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全盤皆輸

依琳知道自己瞞不住蘇暖自己在Z市的近況，卻沒想到她會這麼果斷，依琳知道，她又擅作主張的往自己身上攬愧疚了。

其實就算她不告訴陸戰西西的事，依琳知道自己遲早也會這麼做的，如果陸戰沒有出現在C市，依琳或許不會有什麼想法，可是既然重逢，她就無法什麼都不做，不然她會遺憾一輩子，也永遠都不會甘心。

孩子流掉，依琳並不意外，從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依琳就知道，這是這個孩子最好的歸宿，孩子流掉以後對依琳來說反而是個解脫。

只是她會夜夜做惡夢，夢裡有個白白軟軟的小孩子在她面前哭，沒有一刻停歇，哭得撕心裂肺，讓她不得安眠，也無法擺脫。

她知道這個孩子胎像不穩，卻並沒有採取補救措施，甚至消極對待，加速了這個孩子的離去，換句話說，她其實是害死這個孩子的罪魁禍首！

這樣的認知讓依琳心如刀絞，比失去西西還要心痛一百倍。

顧以莘抱她去醫院的時候她是清醒的，她還記得自己抓著顧以莘的手請求他不要救這個孩子。

顧以莘當時的表情是什麼樣的？震驚到難以置信，他大概沒有想到，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女人，竟然是這樣蛇蠍心腸的人。

會……失望吧。

連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可以蓄意謀害的女人，到底有什麼值得被愛的地方呢？

沒了這個孩子，依琳感覺和陸戰之間好像突然斷了聯繫，什麼都沒有了。西西的存在只能一遍又一遍提醒依琳她對另一個孩子做了些什麼。

陸戰很快發現依琳對西西的冷漠，那是一種很細微的變化，如果不是西西提醒，陸戰也許不會那麼容易發現。

在孩子沒有之後，依琳沒有再主動去找過西西，陸戰倒是帶著西西來看了依琳一次，只不過那天，西西穿著刻板的小西裝，拘謹又嚴肅的站在依琳面前，字正腔圓的喊著『媽媽』。依琳只是牽強的回應了一聲就沒有再多餘的反應。

西西雖然被告誡不能有多的舉動，但因為很久沒有看見依琳，還是很想和依琳親近，又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就一直揪著床單一角，可憐巴巴的望著依琳。

若是以往，依琳一定會抱著他不肯放手，可是現在，依琳很累，累到沒有心思去理會這個披著陸懷瑾外衣的西西。

西西感覺自己被媽媽冷落了，端端正正的坐在一邊發獃，陸戰原本是想把空間留給依琳和西西，讓他們好好相處，結果卻發現他們竟然沒有任何交流。

陸戰把西西叫出去，西西立刻委屈的抱住他的腿，帶著哭腔道：「麻麻不要西西了。」

他的眼睛紅彤彤的，含著淚花，讓人沒辦法不心軟，陸戰把西西抱起來，擦乾他臉上的淚珠，盡量柔和的說：「男子漢不能隨便流眼淚。」

西西眨巴眨巴眼睛，眼淚又流出來，抽噎著說：「可是麻麻不喜歡西西了，麻麻討厭西西，麻麻不要西西了……嗚嗚嗚……」

說道後面，西西完全不受控制的嚎啕大哭起來，爺爺奶奶和粑粑都好凶，他們每天都要西西做好多事，麻麻一定是怪西西改了名字，還不和她說話，所以麻麻不要西西了。

西西越哭越傷心，陸戰沒有辦法，只能說這幾天依琳心情不好，下次再來看媽媽就好了。

終於把西西哄得不哭了，讓艾倫把他送回家，陸戰才抽身返回依琳的病房。自從轉院以後，這個女人說的話就不超過五句。

「為什麼不理西西？」陸戰進門就問，他以為，不管發生什麼事，依琳對西西都會不忍心，現在看來，他低估了這個女人的狠絕程度。

依琳怔怔的看著窗外沒什麼反應，好像根本沒有聽到陸戰的話。

陸戰走到依琳旁邊坐下，現在面對依琳，他只有無力感，這種無力感讓他很惱火，卻又無處可以宣洩。

他寧願這個女人跟他吵跟他鬧，也不願意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就像一具空殼，只剩下行屍走肉。

「西西是你的兒子，他剛剛在外面哭得很傷心。」陸戰試探著說，依琳的眼神沒有任何變化，空無一物。

「依琳，你要這樣到什麼時候！？」陸戰忍不住抓住依琳的胳膊問，依琳終於回神，眼眸微動，對上陸戰的目光，疑惑的看了很久，忽然毫無預兆的笑起：「西西是我的兒子，可是陸懷瑾不是，我不認識他。」

依琳的眼神詭異的飄忽，她說得理直氣壯，陸戰竟拿不出任何話來反駁，這個女人，連西西都不要了？

「西西就是懷瑾，懷瑾就是西西，他們就是一個人，你……」

「對了，阿暖的比賽好像是在明天吧，我要去看她比賽。」依琳興沖沖的轉移話題，眼神多了一分神采，陸戰的手忽然失力，這個女人，已經完完全全的忽視他了。

「你的身體還沒好，醫生讓你留院觀察……」後面的話陸戰說不下去了，因為依琳的眼神再次放空，思緒不知道飄到哪裡去。

退出病房，陸戰去主治醫師那裡了解了一下情況，說孩子的事讓依琳精神上受到很大的刺激，如果不讓她宣洩出來，她可能會得抑鬱症或者其他精神癥狀。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后，陸戰的臉色很陰沉，醫生說需要引導引領發泄自己的情緒，可是他完全找不到方法可以讓她發泄。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其實完全不了解這個女人。

他不知道這個女人有什麼愛好，他不知道除了西西，還有什麼是對這個女人特別的。

她要去看蘇暖的比賽，陸戰本來不想答應的，可是現在，他不得不答應，她能主動提出來走一走，縱然身體狀況不是特別樂觀，他也不打算拒絕。

只是陸戰沒想到，比賽途中會出那樣的事，那兩個鬧事的人，其中一個竟然是最近才招進陸氏的員工。

關於那兩個人最終的處置，陸戰沒有過多關心，只是依琳出去之後就沒有再回醫院，帶她回酒店的應該是那個顧醫生。

直到現在陸戰才知道從第一次見面，對那位顧醫生莫名的敵意從何而來。陸戰不否認他是個優秀的醫生，也能看出他對依琳有情愫，但在這以前，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也是現在，陸戰才發現顧以莘對自己的威脅有多大，在這種時候，他是除了西西、蘇暖以外，唯一能讓依琳開口說話的人。

陸戰不知道依琳和依晴之前有什麼恩怨，就算知道她們姓氏相同，也只是簡單調查了一下，知道她們是姐妹，並沒有過多深究其中的事。

在飯點意外相遇，陸戰才隱約察覺到依琳和依晴之間的關係並不像依晴所說的那麼和睦，甚至有著很多不為人知的過往。

依晴把依琳給西西的長命鎖打成戒指的事，陸戰是後來才知道的，當時只覺得戒指的樣式很別緻，並沒有多想，在飯點看見依琳激動的樣子才知道，那個長命鎖是對她很重要的東西。

有多重要呢？？陸戰並不能感同身受，可在看見依琳眼底的淚光時，心底卻結結實實的痛了起來。

這個女人在遇到他之後，好像總是會哭，不管是逞強還是害怕，他似乎從來沒有帶給她什麼好的回憶。

她說把西西還給她，那一刻，陸戰不可否認，他的心是慌亂的，有種要永遠失去的錯覺，無從抓住也無法抓住。

陸戰也曾試圖挽回他和依琳之間的關係，可依琳在躲他，就算被他堵在酒店門口，也只會變成他一個人的自說自話。

在三十年的生活過程中，陸戰從來沒有如此被動過，也沒有如此慌亂無措，他無法從容鎮定的面對這個女人，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討好，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拉近彼此之間的關係。

他唯一能用的武器，只有西西。

依琳不喜歡懷瑾，他就讓西西穿回以前可愛的背帶褲，再去見她。

西西和依琳的關係漸漸緩和，可是陸戰和她之間的關係依然沒有任何進展，她心裡有一道冰築的圍牆，他捂不化，所以也無法走進她心裡去。

在此期間，陸戰了解了一下依琳和依晴的過去，當那些不為人所知的過往展現在他面前的時候，陸戰第一次發現，他其實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明智，至少在依晴和依琳的認識上，他被過去誤導了。

在看到依琳十八歲的時候被依晴捅了一刀的時候，陸戰幾乎拿不穩手裡那份資料，他無法想象向來堅韌的依琳怎麼會被依晴捅一刀。

他知道依琳會些防身術，以她的身手，要躲開依晴應該不成問題，那她當時為什麼沒有躲開呢？是因為太過信任疏於防備，還是她根本沒有想過要躲開？

這些問題的答案只有依琳才知道，只是他已經無從得知了。

讓陸戰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會讓他永遠失去關心那個叫依琳的女人的資格。

如果愛是一場豪賭，在她孤注一擲的時候，也許就註定了他會全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