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清風館人
「葉姐姐,你怎麼來了,連帽子也沒戴。」
沈傾歌趕緊抖落趙葉身上的雪花,拉她進了屋。
趙葉嫌馬車礙眼,一路狂奔了過來,除了臉和鼻子是凍的,身上反而是熱乎乎的。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飲而盡,這才發現沈傾歌的嘴角破了。
「呀,你這是怎麼了……」
沈傾歌連忙躲開趙葉的觸碰,臉色微紅,有些氣虛的說:「不小心磕破的。葉姐姐,你這麼著急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趙葉雖然狐疑,但聽到正事連忙說道:「是我表哥,他要我告知你,順著那個揭榜的民間郎中終於捉到了飛賊。誒,你猜猜看,那個膽大的飛賊會是誰?」
沈傾歌凝眉,百里堯說後面的事交予他不用自己操心。具體部署他也跟自己說過了,可是那個飛賊的人選——難道是白謙。
「怎麼,總不會是傳言中的『樑上飛』吧。」
趙葉翻翻白眼,她就知道什麼都會被沈傾歌猜中。
真的是白謙?百里堯沒跟自己商量過,芸娘也沒跟自己說過。白謙出山,為何她身邊的一個人都沒有說與自己聽。
「誒,梅疏影果真是煞星啊!你說這『樑上飛』銷聲匿跡這麼多年,一出手偷了件寶物,可是卻因此深陷窟窿……」
趙葉突然間長嘆短噓,替白謙打抱不平。
沈傾歌微微一笑,心道這趙葉的性子,真不像是平王府的大小姐。
「你就是為這事兒不顧形象的跑來?」
被沈傾歌一問,趙葉一拍腦袋道:「你看,我都忘了大事兒了。傾歌,其實,表哥是要你有所準備。那個……太上皇讓我表哥三日後正式結案,還你一個清白,然後讓皇上……娶你為後。」
沈傾歌有些愕然的望著趙葉,腦海中閃過百里堯的話:……還有老皇帝,你不覺得他很奇怪么?
是呀,他很奇怪,可不是徐文彥登基這些日子。自從西沙回來后,他的眼神就變了……還有李嬤嬤,也是那個時候變奇怪,現在想想,恐怕老皇帝那個時候就知曉了徐文彥是自己骨肉。所以,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是愛屋及烏嗎?
怪不得,他對自己很是寵愛,卻任由沈家污衊,連問都沒問同意了沈致雍請的官文。
如果他早就想好自己這顆搖錢樹栽倒皇帝後宮,那麼,他便不許外戚太過強盛。
他要的就是自己毫無背景吧。
可惜,他許是沒想到顧璃會突然站出來,沈傾雲回來,然後是擊鼓鳴冤這些個事。
呵呵呵,這趙家的人,到這一代,還真是不及他的城府深呢!
只是,她很奇怪,明明能猜到慕容景鑠是被顧璃所救,他那些保命的金御衛也是顧璃所殺,卻連問都不問一聲,還要自己進宮為後。
「妹妹,你是不願意,對吧?」
趙葉望著沈傾歌皺眉凝神的沉重,著急的問道。
沈傾歌點點頭,嘆了口氣道:「你回去告訴子衿,我知道該怎麼做,他只管結案便可。還有,洪姨娘畢竟是漣兒的母親……」
趙葉猛的抱住沈傾歌,低沉的說:「傻丫頭,你知道嗎,有時候,你堅強的讓人心疼。」
外面風雪交加,沈傾歌卻一直站在閣樓,望著隔壁院子里的燈火通明。
這個夜,對某些人,是個難眠的夜。
軒親王府里出了件醜事。
側妃沈傾雅半夜與管家的兒子田程私奔,被發現。軒親王一怒之對沈傾雅動用家法,沈傾雅小產。府中所有人都知道王爺跟側妃還沒有圓房。
梅疏影跪了王爺一個夜晚,終於換了沈側妃一條命,軒親王答應將沈傾雅趕回沈府。可是第二日,沈傾雅羞憤交加自縊身亡。
原本淡出世人眼中的軒親王府因這件事再次推上輿論巔峰。
梅疏影賢德的名聲也傳了出去。
與此同時又傳出田程被滅口,臨死之際寫下『灼華』二字,由此人們猜測此事為灼華郡主重金收買田程所為。畢竟灼華郡主與庶姐關係惡劣。
沈傾歌聽了只是冷冷一笑。
梅疏影不過是一箭雙鵰之計。
可惜了,今世的沈傾歌再也不會任人宰割。
……
還是大理寺『明鏡高懸』的公堂。
北轅的歷史上,級別最高的一次會審。
屏風后,是太上皇和新皇。
君墨塵坐在大堂之上親自審理。
第一次,允許百姓在門口觀望。
當梅疏影以被告的身份帶上來時,她還發懵著,當看到坐在平王身旁的沈傾歌時,目光一下子變得狠厲。
被告不該是沈傾歌么!
當順天府尹裴天正宣讀揭榜郎中和大盜『樑上飛』的證詞時,梅疏影方回過神來。
她終於明白這『樑上飛』並非是她們的人,或者,沈傾歌早在暗中收買了。
她突然站起來,指著沈傾歌厲聲道:「不可能。那本書是三表姐的。是沈傾雅從她的暗格偷了拿給我的!」
梅疏影知道,現在唯有承認,才能反敗為勝。
「人證!」
君墨塵沉聲兩字。
人證?
梅疏影突然踉蹌一退。
忽然後悔起來,早知如此,她該讓沈傾雅多活兩天。
「洪姨娘知此事!」
她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沈傾雅被沈傾歌陷害致死的事她讓人傳到了天牢,聽說洪玉紅著眼睛硬是一滴眼淚都沒淌。梅疏影知道這樣的洪玉就是即將爆發的山洪。
如果洪玉夠聰明,這個時候一定會跟自己一個戰線!
一個多月的囚禁,洪姨娘只是消瘦了,臉色有些蒼白,倒也沒有多少落魄。
看到梅疏影顯然一愣,待看到沈傾歌,垂下了頭,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君墨塵問有關盜書一事,她連看都沒看梅疏影一事,供認不諱,而且說的很是詳細。還說因為好奇翻看了幾頁,除了卷首語,其餘的她都看不懂。
「梅疏影,你怎麼知道『禁書』就在灼華郡主房中?」
君墨塵問道。
梅疏影冷然一笑,看了一眼皺著眉的沈傾歌,心中頓時大快,聲音也提高了說:「那天我母親去世之際招了三表姐一人進去說話,因著好奇我便偷偷躲在屏風外聽著,然後聽到什麼『禁書』二字,還看到母親將一卷書放進三表姐懷中,要表姐發誓今生不能破解。」
「那麼,你是如何破解?」
君墨塵瞥了眼沈傾歌繼續問。
「哼,自然是很小的時候,母親常常教一些符號給三表姐。我看著好玩跟三表姐學了一些。」
這時聽到太上皇的聲音傳出來。
「取物證!」
君墨塵立刻命人去軒親王府取,卻聽得堂外一個好聽的男聲「物證在此」。
接著是一個穿灰色斗篷的男子走進來,取下帽子的一瞬,梅疏影大吃一驚。
堂上所有人也微微驚訝,這個男子身高相貌跟軒親王卻是五分像,若在稍稍裝扮,幾乎能當軒親王的替身了。
男子不看梅疏影,只是行了跪拜,雙手捧著一個盒子高聲道:「小人今日上堂,要狀告軒親王私買炸藥炸毀汾河堤壩,引發洪水致使百姓罹難,瘟疫橫行!」
轟!
外面民眾似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大膽刁民,膽敢口出狂言污衊皇子,是誰指使你?」
太上皇早一步跨出,幾步走到男子面前,臉色鐵青威嚴冷酷。
外面早已鴉雀無聲,生怕一不小心惹惱太上皇將他們治罪。
男子被太上皇威懾的抬不起頭來,身子微微顫著,就連聲音也顫抖著說:「回太上皇,小民汾城人士,因家境貧寒被迫進入清風館。月前有人將我帶進軒親王府,讓我每晚住在翔雲殿扮成王爺與……與側妃行房。小人也是無意中翻倒此書,才發現這就是外面謠傳的『禁書』,禁不住好奇心,偷偷翻了王爺的書閣,便發現一些密信和購買炸藥的憑證!」
裴天正拿過盒子放到君墨塵面前,老皇帝卻喘著粗氣,他同所有在場的人一樣被雷焦了。
趙睿軒找了清倌人替自己行房?
梅疏影無暇顧及禁書,她還沉浸在『與側妃行房』幾個字中。
「你明明是王爺的近身侍從,你胡說!皇上,他一定是受人指使才會出言污穢詆毀王爺!皇上明察,皇上明察——」
梅疏影一聲一叩頭,聲音悲愴凄厲。
觸到老皇帝陰沉的目光,男子立刻戰戰兢兢道:「王爺,王爺很可能得了怪病。在下發現,發現王爺越來越像……」
「像什麼!」
老皇帝厲聲一句,嚇得男子身子一抖,顫聲道:「像陰人。」
陰人——
陰人是很罕見的天生不舉,且漸漸女性化的男子。
自古以來,人們將陰人視作不祥之物,但凡發現都會當做祭品祭祀。
砰!
北轅皇氣急敗壞一腳踢在男子身上,將他踢出一丈,當場吐血,趴在地上半響起不來。
就在氣氛異常壓抑時,沈傾歌起身打破而來蕭殺的安靜。
「既然君大人看過了『禁書』,是否容灼華出言相辯。」
君墨塵點點頭。
見沈傾歌岔開話題,北轅帝稍稍歇了口氣,直接坐到公堂上。
沈傾歌走到梅疏影身旁,圍著她轉了一圈,輕輕的笑了,露出鄙視、不屑的目光。她對著梅疏影淡淡道:「梅表姐,若非姑母臨去時讓我發誓防範與你,說你心術不正,我沈傾歌恐怕此時已被你害死了。嘖嘖嘖,如此想來,從姑母葬禮回來后的我突然昏迷半年之久,也是你的傑作!」
沈傾歌說完對著北轅皇道:「姑母將禁書交予灼華時說過,沈家代代傳女不傳男,百年來更是無人能破解,更是有血咒,沈氏子孫若破解此書,必遭火焚滅族之禍!可惜,待灼華再次醒過來,發現『禁書』不翼而飛,也是那個時候,灼華終於相信姑母所言,開始懷疑梅表姐,小心翼翼的活到至今。至於沈傾雅拿走的,不過是一本普通的琴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