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恨

沈傾雲看著沈傾歌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著碗里的米飯，放下筷子，看向沈傾歌。

「有心事？」

沈傾歌下意識的點點頭很快又搖頭，抬眼看著沈傾雲笑道：「沒什麼，就是心裡有些煩亂。」

「是慕容景鑠亂了你的心？夭兒，難道你喜歡慕容景鑠？」

沈傾雲皺眉，溫和的問道。

沈傾歌一震，目光有些茫然，她不知道，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之前，慕容景鑠並不在她的計劃中。可是漸漸地，她發覺到慕容景鑠的潛力，她突然想幫他實現願望，僅僅是為了能牽制百里玄霽。這跟喜歡有關係么？沈傾歌又陷入自己的思緒，她不明白為何前世的記憶有些斷章，她突然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竟讓如此倨傲的慕容景鑠甘願臣服於趙睿輝？

「那麼，你喜歡百里堯么？」

沈傾雲已經坐到了沈傾歌的身邊，目光溫暖的望著她。

對於沈傾雲來說，只要夭兒喜歡的人，他一定會成全，就算那個人不喜歡夭兒，他也會用藥物控制他讓他喜歡夭兒，不過，他覺得這兩人都是喜歡夭兒的吧！否則以慕容景鑠的實力，當時在玉江城就會留下夭兒。

「大哥——我……」沈傾歌不知道怎麼開口，她從小對大哥很敬畏，可是，有時候她也希望有個可以傾訴的人。對於大哥，她不想瞞著任何事，但是又怕挨罵。

「說吧。你不是以前的夭兒了。只要你願意，你快樂，大哥都會支持你。」

沈傾歌的心中暖暖的，眼淚卻流了下來，她喊了小桃將飯菜撤下去，不用進來伺候了。

「大哥，你攙我到走廊，我想看看雪景。」

沈傾雲沒有駁回，攙著她站到外面的走廊上。因為是二樓，可以看到院牆外的雪景，也可以看到左邊軒親王府的院子。

「其實，我很喜歡做顧璃的生活，和大家在一起，開開心心，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上次見了劉大哥他們，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幼稚。這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在男子為尊的時代，我需要一個名分……慕容景鑠會讓我跟他並肩征戰，笑傲天下！我只是覺得，那般活著也不錯！」

沈傾歌目光瞟向遠處，嘴角微微上揚著，目光清淡如水。但是沈傾雲似乎從她的眼底看到了熊熊烈火，似乎要焚燒這天下，化為灰燼。這一刻，他才感覺到自己妹妹身上有一種被可以壓制的戾氣，那戾氣來自於她心中濃烈的恨意。

沈傾雲不覺想起有關『禁書』的傳言。

最近坊間傳出昭陽大帝的泣血詩。

『禁書』也好，『天書』也罷，他都不關心，他只關心他的夭兒不要中了血咒。

喋血天斬，開闢鴻蒙，盛世開陽。

沈傾歌心中默默念著，這個無良的天下，這些貪戀自私又薄情的人們，需要經歷鮮血的洗禮，才會有一個盛世開陽。傳說中昭陽大帝的時代，男女平等，女人可以上戰場，女人可以經商，女人可以休夫，女人可以跟男人一樣享有崇高的地位。

沈傾歌閉上眼睛，涼涼的雪花貼在面上，入骨的沁涼，就像那天扔來的石頭、爛菜葉、雞蛋，就連無知的三歲小童也在自己母親的指使下向自己扔雞蛋。

百里堯站在屋頂，猶如一尊雪雕，他的肌膚似乎融進了雪，只有一雙眼睛格外的幽沉。

他的提議，果然遭到慕容景鑠的拒絕。

那一刻，他心急如焚。他想知道夭兒到底是怎麼想的。他迫不及待的回來，神差鬼使的落到屋頂，就是想聽聽她的真心話。

但是，他沒有生氣，只是感到無比的憐惜。

他不知道沈傾歌做了怎樣一個夢，才會積怨厚重，恨意漫天。起初，他只以為是她在沈家的遭遇，可現在想想，她對趙睿輝、梅疏影的恨意決然至深，她對他們的報復並沒有結束，留下他們的命，是為了讓他們更痛苦。

夭兒，怎麼辦，放不下了。

就兩年吧！

兩年後，我放你走！

沈傾雲憐惜的摸了摸沈傾歌的頭，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輕聲道：「大哥永遠是你的後盾。不管你想要怎樣的生活，只要你快樂、幸福就好。」

「大哥，謝謝你！」

沈傾歌依靠著沈傾雲，目光恰好落在軒親王府的一處院落。那裡種滿了很多品種的梅花，初雪后，就會有很多綻放。

她微微笑著，目光比冰雪還冷漠。

聽說，她們開始鬥了！

有些人，慾壑難填，不需要你出手，只要給些小小的提示，她們絕不會讓你失望！

沈傾雅看著桌子上擺的兩碟小菜一碗湯飯，揚手就對侍女一巴掌：「你端來的這是什麼東西，這樣的飯菜人能吃么？能吃么？」

叫罵著一下子將桌上的東西掃到地上，怒氣沖沖走出了房間。

她住的園子足夠大，比沈府的芙蓉苑都大了好幾倍，可是這偌大的園子此時卻孤寂的令人發瘋。

原本以為嫁入軒親王府雖然是個側妃，但日後怎麼也是個皇妃，卻沒想到軒親王被刺養病十多日，然後聽說他去逼宮……失敗也就算了，母親說軒親王還會東山再起，所以她又定下心來。可是這麼多日，王爺一日都不曾到她的房間，她自己去找王爺連院子都不曾進去。而且伙食越來越差了，自從來王府，她連一件新衣服新首飾都沒添過。她又去找王妃訴苦，但王妃說現在府里是梅疏影那個賤人說了算。

沈傾雅恨恨的想著怎麼對付梅疏影，突然聽到假山後傳來窸窣聲，似乎還有女人的嬌吟。

怎麼回事？

她惦著腳尖循著聲音走去……

啊？

她從石孔中看到假山的石洞中兩具交纏的身體。

她想起嫁妝里的那本冊子，還有嬤嬤的交代，臉紅的充血了。可是，她又好奇，好奇的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鬼差神使的湊過去偷看。

那個丫鬟她見過，是王府里二等丫頭。那個男人……沈傾雅仔細的看了看，她覺得還是沒見過。五官長得清秀俊俏，可是身材精壯，充滿著力量感。

二人終於結束了，沈傾雅看得出了一身汗。她靠著石壁，一直等二人離開，身子還沒有冷卻。

從二人你儂我儂的對話中，她知道了那男的身份。

是王府管家的兒子田程。

待沈傾雅失魂落魄的離開，先前的二人卻從暗影中走了出來。

田程捏了捏金釵的大波滿意的開口：「事兒成了，快去回稟你家主子。」

金釵幽怨的瞪著他啐了一口道：「你是看上她不想要我了吧！」

「怎麼會？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她算什麼？還是你夠味兒！」

「討厭！」

金釵跺跺腳離開了。

田程冷哼一聲轉向沈傾雅離開的方向，心裡像鑽了之貓兒。

他忽然想，這就是人們口中的『因禍得福』吧。他和金釵苟同的事敗露了，卻換來這麼一樁美人錢財兩得的好事兒！

梅疏影躺在搖椅上，聽著金釵的回稟，睜開了眼睛。

金釵臉上還漾著歡娛后的酡紅，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極讓人討厭。

「好了，下去吧。事成后，我會給你們一筆錢讓你們二人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

金釵喜形於色，連忙跪下謝恩，一路想入非非的回去了。

聽到內室里傳來的聲音，梅疏影連忙關了房門走進去，打開了暗室。

「父親。」

梅疏影眸光透著希冀望著自己的父親。

「怎麼樣，事情都成了？」

梅凌峰點點頭道：「為父已經控制了他的家人，又將線索拋了出去，很快君墨塵會順藤摸瓜查到他身上，到時候沈傾歌『禍國妖女』的罪是逃不脫了。

「可是……」梅疏影恨恨的說：「就怕徐文彥念及舊情！」

梅凌峰亦是眼神陰毒，安慰梅疏影，語氣陰沉自負：「新皇朝中無人根基不穩，如今還有慕容景鑠虎視眈眈，倘若加上民憤積怨，他總不會為了沈傾歌只是北轅內亂！就算他不會，老皇帝絕不會坐視不管。他眼裡，可沒有比天下更重的東西！」

梅疏影也跟著笑了，似乎已經看到沈傾歌被火焚的情景。

這一切，都是沈傾歌搗鬼，她死了，顧璃一介商人也不會再插手朝政之事。

「對了，這些日子，你趕緊懷上趙睿軒的兒子！有了孩子，再有我們梅家的功勞，後宮之首便是你的！」

提到此事，梅疏影眼神猛然一暗，只是點點頭應和著。

雪，越下越大。

梅疏影攏緊了裘衣，往雲祥殿走去。

她走上拱橋，下意識的抬眼，乍然看到遠遠的一個身影，立在高高的閣樓上，她側著身子，雖然看不清面上的神情，但她能感覺到對方正在望著自己，而且臉上是一副讓人恨得牙癢的微笑。

沈——傾——歌——

兩人久久的對視，梅疏影也回了對方一個甜美的笑容，挺直了脊背走下拱橋。

天知道此時她心裡有多恨，有多嫉妒。

她是故意站在那裡等自己出現，好羞辱一番。

沈傾歌雖然被沈府趕了出來，可是那又怎樣。

人家現在是富甲天下的商才顧璃的妹妹了，又是頗受百姓愛戴的被皇上封爵被拒的『鬼仙』公子沈傾雲的親妹妹。還得了慕容景鑠的青睞。

似乎所有女人有的福氣她都有了，而這一切，原本該是她梅疏影的！

憑什麼，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