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傷心往事
莫如雪用一支素雅的碧玉簪綰起了及腰的長發，將玉佩重新綁到了劍穗上，然後就起身去了秦太妃的住處。
秦太妃坐在燭燈下，那一聲聲的木魚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太妃娘娘。」
莫如雪淡淡的開口問候。
秦太妃回頭看了看莫如雪，打量了她幾眼，「想必，你就是從宮中來的，那位莫才人？」
莫如雪點點頭，「正是。」
「那，你和忠烈將軍府莫家，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你會有那塊玉佩？」
秦太妃見過莫家的傳家寶物，傳給兒子的是家傳寶劍，傳給女兒的，就是那塊玉佩。而莫如雪，也姓莫，她心中，便會有了疑問。
莫如雪亮出了那把劍，「太妃，我，就是一年前莫家滅門之夜中，僥倖逃生的莫家之女，莫如雪。太妃娘娘，你可還記得我？」
秦太妃敲木魚的手突然停了下來，「你，就是雪兒？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
「是啊，那天晚上真的是九死一生，我竟然活了下來，秦太妃，可是我莫家上下數十口人命葬身火海，你能想象這有多麼慘烈！」
莫如雪直視著一身僧袍的秦太妃，「太妃娘娘，你這些年一直平靜度日，可是我們莫家一夜之間從名震天下的將軍府被滅門，即便是這樣，太妃娘娘還能心安理得的過日子，你的良心真的能夠安心嗎？還是說，太妃娘娘，你根本就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
秦太妃微微一愣，隨即神色有些不悅，「莫如雪，你根本不知道當年我在宮中到底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那樣的經歷，你根本不能明白。」
「太妃真的以為我不知道嗎，當年太後身居正宮皇后之位，對得寵的殷太妃和秦太妃你，都不是很友善。還有，殷太妃有孕之後，你也漸漸失寵，最後因為被人栽贓，被先帝打入了冷宮，對嗎？這樣的經歷有什麼可怕的，能跟我痛失親人相比嗎？」
莫如雪咬了咬牙，她本來只是想要問清楚一些線索的，可是秦太妃卻吞吞吐吐的，自己痛失親人，這秦太妃只不過是失寵而已，怎麼可以相提並論！
秦太妃嘆了一口氣，「對不起，我只是害怕回憶起，那段痛苦的回憶。其實，當年我曾經有過身孕，是和皇后同時有孕的，但是，皇后怕我要是在她前面生下皇子，所以對我下手了。那次小產之後，我就再也不能生了……」
莫如雪沉默了下來，自己剛才，實在是太過衝動了。
秦太妃苦笑，「你還很年輕，還沒有孕育過生命，也許你不能明白失去孩子的痛苦。對於女子而言，終身不能生育，簡直是生不如死。」
莫如雪欠身，語氣中充滿了歉意，「太妃娘娘，對不起，方才是我魯莽，衝撞了娘娘。」
秦太妃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沒關係，其實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吧，你失去了你的親人，我失去了那個未出世的孩子，自此也就再也沒有辦法生育了。我們都在那個吃人不眨眼的後宮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不是嗎？」
莫如雪神色鬱郁，在秦太妃看來，想必也是為了報仇，捨棄了一些難捨的人事物吧。可是，這宮城外表看起來巍峨繁華，卻是人世間最可怕的地方，那是一座吃人不眨眼的囚籠，一旦進去了，只有兩種結果。一是成人上人，享受富貴榮華；二是任人欺凌，死無葬身之地。古往今來，總是後者居多的。
莫如雪放下了那把劍，「娘娘，這把劍和這塊玉佩，都是我們家世代相傳的寶物，你既然也見過，就說明你也認識我的爹娘，對不對？你和我爹娘，是認識的，而且和林家也有淵源，對嗎？」
「雪兒，我這樣叫你，可以嗎？」
秦太妃和藹的笑著，目光慈祥的看著莫如雪，這樣開口問道。
「嗯，娘娘其實算起來，也是我的長輩了。」莫如雪微微一笑，她看著秦太妃，總感覺她不像是壞人。
秦太妃拿起那把劍，輕撫著劍穗上的玉佩，「是啊，記得那一年，還是我剛剛及笄，尚未入宮的時候。我和你的娘親還有林家夫人，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可是我們三人同時參加選秀，入選的卻只有我一個人，但是……」
「但是，太妃娘娘是並不情願入宮的，對嗎？」
秦太妃點了點頭，「是啊，一入宮門深似海，比起富貴繁華的宮廷，我更嚮往宮外自由自在的日子。」
莫如雪輕嘆了一口氣，走到了床邊望著天空中的弦月，「是啊，如果不是為了查清楚滅門的真相，我也是不情願入宮的。捨棄了自己擁有的真正的快樂，把自己投入到痛苦悲傷的深淵之中。」
「後宮的女人從來都不能為自己做一回主，生死一笑皆為君王，誰又能為自己活著呢。先帝一開始對我很好，我也就認命，想要好好陪在他的身邊。可是後宮的爭寵手段，我實在是低估了。」
秦太妃目光悠悠，飄向遠方，彷彿昔日之事，又回到了眼前。
「太妃娘娘，那，你知不知道關於我家滅門一事的線索？不管是什麼樣的線索，哪怕再小的事情，也請告訴我，好嗎？」
莫如雪的目光帶著懇切，懇求秦太妃將線索告訴她。
秦太妃沏了一壺淡茶，「雪兒，你可知道你的父親當年，可曾經是讓眾多貴族小姐傾心的美男子？當年，除了我們三個人，還有一個人深愛著他，那，就是如今的太后。她原本是你父親的戀人，可是後來她的父親丞相大人希望她入宮為後，她才不得不捨棄了這段感情。」
莫如雪心中驚訝，「沒想到，太后竟然會是父親曾經的戀人，可是，我父親最終還是迎娶了我的母親，事情後來是怎麼發展的？」
「太后入宮之後，莫將軍在沙場立下大功，承襲了忠烈將軍之位，迎娶了當年同樣是出身將門的，你的母親。你的母親一直都是愛慕你的父親，選秀中刻意落敗，成功嫁給了你的父親，至於林家夫人，落選之後也嫁到了尚書府。」
沒有想到，上一代人的恩怨情仇，竟然會延續到現在。
「那麼，太妃娘娘，滅掉我莫家滿門的人，會是太后嗎？因愛生恨，殺掉我的爹娘和哥哥，這也是有可能的吧？」
莫如雪結合現在獲得的所有線索，得出來最合理的解釋，也就只是這樣了。
秦太妃卻搖了搖頭，「也不一定，太后雖然深愛著你的父親，但是她更愛她的榮華富貴，應該不會以榮華富貴作為冒險代價，殺掉你的親人們。倒是林家夫人，她出閣前，原本是破落人家的千金，選秀落選之後，就經常進宮來看我，那個時候……」
秦太妃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露出非常驚訝的神色。
莫如雪看到她這樣，開始激動了起來，「太妃娘娘，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事？」
「林家夫人當年與我同歲，落選之後立即嫁給了林尚書，那時候也沒有聽說她喜歡林尚書，畢竟那時候的林尚書還只是一個小小的侍郎。她嫁給林尚書之後，不到一年就生下了一個女兒，就是如今的麗妃。」
莫如雪繼而問道：「太妃娘娘，我想問問，林家祖上是不是來自虞城？你還記不記得有哪些人來自虞城？」
「我記得，林尚書和她都是來自虞城，可是林尚書好像從前在虞城時，也有過一個妻子，還有過一個孩子，只是從沒聽她說過，我也知道的不多。」
淡茶已經沏好，秦太妃倒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茶送到了莫如雪的手中，「我知道的已經全部告訴你了，雪兒，你能不能查出真相，就要看你自己了。」
莫如雪接過淡茶輕輕抿了一口，「娘娘放心，爹娘和哥哥都在天上看著，我一定會把那個害死我們全家人的兇手給揪出來。」
秦太妃深深地嘆了口氣，「雪兒，你的性子，真是像極了你的娘親，她也是如你這般剛烈，敢愛敢恨。故而，你的父親終身未曾納妾，你的爹娘，也便成了京城中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
莫如雪一聽到自己爹娘的事情，雙眸淺淺有光，「是啊，我的爹娘，自從我記事以來，他們一直相敬如賓，恩愛無雙。」
「雪兒你要查清真相，要為你全家報仇，我不反對。但是我只瞧著，你如今心中充滿了仇恨，只怕是早晚會被仇恨傷到，讓我有些為你擔心。」
面對著秦太妃的關懷和憂慮，莫如雪微微一笑，雲淡風輕，「太妃娘娘無須為我擔心，我當年從火海中逃出來，相當於是已經死過一次了，我還怕些什麼呢。我現在一心都只想著為我的家人報仇，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哪怕是我這條命，那也值得。」
「罷了，既然你這麼想，那便按照你內心的想法去做吧。只希望你的爹娘在天有靈，能夠保佑你一切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