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意外
那時候渾身是刺的我,連我媽都制服不了的我,到達林容深面前卻乖得像只貓咪一樣。
那時候的我,覺得連空氣都是甜的,只要林容深一個吻,一個笑容,一個撫摸,我就開心好久好久,久到連恐懼的未來都變得讓人值得期待了。
青春期這隻野獸太過強大,將人的意志吞噬,年少無知而又魯莽,這暗地裡滋生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始終都未曾被大人發覺。
我嘆了一口氣,將那些複雜的醫學書上的灰塵給拂落,書本上漂亮的字跡也露了出來,我凝眸仔細盯著那些筆記,試圖一個單詞一個單詞進行分解,可發現以前看不懂,現在也同樣是。
我一直都覺得林容深是個怪物,因為像這種東西我一輩子都看不懂,可對於他來說卻輕而易舉,頭腦發達的人真是可怕。
我將這讓人頭疼的書本給合上,沒有在這房間繼續停留,輕手輕腳的離開了這裡,去我媽的房間給她找到了眉筆走到樓下拿給了她,在等午飯上桌期間,我們母女倆時不時聊了幾句,聊的自然是我新領養的孩子的問題,我媽對於我領養了孩子這件事情倒是也不反對,還很贊成,還說雖然不是親生的,不過養著養著就親了,關於上次的事情也讓我不要去計較婆婆的過失,畢竟她也是關心則亂。
她念叨完孩子,又問自從我那次轉院后,林容深是否再來找過我。
為了怕她多心,我自然是不會將最近發生的事情告訴她,便對她說從上次開始,我們便沒再見過面。
我媽當然是鬆了一口氣,只是叮囑我好好和詹東過日子,便不再提林容深。
我在我媽這裡一直待到吃過晚飯,要離開時,我媽遞給了我一些我最愛吃的腌菜,還說特意曬制的,讓我記得密封好。
我提在手上,嗯了一聲剛要換鞋子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直起身扭過頭去看我媽,我媽見我這幅表情便知道我肯定是有話要說,便主動問我:「還有什麼事情嗎?」
我說:「媽,假如……我想離婚呢?」
這話一說出口,我做好了我媽暴跳如雷的準備,可很意外,她沒有,反而很冷靜的審視我這句話,反問我:「那好,你告訴我,離婚後你打算怎麼辦?」
我說:「工作。」
「然後呢。」
這麼簡單的問題,我被問住了。
我媽抱著手冷笑說:「夏萊萊,人不可能工作一輩子,我很相信就算你和詹東離婚後,你也沒有什麼心情再去談戀愛結婚,你想一個人過一輩子嗎?」
我說:「一個人過一輩子不可以嗎?」
她說:「當然可以,但我問你,我死的那天你知道怎麼辦理我的喪事嗎?家裡的燈泡水電壞了,你知道怎麼弄嗎?有一天你的人生中遭遇一個巨大的風暴,你措手不及,你慌亂無措,你特別累,你該怎麼辦?你身後沒有一個人,大小事情事無巨細,你全都要靠自己,當你的朋友在過年的時候,帶著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家家戶戶走著親戚時,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窩在自己的家裡,沒有人陪你吃年夜飯,沒有人和你說話,甚至沒有人吃你做的年夜飯。你知道人老了最怕什麼?最怕孤單,現在你還年輕不覺得,等你到達我這個年紀,你就明白孤單是有多可怕。」
她的話停頓了一下,良久聲音變得有絲沙啞和傷感,她說:「反正我是沒有辦法陪你一輩子。」
語畢,她推了我一把,將我從房間內給推了出去,緊接她將門一關,我人便被她關在了外面。
外面的冷風掃了過來,吹得我打了一個哆嗦,忽然才明白婚姻並不是你用來獲取快樂的,而是防止自己寂寞與孤單。
和痛苦相比,孤單和寂寞的可怕程度好像更勝一籌。
我一個人在外面轉到差不多十一點才回家,剛將門打開,才發現詹東正坐在沙發上抽煙,他看到我回來了,便立馬將手上的煙給掐滅,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笑著說了一句:「你回來了啊。」
我說:「你還沒睡?」
他笑著說:「還沒有。」
我放下手上的鑰匙哦了一聲。
詹東快速走到窗戶口將窗帘拉開,他知道我討厭煙味,所以他也不是經常抽,他問我:「吃飯了嗎?」
我換掉鞋子和衣服說:「在我媽那裡吃了。」
詹東說:「媽最近身體怎麼樣。」
我說:「挺好。」
詹東不知道該說什麼,哦了一聲后,也沉默了下來。
我們之間向來是如此的無話可說。
我又問:「你呢?吃了嗎?」
詹東剛想說吃了,可我看到茶几上冷掉的泡麵后,便問:「沒吃晚飯嗎?」
他這才點點頭說:「公司最近事兒忙,所以還沒吃呢。」
我嘆了一口氣說:「我給你做吧,吃泡麵怎麼行?」便拿起門上掛著的圍裙去廚房開火給詹東煮麵條,詹東沒有跟進來,只是站在門外看向廚房內忙碌的我說:「萊萊。」
我洗著蔬菜沒有回頭看他,但答應了一聲。
詹東的聲音和水聲碰撞所以有點弱,可還是聽得清楚,他說:「我六點下的班,一直坐在客廳到十一點,你知道我什麼感受嗎?」
我說:「什麼感受?」
詹東一臉哭笑不得的說:「家裡真冷清,太不習慣了。」
我說:「平時我沒在家的時候,你不是也是一個人嗎?」
詹東說:「怎麼能夠一樣,如果我們離婚了,這間房就永遠都只有我一個人,連想找個人說話的對象都沒有。」
我沒有再回答他什麼,繼續著自己手上的動作,等面好了后,詹東坐在餐桌邊狼吞虎咽,我看著這個男人,小聲開口說:「詹東我們重新開始吧。」
他咀嚼面的動作一頓,抬起臉看向我。
我笑著說:「其實我挺害怕一個人的,這輩子大約也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人,能夠找個熟悉的人過一輩子,其實也挺好的。」
詹東笑了,他說:「好啊,你接納得了孩子嗎?」
我說:「你接納得了我的過去嗎?」
他說:「我能。」
我聳聳肩無所謂的說:「正好我也生不出孩子了,在面對這個問題上我應該也別無選擇吧?」
詹東抬手輕輕握了一下我放在桌上的手,只是剛抓住便立即就放開了,他對我微笑,然後繼續吃著我給他做的那碗面,第二天早上上班的上班,打掃家裡的打掃家裡。
我們兩個人又恢復到了以前。
我婚姻里的第一個風波就被我們這樣安然無恙的度過了,從那以後,我每天的任務便是和得得處理好關係,每天送他去上學,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歡我,但好在小孩對大人總是存在一種懼怕,就算他不喜歡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不過有個孩子也有好處,至少我和詹東變得不再是無話可說,兩人經常在晚上睡覺前討論一下孩子問題,兩個人都是初為父母,所以有很多需要一起交流。
婆婆剛開始還有點擔心我會因為成見對得得不好,在我們將得得接到身邊養這個問題,她可是倔了好久不肯鬆手,最後還是詹東勸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她才同意將得得送回來,可婆婆還是不放心,時不時到家裡來抽查我有沒有虐待得得,發現雖然我沒有和得得特別親密,但還算和諧,也就沒有說什麼了。
就這樣又過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大約是我的努力終於讓得得對我態度好了一點,他雖然還是不愛親近我,可偶爾在學校收到老師獎勵的糖果時,會在回家的路上我牽著他過馬路時偷偷往我手上塞上一顆,也不說是送給我的,只是一臉嫌棄說:「真難吃。」
我第一次收到他送給我糖果高興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竟然第一時間便給詹東打電話,告訴他這個消息,他當然比我還高興,還在電話內說他今天要早點下班,帶我和得得一起去外面吃一頓好的慶祝一下。
我當然不會掃他的興緻,便笑著同意。
他下班后,我也帶著得得去他訂好的酒店趕,我們三人碰面后,便一起點了好多菜,期間得得一直在埋頭吃著甜品,我和詹東心情都還算不錯,便也邊吃邊聊著一些有的沒的。
正吃得相當開心時,我們桌邊不知道何時竟然出現一個陌生女人,她像個幽靈一般喊了一句:「詹東。」
我和詹東同時放下手上的餐具抬頭去看,還沒看清楚人,坐在一旁的得得忽然高興揮舞著雙手大喊了一句:「媽媽!」
詹東臉色瞬間大變,他首先看了我一眼,見我神色如常的坐在那裡,便皺眉對突然出現的女人問:「你來這裡幹什麼?」
那臉色蒼白的女人眼神滿是幽怨的看著詹東,她說:「我想孩子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