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故人不少
隨著崔景沉劍起劍落,傅遙身後的粗麻繩應勢而開。
沒了麻繩的束縛,傅遙越發沒了支撐,整個人癱倒在地,無論如何都爬不起來了。
忽然,一股力量將傅遙向上提拉,隨之而來的是左臂的巨痛。
傅遙勉強抬頭,正對上崔景沉幽深的黑眸。
當然,傅遙很感激當今太子爺肯出手相助,把如此狼狽的她扶起來。
但懇請太子,不要捏著她的傷處可好。
望著那隻箍在她腕上,骨節分明,白皙而秀氣的手,很難想象單憑這隻手,竟能有如此大的力氣。
「疼……」
聞言,崔景沉猛地鬆了手。
傅遙脫力倒下,本以為會重重的跌回地上,沒成想卻跌進了一個無比溫暖而厚實的胸膛。
……
等傅遙再次醒來,天已經大亮。
明朗的日光透過窗縫照進來,正落在她臉上。
暖洋洋的感覺,叫人覺得甚是愉悅。
但隨著知覺的漸漸蘇醒,疼痛感和無力感又席捲全身。
傅遙忍不住悶哼一聲,正疑惑她這是在哪兒,就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呀,姑娘醒了?原以為最快也要傍晚呢。」
傅遙抬頭,見說話的是一位樣貌清秀,卻很面生的少年,而他這身打扮……
「你是……」
「奴才福安,是太子殿下的內侍。」
怨不得是這身打扮,原來是侍侯太子的小宦官。
但仆憑主貴,傅遙哪敢怠慢,「有勞公公照應。」
「姑娘客氣,您若覺得累就再睡會兒,殿下已經吩咐過,咱們明兒才啟程,您盡可安心休養。」
傅遙覺得,她大約是太累太疼的緣故,思緒混亂,有些弄不清楚狀況,不禁問,「啟程?啟程去哪兒?」
「啟程去涼州大營呀。」福安說,「殿下此番前往西北,可是代陛下勞軍來的。」
傅遙自然知道太子是去前線勞軍的,而她也要去往前線充作勞役。
可是她不明白,她與太子道不同,怎麼就成了「咱們」。
「敢問公公,與我同行的罪奴們呢?」傅遙又問。
「回姑娘,人今晨就走了。」
「那我呢?」
福安聞言,一頭霧水,「姑娘不是在這兒嗎?」
傅遙惶惑,太子不但沒殺她,還單獨把她留下,究竟意欲何為?
見傅遙一副恍恍惚惚的樣子,福安趕緊上前扶她躺好,「姑娘身子要緊,您別多想,我們殿下是不會殺您的。」
傅遙當然知道太子不會殺她,否則昨夜就該動手,哪會由得她高床暖枕的養傷,還派自己的貼身侍從來照料她。
但叫傅遙不解的是,就算她昨夜已經向太子道明冤屈,可她一個犯了謀逆之罪的罪臣之女,何以得到太子這般照拂。
難道,難道是因為她提了周佳木的名字不成?
「周佳木周公子可在殿下的隨駕之列?」
得此一問,福安稍稍遲疑了片刻,才點頭。
果然是因為周佳木嗎?
傅遙長長的吐了口氣,正預備再問福安打聽兩句,誰知還沒等她開口,就止不住的劇烈咳嗽起來。
福安見狀,趕緊上前替傅遙拍背順氣。
誰知這一拍不要緊,傅遙險些疼的背過氣去。
全賴昨夜的提桶男子,踹她那一腳,下了十足的力氣。
若不是有綁在背後的手臂緩衝了幾分力道,她保不準會被當場踹的肺臟破裂,一命嗚呼。
見傅遙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但臉色卻蒼白的嚇人。
福安只怕人再有個閃失,說是要向太子請旨,叫隨行的太醫再來瞧瞧,便匆匆出去了。
傅遙獨自一人,安靜的躺在卧榻上,幾乎是一動不動。
但心中思緒,卻前所未有的紛繁而混亂。
昨夜那段遭遇實在離奇,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但越是意外,就越可能暗藏機遇。
太子,未來的天下之主,能否成為了她夙願的貴人?
這個想法或許很大膽,卻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太子那個人……怎麼就叫人那麼看不透呢。
傅遙尤記得那雙光澤沉湛的黑眸,是那般的黑澈卻又深不見底。
隱隱散發著涼薄的寒意。
他為何要留下她,又要如何處置她,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片刻,福安帶著太醫回來了。
那太醫姓張,年紀大約三十上下,人很和氣,說話輕聲細語的,換藥上藥的動作也很輕,著實叫傅遙少受了不少的罪。
「有勞太醫。」傅遙誠心道謝。
張太醫聞言,卻反過來與傅遙躬身作揖,「我與姑娘外祖家頗有淵源,今日能在此醫治姑娘,是老天爺給我機會報恩。」
與她外祖家頗有淵源?
傅遙雖覺得意外,卻大約能猜到那淵源何來。
想來她外祖母顧氏一族,曾是大夏國最為顯赫的醫香世家,祖上出了三位太醫院院使,五位太醫院原判。
而顧家不止出太醫,還出了不少懸壺濟世的仁醫。
盛名滿天下,桃李也滿天下。
眼前的張太醫,或許曾受過她外祖母顧氏一族的恩惠,也或許曾師從顧家。
總之,全仰仗前人種下的善因,才能結出她今日的善果。
傅遙感慨,正預備與張太醫寒暄兩句,卻聞門口傳來一句,「看不出來,你還故人遍天下。你倒是說說,究竟還與這兒的誰有瓜葛?」
如此悅耳卻又散漫的嗓音,不是太子崔景沉又是誰。
聞言,張太醫趕緊回身沖太子一拜,「不知殿下駕到,微臣唐突。」
崔景沉手一揮,示意張太醫退下。
福安見狀,也識相的隨張太醫一同退身出去了。
昨夜光線昏黃,傅遙只看見太子樣貌俊俏,卻不知太子竟生的如此明徹白皙。
叫她一個姑娘家,都不禁汗顏。
早聞已故的昭惠皇后是個傾世的美人,都說兒子的長相多半隨母親,可以想見昭惠皇后是個怎樣的美人了。
崔景沉無視傅遙的目光,大步上前,一把就將人從溫暖的被窩裡扯了出來。
傅遙反應不及,險些從卧榻上跌落下去。
「還疼嗎?」崔景沉還如昨夜一般,單手扯著傅遙受傷的胳膊。
疼,能不疼嗎?
傅遙疼的凝著眉頭,對崔景沉道,「殿下鬆手,罪人就不疼了。」
崔景沉聞言,立馬就鬆開了手。
儘管這是應該的,但傅遙還是預備跟這位太子爺道聲謝。
畢竟,禮多人不怪。
誰知還沒等她開口,就覺得腦門上一熱,崔景沉正把手背貼在她額頭上,煞有介事的試她的體溫。
傅遙一時怔住了,身子僵硬,動也不敢動。
「好像有些燙。」崔景沉微微蹙起眉頭,又用另一隻手試了試自己的體溫,這廂還沒等得出結論。
就見一人影飛快的從門口竄了進來,「聽說有人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