
「我今兒在丞相府,單獨見了六皇子一面。」傅遙說,「我曾與你和嫂子講過,有一回我入宮給繼后醫腿,後來被繼后帶去福曦宮給李昭儀診脈的事。那日,六皇子也在,因為知道母妃病重,又不得見母妃,那孩子哭的很慘,我便將帕子借他擦淚。沒想到六皇子一直記得這事,今兒特意把我叫去,將洗好的帕子還我。」
「恐怕不止還帕子這麼簡單吧。」崔景沉說。
傅遙點頭,「六皇子求我教他醫術。」
「醫術?」寧安公主問。
「是,六皇子說,他不想重蹈他母妃的覆轍。」
「六弟終究是知道了。」崔景沉說,口氣透著一股沉重。
「是,我也不清楚六皇子究竟知道了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六皇子知道李昭儀並非患病,而是中毒。六皇子說他不想如同他母妃一般,被人下毒害死,所以求我一定要教他。」
「那阿遙怎麼說的?」
「我起先是不肯答應的,後來……我覺得六皇子好可憐,我知道即便教六皇子醫術,他那邊也多半派不上用場,可我不忍心,我想教他,就當給他個心安。」
崔景沉點頭,「阿遙做的對。」
「依我看,妹妹還是不要與六弟走的太近,六弟那個孩子……」
「皇姐,六弟不是個刁滑的孩子。」崔景沉說。
「六弟還不算刁滑?小小年紀就懂得裝瘋賣傻,遮其鋒芒那一套。」
「這正是六弟聰明之所在。」崔景沉說,「其實,六弟也是被逼無奈,才會故作頑劣無能的。」
「這話怎麼說?」傅遙好奇。
崔景沉無意隱瞞,便與傅遙和寧安公主講道:「皇姐和阿遙或許都不知,在三年前的冬天,六弟曾跌進結了冰的千鯉池,險些喪命。事後,對外宣稱六弟是因失足跌落的。但實際上,六弟是被人故意給推下池子的。而意圖謀害六弟的不是旁人,正是近身伺候六弟的小太監。」
「竟然會有這樣的事。」寧安公主聽后,心中氣憤難當。
六皇子還是個孩子,三年前才五歲。
那起子奸人竟然忍心對那麼小的一個孩子下毒手,還是人嗎?
「我原本也不知道這事,是前陣子六弟剛搬來東宮住,我怕六弟住的不熨帖,便會時常過去瞧瞧他。有一回我過去,正趕上六弟發夢魘,我聽六弟夢中一直喊著別殺我,覺得十分蹊蹺,就問了六弟身邊的小唐,之後便派人去追查了當年之事。才知當年六弟落水,並非失足而是人為。是有人收買了那個下毒手的小太監,要置六弟於死地。」
話聽到這裡,傅遙不禁連聲暗嘆。
心中越發憐惜六皇子了。
「仔細想想,六弟其實打小就很聰明,三歲還沒開蒙的時候,就能把《聲律啟蒙》和《三字經》倒背如流。就是經了落水一事以後,那孩子才性情大變。」崔景沉說,口氣沉重,「我原以為六弟故意隱其鋒芒,是李昭儀教的。可轉念一想,李昭儀為人一向跋扈乖張,藏拙還來不及,怎麼肯露拙,是巴不得六弟能在父皇面前多給她長長臉。既不是李昭儀教的,那便是六弟自己機靈,察覺到了什麼,為求自保,才故意裝傻充愣的糊弄人。」
「沉弟說的是,這事兒大約就是這樣吧。」寧安公主說,目光有些複雜,「那孩子……那孩子似乎是……」
「不願與他三皇兄爭奪太子之位。」傅遙接著寧安公主的話茬補充到,「以李昭儀的脾氣,必定曾有意無意的將謀儲的事與六皇子透露過了,六皇子不願與兄長們手足相殘,所以才故作庸懦無為,不叫意圖利用他的人有機可乘。」
聞言,崔景沉和寧安公主都一齊沉默了。
傅遙也靜默了片刻,才開口,「六皇子一個孩子,也未必會想的這麼多,或許只是單純的害怕,害怕攪進這奪儲之爭中,會死於非命,所以才鋒芒暗藏。可不論六皇子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六皇子都是個惹人憐惜的好孩子。」
寧安公主點頭,「孩子是個好孩子,但有句老話說的好,深情不壽,慧極必傷,那孩子太聰明。這既是他的好處,也是他的壞處,我只怕他不能得償所願,還是會步了他母妃的後塵。」
寧安公主的話,叫傅遙的心狠狠地揪疼了一下。
傅遙記得,六皇子今日與她說過,口氣堅定的與她說過,說自己絕對不會步了母妃的後塵。
但這世上,哪有那麼絕對的事。
六皇子終究還是個孩子,想法依舊帶著幾分天真。
傅遙知道,六皇子不願與他兄長太子爺為敵。
但無論他願不願意,他早就與太子爺站在兩個對立的陣營了。
爭與不爭,已經不是六皇子自己能左右的。
「無論如何,我既然已經答應給六皇子當師傅,就不能食言。嫂子,景沉,你們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