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國夫人做飯

茂木聽了河原少佐的電話，立馬呆若木雞，縱使他再鐵血，再身經百戰，也不免頹喪外漏，智勇缺失。還是梅井大佐上前撿起他隨手丟掉的電話，對河原說道：「河原君，你們已經儘力了，不要過於自責，將軍不會怪罪你的，你們要牢牢守住赤圍大道地有……」茂木聽了梅井的話，走過去左手抓起另一部電話，右手捏住話柄搖起來。電話那頭傳來岡村寧次的聲音，茂木說道：「岡村司令官，我茂木有負關東軍盛名……」

岡村寧次說道：「將軍，此話從何說起，請將軍明示……」茂木說道：「我第四旅團的所有大炮被117旅騙入險地，失去以後，我向閣下和小嘰國昭彙報以後，還向武藤信義大將請罪了……」岡村寧次說道：「吆兮，這個我知道……」茂木接著說道：「他把我臭罵了一頓，最後還是答應我，儘快調撥大炮。結果他連夜從朝陽和阜新戰場撥來17門大炮和炮彈，當即由火車運往赤峰，又由汽車運出赤峰城，最後由馬車往這裡運。可剛剛又被支那軍隊給炸了……」

守軍從槍眼裡頑強地向外射擊，不但打的鬼子抬不起頭來，此時南風正硬，城裡撒出的辣椒面和點著的馬糞蛋子，讓日軍無法抬頭。他們多數只好暫時鑽在苫布底下以挖戰壕為主，開槍和進攻為輔，藉以虛張聲勢。但城裡也沒有放鬆，這時，飯菜送到各部。233團、234團和235團各營輪流吃飯，236團和其他各直屬隊先行監視，稍後也是如此。

原來國（夫人）太太千折萬難把兩個日本特務押回家，也明知自己是把命給押上了。看看大東家和自己白手起家的偌大家業，被日本人攻打的煙火四起，家不成家了。自己也只好與金生泰這個家共存亡了。可怎樣處理這兩個女人，心裡實在沒有眉目，就由丈夫處理去吧。後來聽說兩個女人被守軍要了去，總算長出了一口氣，她不願丈夫殺人。可她也不願丈夫舊情太深放了那兩個賤女人。想到這自己心中也樂了，黃二等家丁下手也真夠狠得，樹條抽在她倆的屁股上，啪啪地響，打得他倆鬼哭狼嚎。

想想當初她倆跟著小泉來到金生泰時，就有很多疑點，可自己一個女人家沒想太多。丈夫身為一個了不起的大東家，招個三房四妾太正常了。那個鬼小泉也沒實話實說，愣說自己和她倆都是東北人。此時也想起她倆那麼親昵，就是娘倆。如此看來，自從大東家納了小玲以後，或者說每次小泉來到金生泰，大東家都生活在危險之中。想著這些，他真有點后怕，當初大東家新納嬌娘，還真有點春風得意，自己的心裡也曾有一些微微的醋意。

外面槍聲疾，她不得不收回思緒，對所有的家眷和丫鬟等說道：「你們都與我一樣鎮定，我謝謝大家了。我決定要親手為城裡的人們做一頓飯，為抗日盡一點婦人之力。誰能幹啥就干點啥吧，小鬼子真要攻破城牆，受禍害的還是我們女人。也到該吃飯的時候了，哪能讓這些男人餓著肚子打仗？」朱姨娘抬手卸下自己手上和頭上的飾物，悠悠地說道：「姐姐既然要為抗日男兒做一頓飯，說一聲就行了，哪能讓你親自動手？」

國夫人果決地搖搖頭，說道：「妹妹，這麼些年你還不了解姐姐我，啥時說過虛的？咱們好歹也姐妹一回，平時也養尊處優慣了；今天，就親自下手做一回飯吧，這一仗要是勝了，這不也是功勞一件；如果敗了呢，我們也對得起這些浴血奮戰的男人了……」孟姨娘也說道：「行，今天我就管淘米。我也看清了，這仗勝與敗，姐姐都不想走。」國夫人又說道：「有些事，是冥冥中註定的，從打今年正月去南廟還願，我就看到關老爺的臉色不好看，好像要出去打架。我又看到青羊山的娘娘頭釵光澤不在，就知道該來的一定會來。」

她一邊和大夥忙活著幹活又說道：「如果不是和媽媽漏了餡兒，我也會返回來。我們是女人，國大東家的女人都貌美如花，雖然我老了，可你們開得正艷……」說這話時她眼睛有點迷離，微醑的樣子，好像以大東家的眼神，看自己的女人們。有人反對道：「可別客氣，還是姐姐長得最好看，最有韻味，大東家最待見……」國夫人走出迷離，清醒地說道：「日本人是什麼，是強盜，是畜生。他們殺人越貨的同時，最不放過的就是女人。我爺爺當年到旅順做生意，就曾親眼看到他們屠城、禍害女人……」

「今天，她們倆就是不露餡兒，我也會返回來的。現在看來，我的想法是對的。你們說，咱們帶著兩個姦細，小鬼子肯定會找到咱們。再說，有小泉這個挨千刀萬剮的，大東家的女人，早在他們的心上了。咱們跑到哪，能跑過他們的馬蹄？」眾人都服了，暗伸舌頭。也都累出汗了，誰干過這個活呀？米是大傢伙淘的，肉也是眾人下手切的。一大鍋小米飯已經要上圓氣了，豬肉燉粉條子也咕嘟咕嘟開鍋了。香味飄出西花園伙房，充滿了小城。誰聞著不餓呀，香味飄過去，牆外的鬼子聞了，槍聲都減弱了。

一擔擔的飯菜挑出伙房去了，她們剛要歇歇，就見丫鬟翠翠拿了一個包袱遞給了國夫人，說是在小玲的卧房找到的。國夫人一聽是小玲的東西，就厭煩的很，不屑地看著那個包袱。朱姨娘示意那個丫鬟打開那個包袱看看，丫鬟伸手解開了。一看裡面是一套女人的衣服，拿開衣服，是一張紙，上面畫著道道，寫著一些字。眾人都不解，好奇地看著。國夫人拿起來一看，她認出了那一行字是：青羊山和赤圍大道。國夫人是大家出身，為閨女時是興聚德的大小姐，學女紅時就學過字。她又細看，那地圖連黃余兩家埡口都標註了……

她忽然醒悟，自從小玲被納，就整天粘著大東家，上這上那，好像陪著皇上打獵的妃子。這上面的好些地名，不是親自去，哪能畫得出？北灣子，連自己的娘家興聚德，還有長山雞拉旮……都在地圖上。看來沒帶領這些家眷回到娘家，實在是對了。

這時有人回來，老遠就說道：「豬肉燉粉條子不夠了，是再做點兒，還是怎麼辦？」來人已到門口，國太太已聽出是家丁黃四，就問道：「怎麼回事，一大鍋還不夠吃？」黃四一腳門裡一腳門外，聽國太太焦急的問話，就說道：「回國太太的話，這飯和菜一挑到前線，無論是軍爺還是咱們的人，都說這菜太香了，都來開耳岔子的吃，你看不夠了……」

遠處又有人來，邊跑邊喊道：「國太太，咱們的豬肉燉粉條子太香了，小鬼子聞著都饞地流哈喇子，說要用子彈與咱們換……」後面又有人喊道：「別嚷嚷了，大東家來了……」大東家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屋來，他掃了一眼眾家眷，最後把目光落在國太太的臉上。四目相對，萬語千言，已無從說起。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還是大東家先說話了，他說道：「軍爺想用你們做的菜，換點子彈，我不想換。我覺得鬼子心眼太多，不知他們玩的什麼把戲……」

國太太想了半天，才開口說道：「鬼子饞了，要換子彈，沒那麼容易。他們來換豬肉燉粉條子，為何不直接說換我們金生泰人的腦袋？你告訴他們，換人頭容易，換豬肉燉粉條子難。你身為金生泰的大東家，人家要把你的女人都換出去，你也干？」國大東家被自己的太太問的無地自容，臉一紅，想往外走，又覺不合適，說道：「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這支南軍太疲憊了，被打得缺衣少彈的，他們怕子彈不夠用……」

國太太有點自嘲地說道：「子彈不夠用，你不是把辣椒面和馬糞蛋子都用上了嗎？」大東家說道：「那些東西都是解一時的事，怎奈南軍是從赤峰一路被這股鬼子追來，給養和槍彈得不到補充，鬼子又提出以菜換子彈……」大東家解釋完，心中為夫人的果決態度震動，不免暗暗佩服，便帶人回復丁旅長去了。

再說守軍輪班吃飯，那豬肉燉粉條子不知怎麼這麼香。扒一口小米飯，加一筷子粉條子肉，滿嘴流油。小城裡是飯菜飄香，吃的南軍弟兄是腹滿肚圓，還瞧打嗝。連發聽到國太太不同意與鬼子換菜，就帶人趕到234團陣地，見大部分守軍兄弟都在吃飯，他扒著一個槍眼向北一看，一個鬼子在最近的戰壕里舉著牌子。那牌子上寫的字，他笨坷地念道著：117旅，你們子彈不多了，把你們的菜勻出點來，我們大大地提供子彈地有……

連發找過大東家，說往菜里放點毒藥，葯死這幫小鬼子，看他們還打不。可大東家不願意出這損招，國太太又堅決不換，有鑒於此，他拔出手槍從那個槍眼中，啪地一槍，舉牌子的鬼子頭上中槍，應聲倒地。一幫護院和家丁都拍著連發的肩，誇他槍法好。連發說道：「千載難逢的大戰，我再不露一手？更待何時？」

日軍第25聯隊嘴饞的不行，恨不得說點好地，哪怕多給點子彈，好抑制住自己咕咕叫的肚子。連正不高興的茂木都有點默許了，聞到香味卻吃不上，肚子真難受。鬼子正等著消息，誰知城裡啪得一顆子彈，把舉牌的曹長給打死了。這可氣壞了茂木，他沉聲罵道：「117旅，還有城裡的人，不給皇軍換菜吃，良心大大地壞了。我命令，所有各部，機槍掩護，準備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