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從零開始

那年夏，艷陽久久不消，讓人備受煎熬。

那些天，瑣事重疊，時炎羽鐵一般的身軀轟然倒塌。

那段時間，因為兒子垮掉，時霸不得不重拾當家人的身份。

唯一給他們些許安慰的，就是小時林的降生，這是時家的孩子，流淌著時家的血脈，很不幸的是小零食出了些意外，沒能好好的看這世界一眼就斷了呼吸。

本來孩子的降生讓人欣喜，可那種情況下，陪在他身旁的，也只有他的爺爺。

時炎羽選擇性昏迷，林浩被撞斷雙腿，久久不醒，林彪也在icu躺著。

一家五口，三個都在醫院，時霸這個長者也只能將苦楚埋在心底，除了公事每天必定的行程就是去醫院企圖用聲音喚醒病床上的兒子。

醫生說時炎羽身體沒有大礙，可能是林浩被撞的那一幕在他腦海久久不散，他身子骨本就虛弱，在強大的刺激下本能選擇逃避，能不能醒得看他的意思。

歲月冉冉，轉眼剎那后小石林已經三個月了，從最初的被人抱在懷裡，到現在的蹣跚學步，時霸看的心疼，這些過程彌足珍貴，可他的父親都沒能親眼看到這過程。

將小石林放在時炎羽的病床上，任由他在自己的父親身上攀爬，從床頭爬到床尾，小石林整整用了十分鐘，時不時從時炎羽身上掉下來，坐在床邊可憐兮兮的望著他的爺爺，他不哭不鬧就用可憐的大眼盯著時霸，直到時霸將他抱起放在時炎羽身上。

「小羽啊，小浩不醒，你也不醒，你讓我怎麼辦，這是你們的孩子，沒了你們在身邊陪護他有多可憐，看看他，濃眉大眼多可愛，這可是你的孩子，是你和林浩的孩子啊，你就捨得一直睡下去將孩子放在一旁嗎？他太小，需要在你們的臂膀下幸福成長啊。」

沉睡中的時炎羽聽到你和林浩的孩子后，眼睛動了動，時霸驚喜的喊來醫生，當所有人都以為他要醒時，折騰許久也沒見他還有反應，時霸以為他老眼昏花，頓時沮喪的攤在椅子上。

小石林從未見過他爺爺這樣，嚇得不輕，坐在床上哇的一下就哭了，時霸來不及悲傷就得花功夫去哄孩子。

時霸雖然想在醫院多陪伴時炎羽，可小石林哭鬧不停，也到了他該喝奶的時間，不得不帶他回家。

夜色濃重，醫院病房寂靜無聲時，時炎羽默默睜開眼，剎那瞬間，一滴淚落出，看向屋外半彎月亮，心抽痛。

小浩，我終究還是對不起你，你現在還好嗎？如果我們就這麼走了，會不會不用承受悲傷。

可……孩子怎麼辦，他還那麼小，不會說話，只會哭，在我耳邊吵鬧，都把我吵醒了，他應該是個小惡魔吧，可他畢竟是小惡魔，沒有大惡魔帶領，他得受多少苦，你就忍心看著我們的孩子吃苦嗎？

我都為了孩子醒了，你能不能別睡了！

時炎羽醒來的消息很快就通知了時霸，時霸第一時間帶著小石林趕來。

時炎羽坐在病床上，雙眼無神，當時霸進來后，他的視線一直圍繞在孩子身上，時霸來不及驚喜，就讓人把孩子放在時炎羽懷裡。

昏睡太久，時炎羽整個關節十分僵硬，抱著孩子也是愈發小心，生怕把孩子跌了。

「這是我們家的，林浩那個……因為意外……夭折了。」怕時炎羽問另外一個孩子，時霸識相的早點回答。

時炎羽沒說話，而是閉上眼沉默好久，然後微微一笑在孩子腦門上親了一口，小石林不懂這是誰，也不懂剛才的動作，可是天性讓他喜歡這種行為，本能的對時炎羽大笑。

孩子純潔的笑容卻讓時炎羽倍感心酸，他緊緊抱著孩子，淚水肆意流淌。

他們一家四口缺了兩人。

時霸不想打擾時炎羽感傷，默默退了出去，在屋外，哪怕年過半百，還是忍不住偷偷擦了擦眼睛，這三個月他的恐慌沒人知道，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危機不停逼近，他生怕某一日他這個老人成了孩子唯一的親人。

好了，兒子醒了，家裡頂樑柱起來了，一切都好了，都好了。

自從抱上了兒子時炎羽就放不開，時霸沒辦法，將孩子的物品搬一份到醫院，晚上就帶他回家，醫院畢竟是醫院，哪有家裡照顧的好，時炎羽也不想委屈孩子，白天他就讓孩子在他床上玩耍。

躺太久，時炎羽醒來的第三天才能下床，一周后才能正常行走，半月後臉色才開始恢復，下床后他哪也不去，就抱著孩子在房間溜達，逗弄孩子，和他一起在沙發上玩玩具。

男孩子天**鬧，小石林也不例外，有一天不慎撞到沙發角，白嫩的大腿紅了一塊，時炎羽心疼的說不出話，一直抱著小石林哄他，然後利落的讓人把病房裡多餘的東西都搬了出去。

一個月後，時炎羽恢復正常，那一天他在病房裡好一番折騰，直到風采依舊，他抱著孩子，瀟洒的踏出病房門，去尋找孩子另一個父親。

他沒忘記，那天見面林浩有多心疼他的憔悴，所以他不願讓林浩心疼，強忍著思念只為以最好的狀態探望林浩。

這些天能撫平他急切思念的就只有小石林了，每每看到他天真燦爛的笑容，他的視線就被小石林完全奪去，開始減輕對林浩的思念。

林浩躺在病房，僅靠藥水過活，整個人消瘦太多，還有他的腿，醫生說已經沒有復原的希望了。

時炎羽對這個結果稍有安慰，他缺的只是林浩，健全如何，不健全又如何，孩子都出來了，他們的生命已經牽扯到一塊，一輩子都分不開了。

踏進病房的那刻，回憶中的輪廓與病床上的人重合，那一刻，巨大的心酸幾乎擊垮時炎羽佯裝堅強的心，好在小石林察覺到不對勁，用稚嫩的小手揪了揪他耳朵，讓他快速反應過來。

時霸沒虐待林浩，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葯，最好的陪護，換來的結果就是林浩真的變成一個睡美人。

將小石林放在床邊，時炎羽彎著腰，深情的撫摸熟悉的輪廓，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達到心中如雷電般激痛他。

「耗子，你還好嗎？」這麼長時間，時炎羽都很少說話，除了逗弄孩子，他的聲音都是冰冷的不帶感情，可這一句話就讓他徹底崩潰。

小石林不懂床上是誰，只是很喜歡，爬呀爬的爬到枕頭旁伸出小手碰了碰林浩的臉，然後笑嘻嘻的注視時炎羽，見他沒有反應，更加用力的撫摸林浩。

從痛苦中醒來，時炎羽將小石林抱了回來。

「耗子，這是我們的孩子，你終於當父親了，之前我們笑談你的孩子就叫零食，我們不如就叫他零食吧，大名我也想好了，就叫時零，願他是從零開始，不用承受我們之間所受的悲傷。」

「是不是覺得我這名字起的草率了，的確有點，時零，時林，我懶，直接把我們的姓氏合在一起，這個孩子是我們的，也是時家的，以後我的一切你的一切都是他的了，之前不曾壯志豪言要為孩子打出一片天下么，現在倒好，在床上一睡不起，難道你就忍心看著孩子一個人打拚么？」

「零食之前發高燒，當我看著一群陌生人在他身邊轉悠照顧他時，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憋屈，明明他有父母，偏偏我們又無能為力，你說他以後會不會恨我們。」

「告訴你，藍玉媛死了，楊帆也失蹤了，一切的一切都結束了，只要你熬過這關，我們一家就能幸福生活在一起，你別這麼懦弱，別丟下我們。」

時炎羽一直絮叨到零食被接走，他身子剛好，也不能過度勞累，可他說什麼也不離開，非要在醫病房待著，醫生拗不過他，只能在病房多添一張床。

他來了，護工就沒什麼用了，當天護工為林浩擦拭身子時，他吃醋的將護工趕了出去，一想到林浩就這麼被人看了摸了三個月，心裡不是滋味。

問了照顧林浩要注意的地方后，他親自動手，擦到林浩雙腿時，動作本能停滯，有多少次他摸著這雙腿對林浩調情，惹得他臉紅，想到從今以後都沒知覺，免不了心酸。

但這僅是一瞬間，畢竟那麼大的撞擊力，保住命已經很不錯了，他不敢多奢求什麼。

晚上，他躺在林浩身旁，輕輕捋順他的髮絲，並在他額角印下一吻，然後縮著身子。

「小浩，零食挺可愛，胖乎乎的，還不會走路，不會說話，一天到晚傻笑個不停，有東西吃就不動了，有次尿在我身上還咯吱笑個不停，挺沒心沒肺的，不過這樣也好，能快快樂樂過一輩子，你說是讓他走我走的路還是你走的路。我看他手挺漂亮，長的也好看，不如做模特，進演藝圈，我們把他培養成天王巨星，我開個娛樂公司專門培養他，你看怎麼樣。」

時炎羽自顧自的說著，奢望突然林浩能回他一句，最後的沉默還是讓他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