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 誅心
那隊長黑著一張臉指揮著手下禁衛沖了進來,不料一抬頭卻見到了那三個蒙面護衛,當下臉色一變,急忙低頭上前,單膝跪地抱拳道:「不知哪位大人在此?卑職禁衛左營右隊長徐忠見過大人!」說完雙手行禮隨後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
魏倫見到禁衛沖了進來,當下一喜,撥開擋在身前的兩個護衛對徐忠道:「原來是徐隊長,你還不速速將那個賊子抓起來!」
「這...」徐忠左右掃視一番對魏倫道:「請恕卑職冒昧,抓人之前此事還需查探一番!」
「你!」原本煥發生機的魏倫頓時為之氣結,你了半天一揮袖怒道:「有什麼可調查的,此人當街襲殺朝廷官員,你看不到啊」說著指了指旁邊那三具屍體道:「這就是證據,還有什麼可查的?」
徐忠低聲道:「還請魏公子稍後,卑職也是奉旨行事。」聽到奉旨二字,魏倫哼了一聲,扭過頭不再說話。
徐忠抬起頭走到離凡塵身前皺眉道:「那三人可是你殺的?」
離凡塵抱拳道:「見過大人,不錯,方才在下在街上閑走,見三個匪徒當街縱馬行兇,眼看帝國平民就要喪生,一時怒不可遏才出的手,未曾想,天子腳下,竟然還有如此兇徒,當真令人詫異,最令人詫異的卻是這三個匪徒竟是當朝太尉大人府上的,不知這些人是奉了太尉大人之命還是擅自行事呢?此事四周之人皆可作證。」
徐忠左右看了看,整條街上此時聚攏了不下千人,更有不少江湖豪客夾雜於其中。看著四周議論之人,徐忠轉頭道:「即便如此,皇城外圍,你擅自殺人,已是犯了王法,即便事出有因,此事也必須上報,由有司來進行處理,而這已在我的許可權之外,我只負責抓人,所以還煩請走一遭!」
聽徐忠這麼一說,四周之人明顯有些不忿,而那邊魏倫面上剛剛露出喜色,卻不料徐忠話鋒一轉,轉身對著魏倫抱拳道:「還煩請魏公子一同走這一遭!」話音落地,四周響起了一陣叫好聲。
魏倫當場臉色一黑,怒聲道:「你說什麼?」
徐忠走過去在他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魏倫臉上表情變幻一陣后,似是下定了決心般,點了點頭,隨後叫過來那車夫囑咐了幾句,車夫獨自一人離開,而那些禁衛也沒攔他。
徐忠處理好魏倫轉過身來對離凡塵道:「請吧!」說著圍上來四名禁衛,用手中長刀指著離凡塵。
若非離凡塵開始那番話起了些作用,否則這位右隊長怕是完全有理由可以直接拿下離凡塵。那番話講出來,已然讓整件事的性質不同,但礙於魏倫的身份背景,即便有離凡塵那番話在前鋪墊,即便有這街上近千人作證,這位右隊長也只是讓他一起陪著走一遭罷了,畢竟街面上這麼多人,若是明顯處理不公,只怕會引起眾怒,若是在這天下腳下激起了民憤,誰都不好處理。而離凡塵既然出手殺了人,自然沒法全身而退,一旦他有拒絕的舉動,只怕立即可以被列為通緝要犯來處理,到時候就是生死不論了。
雖然方才殺人略有衝動,但那些人既然能如此漠視生命,敢於對無辜幼童下手,自然死有餘辜,所以離凡塵從未有過不適。唯一讓他沒料到的是這種官僚體系中,階層身份的重量竟然如此之重,他之前明顯低估了。
就在幾人僵持之時,人群外圍一陣騷動,那些禁衛紛紛讓開路並齊刷刷的行禮,前面數道淺黃身影分開禁衛走了進來。徐忠聽到異動,轉頭看去,面色一變,疾走幾步單膝跪地道:「卑職見過殿下!」
離凡塵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前面開路的八人,那八人一身淺黃色武服,背上一條披風,內紅外黑,披風下面用金線綉了九條巨蟒,九條巨蟒在巨浪中翻滾騰躍,竟似有化龍之勢。而那一身武服袖口,衣角皆用黑色綉了一圈波浪紋飾,一條紫色蛟龍盤繞胸前,正張著血盆大口怒視眾人。這些人手中所持也是一把長刀,刀鞘漆黑,上面空無一物,唯有刀柄處一圈波紋中隱隱有龍衛二字。這八人與魏倫身前那三人一樣,都戴著半張面具,不同之處在於,他們的面具是黑色的,不知用何物鑄成,上面很光滑的,沒有任何雕紋。
離凡塵之所以注意這八人,是因為這八人功力都不弱,而且彼此持平,呼吸吞吐之間,氣息隱隱關聯,似是一體,面對著八人卻又似對著一位絕頂高手般。
那八人進場站定,其後又有同樣裝束的八人簇擁著一黑色袍服的年輕公子走進場來,即便是魏倫此刻看到那人面孔也不得不過來低頭行禮道:「見過二皇子!」這人卻不是別人,正是那二皇子龍霄。
龍霄見魏倫前來見禮,呵呵一笑道:「原來是魏兄,以魏兄常日間的行蹤,不曾想今日竟能在此偶遇。」說完別過頭沖離凡塵抱拳道:「離兄近來可好,上次離兄不辭而別,小王可是牽挂的很。回京后還被父皇責怪了一番,父皇親口說這次離兄立了如此大的功勞應該好好賞賜一番的,不知離兄何時得空,就隨小王一同進宮面見父皇,我很好奇父皇這次龍顏大悅,能賞下什麼寶貝來。」
離凡塵笑道:「多謝二皇子牽挂,當日有些私事,走的匆忙未曾告別,倒是在下無禮了!」
龍霄擺手道:「離兄如此高人,來去無蹤自是常事。」說著回頭看了一圈后道:「不知這是...」說著掃向了徐忠。
徐忠在一旁見那要捉拿的「要犯」竟似與二皇子關係匪淺,而且聽他們談話竟似連當今陛下也要賞這位,正自揣測間,見到龍霄目光掃了過來,急忙彎腰拱手道:「殿下,此事容稟。」
龍霄笑道:「好,此事不急,你慢慢道來。」
徐忠長舒口氣道:「方才卑職在南邊巡邏,聽聞此處出了人命官司,便帶著部下趕了過來,到時便是如今的場面了,至於具體之事卑職還未清楚。想必要問過這位公子和魏公子才可知曉。」
龍霄看向魏倫道:「魏兄,以你的傳聞,此刻難道不應該在紅樓中么?這大晚上的,怎麼得空出來轉轉?」
魏倫嘟囔道:「方才是在紅樓喝酒,沒曾想被人偷了東西,就帶著人追了出來。」
「哦,不知是何等寶物,需要勞煩魏兄如此大費周張,不知可否說出來,讓本王也開開眼啊。」
「這...」魏倫遲疑一下道:「這個也沒什麼,不值當提。總之我追到這裡,被他當街殺了我三個下屬,帝國律法,皇城外圍,當街襲殺朝廷公職人員,此罪當誅,我想殿下也是知道的。」
龍霄道:「這個是自然,無論何人,都不能無視帝國律法,包括本王也不行!」說著看向離凡塵笑道:「不知離兄是否要說些什麼?」
離凡塵往前踏了幾步,站到場地中央看著四周圍觀眾人道:「其實此事在下本不欲多舌,既然如今牽扯到帝國律法的公正,自然要說幾句。此前在街上閑走,路遇幾人縱馬行兇,欲要當街踏殺幼童,此等行徑當真與匪徒無異,一時憤怒難耐,出手自然重了些。卻不知這些人是魏府之人,更不知魏大人府上之人如此兇悍,因此有些得罪。此事街上這之人皆可作證!」
龍霄點頭道:「原來如此」說著看向四周,四周眾人沉默一陣后,不知何人起了一聲「我願作證」,其餘之人也慢慢開始應和,到最後眾人齊吼道:「作證作證!」聲音越來越大,直震得附近燈火都有些搖晃。龍霄示意禁衛讓那些人停下,轉頭看向魏倫道:「魏兄,若是本王沒記錯的話,有明文規定,若非緊急公務在身,任何人不得當街縱馬,不知魏兄可有公文在身?」
「這...」魏倫一時語塞,之前對離凡塵他自恃身份未曾想到這茬,如今被龍霄提起,當真驚得後背一涼。
龍霄一句問完並未停下,繼續道:「若無公文,當街縱馬,傷人者,杖一百,這出人命者,罪名不知魏兄是否知道?」
「這...這未曾出人命啊...」魏倫摸了摸額頭冷汗結巴道。
「若不是離兄出手,此次可不就出了人命?而且還是幼童,關於幼童,本朝律法明文規定,可是要罪加一等的!既然是你府上之人,這主謀想必便是你吧,方才魏兄說那死去的三人乃是公職人員,不知此三人可有任命文書,在何處就職?」
魏倫此時已是冷汗連連,龍霄這連番問下來,他早已失了分寸,如今唯唯諾諾竟連一句話都講不出。
龍霄看到此處,微微一笑,突然大聲問道:「你可知罪?」
這一聲,直嚇得早已六魂無主的魏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那餘下的三個蒙面護衛早已退在一邊,低頭不語。
龍霄轉頭看向徐忠剛要講話,卻聽到外面一人自遠處奔來大聲喊道:「殿下息怒!」隨後一人手持腰牌走了進來,而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魏府大公子,魏嘯。他身後跟著的正是之前出去的那名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