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不像小蝌蚪
習悠瞥他一眼,伸手將粥碗推到他面前,脖頸一昂:「自己吃」
傻三郎不從,憋一口氣不動,雙眼淚汪汪的瞧著她,張開了自己的嘴巴
「啊……」
院子外,楊立趴在窗戶之上,緊緊蹙著眉,不行,不能讓傻三郎佔盡了小主子的便宜,萬一這些事傳入大主子耳朵里,三郎會很危險的!
想著,他突然翻窗而入,發出的響聲令習悠手上一抖,差點便入口的一小勺粥悉數落回碗中。
傻三郎拍桌而起,怒視著楊立,大吼:「你幹嘛!」
楊立一怔,他怎知他來幹嘛?
習悠也是盯著他看。
楊立面上一囧,支吾道:「我……屬下只是不小心從窗戶上掉下來了,屬下這便出去」說著,他翻身而起落出窗戶之外,在屋中只聽到沉悶一聲響。
「……」習悠表示
傻三郎好些天未曾進食,原本升起的興緻也被楊立這個插曲打斷,他端起碗來便是一陣狂吃,等到習悠回頭看他之時,已成了空碗。
習悠好笑,伸手擦了擦他唇角殘餘的粥漬,無奈道:「你啊……」
傻三郎笑,無比開心。
誰說跟著悠兒妹妹不好的!他自動忽略那日那個人給他說的話,雙眼彎彎,赤紅瞳仁猶如最純凈的紅寶石,嘖嘖發光。
三郎的傷在一天天恢復,赤紅瞳仁慢慢恢復正常,唯有唇角兩根尖利獠牙暴露在外,怪異的滲人!
習悠曾試過多種方法,那牙齒都變成了淺綠色,也未曾褪去。
如今云何山莊一切都重新走上了正軌,兩個多月的時間,一次大的換血,內部穩若泰山,一切重要指令,只有手持玉牌之人方有權利調動差遣。
如今,只有兩個人持有玉牌,一個是高卓,一個是安平!
自從一個月前安平報仇回來,整個人性情大變,平時不苟言笑的他不僅更加陰沉,卻又在同時及其富有人情味兒……
趁著這段閑暇時間,習悠抽空回了趟云何山莊,她一想起傻三郎身上那幾道觸目驚心的傷痕,她便想到還在南樂村關押著的牛蓉與董采。
她該把劉紫楊死了這個消息告訴董采,劉嬸死了的消息告訴牛蓉!
四月的天,時冷時熱。
高卓此刻正在奮筆疾書,初夏的風吹開了微掩的窗戶,微微吹起垂在耳邊的墨發。
房門處悄無聲息的被人打開,露出一張稚嫩卻古靈精怪的小臉,她保持著這個動作,目光緊緊盯著書案之前凝眉溫潤的男子,她小心的踏入一隻腳,不料,男子發現了她。
「鳶兒,這麼晚了……」高卓有些頭疼的看著這個少女,她雙手交疊背在後面,仰起頭天真的對著她笑,讓他不忍再去自責她。
「高卓哥哥,你在忙什麼呢?」鳶兒飛快上前,趴在書案上,一手捻起紙角左看右看,皺了皺鼻子,念到:「沒有人十么……」
高卓嘆息,食指輕扣敲在鳶兒額頭之上:「那個字讀什,不是人十」
鳶兒抱頭瞪他:「你就知道欺負我不識字」
高卓垂眸看著他,唇角輕勾,揚起一抹笑意,他心情舒暢的接過紙張,指著一行字給她說:「我教你識字,這讀,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做到的」
「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做到的」鳶兒跟著他讀了一遍,手指指著雋秀小字,有些蹩腳,的字音落,她突然大叫一聲,指著『的』道:「這個字好奇怪,為什麼會是小蝌蚪旁邊又加了一個小蝌蚪」
高卓一怔,他盯著那個『的』,如何看這個字形也不像是小蝌蚪。
鳶兒卻不管他這許多,又指著其他字說了起來,高卓看著她,眼波溫柔流轉,眼底卻有著一片黯然,他與鳶兒……只是年齡問題,便不可能了。
室外,偶爾傳來一陣少女清純笑聲,室內,燭火搖曳之下,男子俊秀優雅,女子俏皮可愛,看起來無比和諧幸福。
習悠在窗外站了良久,透過被風吹出的那絲縫隙,室內一切盡入眼帘。
曾幾何時,她也與他這般過,那時,卻只是逢場作戲罷了,他真心待她,她卻狠心待他,子墨,如今你可好?
習悠轉身,背影略顯蕭瑟,在夜色之中,猶自散發著一股哀傷。
漫香山下那處別苑的地下暗室,無論白天黑夜,始終亮著一盞油燈,昏黃的光安靜平穩的燃著,青灰色的石板地粘了灰塵,暗室中央兩個不成人形的女人深垂著頭,頭髮濕貼在頭皮之上,順著水流一絲絲的往下滑,目光下游,椅子四周落滿了頭髮。
習悠隨手舀了一瓢清水澆在二人頭上。
窄小的暗室突然響起兩聲凄厲至極的慘叫。經久不息。
習悠站在一旁,目光冷漠,過了好久,兩人才安靜下來,她抬眸看著水滴一滴滴的落下,滴在已經露出薄薄頭骨的部位,那裡薄的好像能夠看到腦殼之下的腦漿,微微蠕動。
好似再有一滴,便能擊穿了一般。
兩個女人被這種痛苦折磨的已經油盡燈枯,渾濁的目光觸及到習悠臉上,僵硬了片刻,突然發瘋般大喊大叫起來,她們的目光恐懼到極致,亦恨到極致。
「饒了我……饒了我,放了我……」女人的嗓音嘶啞的不成調子,卻依舊不想放棄這樣一個機會。
習悠只是安靜的站在一旁,突然一個及其微小的聲音響起,女人又凄厲的叫起來,她使勁掙扎著,椅子發出吱呀難聽的聲音,她瘋狂的搖著頭,想要搖走讓她痛不欲生的感覺,可是不能,水滴一滴一滴的落入她被滴穿的大腦里,白色腦漿緩緩流出,女人瞪大了雙眼,表情猙獰可怖。
一旁的董采魂不守舍,目光僵硬,她像是沒有了反應,獃滯的望著土牆一角。
習悠轉身出了暗室,房門關上那一剎那,慘叫綿長滲人,在小小的暗室之中不斷回蕩。
第二日一早。
高卓依舊照例來到暗室之中,卻見房門有被人撬開過的痕迹,他心中一沉,快步走了進去,衣袍帶起的風驚擾了燭火,暗室之中,兩個女人面部表情猙獰可怖,水流順著渾濁昏黃的眼睛流下,一室凄慘陰森。
水瓢有被動過的痕迹,這般殘忍的屍體若是被別人發現!高卓心底有些慌,他不會想到習悠會來,卻在他暗自回到卧房之時發現了一封書信,那是習悠的字跡!
心中大石倏然放下,原來真的是她來過,可是來了,她為何不來見自己!依據他的計算,董采牛蓉距離水滴石穿那一時便是今日晚上,因為那一瓢水的原因,反而提前了,她一定是看完了兩人死亡掙扎的整個過程。
高卓忍不住去想,依照習悠的殘忍程度,那樣的場景,那樣凄厲的慘叫,她應該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吧!
想到此,高卓心中忽然一片發寒,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背叛了習悠,她是否會以殘忍百倍的方式讓自己生不如死?只是想想,他便感到恐懼!
他打開了窗戶,初夏的風,清爽宜人,不會有那一日罷!
他想。
習悠讀著高卓的來信,他說,董采牛蓉已經埋了,董大林被找到了,只不過是具屍體,他的屍體是在漫香山背處被人發現的,當時已經死了七八日了,還有最近天氣還有些冷,認出了是他,只是死的有些慘,應該是被什麼東西啃食了,肚子那塊空了一片。
還有村戶土地收購,溫室大棚的使用與改進,還有漫香花茶樹的第一筆銷售……
一切都在正軌了,最最重要的是最後一行的最後一串數字。
高卓統計了一下,習悠如今在南樂村的總賬是四千五百兩的估值,而且還是保守!
雖然比起前世少了不少,但如今只是個開始,她還沒算上云何山莊與絕塵閣的收入不是?
楊立楊定楊城三人同時出現,頗有些讓人意外,此刻,三人圍成一團站在院子里。
楊城推了推楊立:「你去,小姐比較喜歡你」
楊立涼颼颼的瞟他一眼:「我昨天剛被小姐轟出來」
二人一致看向楊定。楊定本來氣定神閑,忽然兩道灼熱的視線投過來,他退後半步道:「你們幹嘛?」
「你別裝傻,你去吧」楊立一本正經說道。
楊定窘迫,他在小姐面前是最中規中矩的,從未逾越過半步!
如今這般差事為何要落在他的頭上,因此,他看著二人,如實說道:「小姐說了,如果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要我們不要去打擾她」
楊立楊城忽視一眼,糾結萬分。
就在此時,傻三郎手中晃著撥浪鼓,一蹦一跳的進了院子,他站在遠處歪著腦袋看著三人,突然大叫一聲:「大膽賊人!哪裡逃!」
說著,一把撲了過來。
三人迅速閃開。
傻三郎撲了個空,面朝下倒在地上,撥浪鼓因為慣力而被甩了出去,他趴在地上愣了好久,突然大哭出聲:「嗚……你們欺負三郎」
三人忽視一眼,暗道大事不妙,準備開溜,哪成想習悠這麼快便走了出來。
「站住」
「發生了何事?」
習悠扶起傻三郎,涼颼颼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