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回家(2)
她當然不知道,但她想知道,「什麼樣的日子?」
「他這幾天沒出現在公司,也沒有回別墅,去了你以前住過的地方,就是向峰給你找的GE分部大廈樓下的那間房子。」
「……」
季子期真的……很錯愕。
做出這樣的事,對於鍾守衡一個這樣的人來說,無疑,是一種自虐。
自虐的過了,甚至都有可能趨於自殘的地步。
「嗯,他去了你以前住的地方,」湛藍低聲說,目光中有複雜的情緒瀰漫,說不清楚是什麼,「這樣的態度,已經算是對你低頭認輸了吧?」
這個問題,問的她無言。
的確,這樣的態度,已經算是他低頭認輸了。
其實,又豈止是低頭認輸……
他這一輩子低頭認輸的時候,屈指可數,幾乎是從未有過,但唯獨,除了在她面前。
在她面前,他贏不了的,這是從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經註定的事情。
她走的時候,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從北郊那座別墅里搬了出來,甚至連他送給她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平凡珍貴的禮物都全部留下來,以及送給他最後他卻不要的東西,一併收了回來。
她刻意為之,讓那裡沒了一點自己的痕迹。
然,就是這樣的刻意為之,也真的害苦了他,讓他感受不到她的一點兒氣息,沒有辦法,就只能去以前她住過的地方,才能再找回那種心安的感覺,才能有足夠自欺欺人的理由安慰自己,她還沒走,還沒離開,還在他身邊。
湛藍忽然想起,自己離開那個地方的時候,程碩跟她講的一句話。
他說:「如果她再不回來的話,那鍾守衡真的……就離瘋了不遠了。」
講真的,這話,沒有一點兒誇張的成分。
她信,且深信不疑。
因為她看到了那個男人眼底濃重的血絲,看到了他讓她拿著槍指著自己時候眼底的決絕與果斷,絕非是在跟她開玩笑。
等了七年之久,在一起九個月之久,卻因為互相猜疑互相猜忌而誤會對方,哪怕互相猜忌是因為兩個人都對對方付出了真心,所以渴望能有回報這樣的理由,也真的,說服不了他心裡的傷痛與愧疚。
畢竟兩個人,要經歷過多少次的錯過才能白頭到老,這個誰也說不準。
這世界上,深情如一至死不悔的男人不少,但是像他這種,為了能讓自己的情路回頭而不惜把自己的生命至於絕境的男人,卻是少之又少的。
怎麼說呢。
正如那句世俗卻又真實的話,她對於他來說,已經不僅僅是「愛情」這麼簡單了,她已經成了他的命。
一段感情,一段傷,沒有誰能徹底置身之外。
包括鍾守衡,包括任何人。
「對了,還有一件事……」
「說。」
「我今天從超市出來之後,見過他了。」
「……」
「他讓我跟你說句話。」季湛藍白了她一眼,一副不情不願的語氣:「說是那天晚上,他對你說了謊。」
季子期微微一愣。
眼底深處,儘是複雜與糾結的難言情緒。
「這下他對你什麼心思,你該明白了吧?」季湛藍悶聲道,「我不知道他那天晚上對你說了什麼,他也沒告訴我,但那些話的大體意思是什麼,猜也能猜得到,何況你告訴過我,不過他有了解釋,說自己騙了你,那肯定也誠如他所言,那些讓你失望並且下定決心一走了之的話,不過是一時沒能忍住自己情緒說出來的氣話而已,沒必要太放在心上。」
季子期靜靜的、耐心的聽著。
垂在身側的手,情不自禁的,緊了又緊。
「哎我記得你不是挺聰明的一個人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季湛藍回頭看著她問:「當時跟鍾凌銳分手的時候挺果斷乾脆的啊,絲毫沒拖泥帶水,理智又冷靜,怎麼現在換了個男人,就變得這麼傻了?」
她沒說話,她也沒再說話。
直到感覺休息過來了,季湛藍才從床上起了身,然後從口袋中翻出了一個捏皺了的紙條。
紙條上記著的是鍾守衡的私人號碼。
那是她在離開的時候,程碩塞給她的,然後沒等她拒絕的,他就走了回去,讓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她覺得這玩意兒實在是沒什麼用,想要捏皺扔掉。
最終,只是捏皺了,卻沒有扔掉。
沒想到,這一刻,倒是真的派上用場了。
照著那個電話號碼撥過去,響了沒幾聲,便被人接了起來。
「喂……」
昔日尋常冷厲強勢,即便不如此也慵懶散漫的聲音,此時完完全全的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變得沙啞而脆弱。
聽著,讓她這樣一個局外人,都忍不住動容上三分了。
許久沒有得到她的回應,鍾守衡試探性的問了句:「……湛藍?」
季湛藍:「……」
丫沒事別裝熟好么!本小姐跟你不熟好么!
只是,這一刻,她也懶得跟這個受了情傷神經錯亂的男人計較了,輕咳了聲,清了清自己的嗓子,說:「啊,是我。」
「……」
電話那邊的人沒再應聲。
這一刻,季湛藍忽然有些想笑。
其實她真的很想看看鐘守衡現在是一副什麼表情,明明心急如焚了,卻偏生還要裝作鎮定。
「嗯……她現在的確在家裡。」
「……」
他不說話,耐心的等著她說,簡直是要把一生的耐心都用盡。
「你要我跟她說的那句話,我跟她說了。」她的聲音淡淡的,「不過她沒跟我說什麼,你要想知道她心裡的想法是什麼樣的,就自己問吧。」
話音落下,也不等鍾守衡再說什麼的,季湛藍想了想,又返身走回了房間,把電話放到了季子期面前。
然後,轉身走出了房間,臨出門的時候,還不忘「好心」的為她關上了卧室的門。
卧室內的氣氛很安靜,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靜的,似乎連人的呼吸聲與心跳聲都清晰明確的浮現了出來。
季子期這邊,似乎有哽咽之聲,通過信號的傳播,聽到他的耳中,讓他的心在那一瞬間揪緊起來。
「你……在哪裡……」
話未說完,鍾守衡就瞬間噤了聲。
他這是問了一個多白痴的問題啊……
是季湛藍把電話給的她,她這個時候,除了會在季家,還能是在哪裡?
只是,講真的,這一刻,他除了問這樣一句沒有任何意義的話,實在是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連句「我想你」,都不敢說出來。
其實,他真的是攢了好多好多的話,想要跟她說,想問問她為什麼走的這麼決絕,連句告別都不跟他說,為什麼連最後的機會都不肯留給他,想問她這幾天過的好不好,懷著孕身體難受不難受,想問她那天到底是被他傷成了什麼樣子,受了多大的委屈。
當然,他最想問的一句,還是她能不能再原諒他一次,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把她給帶回來,此後再也不放開她的手。
他有這麼多的話,想要跟她說。
但是,他卻真的,當能夠說的時候,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說再多,抵不過他給她的一次傷。
見她久久不出聲回應,他心裡更慌,連句話都說的有些不完整,「我……我想見你……」
最真實的一句話。
沒有繞任何彎子,更沒有任何偽裝自己的意思,完完全全,就是心裡最真實,且最想說的一句話。
如他對湛藍所說的那句,讓她跟她說那天他對她說了謊一樣。
那句,「我對你的心,收回了」這句話。
其實,收不回的,收不回的他知道。
愛了半輩子的人,不是說收回,就能夠收回來的。
十年守候,終於換來判愛一生。
她的美已經鑿入他心,她的絕也已經刻入他命,終其一生,都是抹不掉的了。
淚光朦朧中,季子期握緊了電話,仰頭,望著上方的吊燈,低聲跟他說:「可我不想去找你。」
隨即,沒有再給他說話的機會,便決絕的掛斷了電話。
「嘟嘟嘟嘟——」的聲音,淹沒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