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二回 何以定江山
一座雄偉的府邸。
門前張燈結綵,紅綢飛舞,鳴鑼喝道。
周圍百姓開心地奔走相告,說今日宋府有喜事,都要相約去沾沾喜氣。
俏麗的新娘被從大花轎中扶了出來。一對新人歡歡喜喜朝長輩鞠躬獻茶。
雙方父母親則請新人吃包子、蚶子、肘子、栗子、蓮子,討個「五子登科」的好彩頭。
男方的父親既慈眉善目,又有大將之風。正襟端坐中央,還不時拍拍夫人的手,一同分享家族壯大的喜悅:「善芝,你我夫妻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開心嗎?」
他的夫人容顏姣好,風韻猶存,身著合體的褐色鑲金對花襖袍,臉上也洋溢著溫柔的笑容。
這位夫人人坐在婚慶現場,可思緒卻已不由自主地飄到了三十多年前,那個血雨腥風的地方......
那時,兩個二十齣頭的姑娘,冒著被女魔頭髮現會頂斷腿的危險,把頭蒙在被子里說悄悄話。
「這裡有沒有人逃出去過?」
「噓,小聲點。逃出去做什麼?生為禮人就是咱們的宿命,人就得認命。」
「我不信。若有一天有機會出去,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我不要!外面世道險惡,出去還不一定活得成呢,我寧願在這裡規規矩矩,世代為奴,好過慘死江湖。」
......
沒有想到,在許蒼鬱莫名失蹤兩年後,禮人們陸續被放了出來。
一個蒙面黑衣人,給每個禮人發放了新衣服、食物、足夠開始新生活的盤纏,然後把他們送回各自的故鄉。
突如其來的反差,簡直就像大夢一場。
重獲新生后才發現,原來自由是那麼高貴和美好的東西!自己一定是失了心智,才會甘願在皮鞭下終生為奴!
原來,其時眾人皆醉,唯有許蒼鬱一人獨醒!
「許蒼鬱,你是對的。」
而後,善芝十分珍惜重獲的自由,勤勤懇懇過活,嫁給了一個滿腹詩書卻又不迂腐的書生。丈夫對她很好。
再往後,隨著兩二一女的出生,丈夫步步高升。如今,大兒子還討到了漂亮的媳婦。
只是,「許蒼鬱,你在哪裡,你還好么?你是否得到了想要的自由?我今生還能再見到你么?」
無上宮冷清了好久。
自越雲澤死後,魔無上一直意興闌珊,幹什麼都提不起興趣,連密室都懶得去了。
他在世間再無對手,再也沒有一個他看得上的人,值得他處心積慮地嫉妒和殘害了。而且,兒子屠天又消失了許久,也不陪他喝酒了。
相比之下,許蒼鬱的死活,他倒並不是很在乎,她失去了丈夫和兒子,應該也不會好過吧?隨她去吧。
百無聊賴,魔無上喚過了兩個屬下:「喂,你們倆,跳支舞給本王看!」
「回無上,可可可是,我們不不不會跳舞......」
魔無上翻了翻白眼,不高興地說:「那唱支曲兒總可以吧?」
兩個屬下一交換眼色,生怕再拒絕唱曲兒,會引得無上暴怒,那可就引火上身了。
倆人提心弔膽合唱了一支歌。但無奈先天五音不全,又沒提前排練過,你快我慢、七零八落的,唱得甚是難聽。
「打住打住打住!」魔無上皺著眉頭,不滿意地咕噥著,「跳舞跳舞不會,唱歌唱歌難聽,又沒讓你們去衝鋒陷陣,只是讓本王開開心都做不到,還留著你們幹嘛?」
沒等那兩人分辯,「唰唰」兩下,毒針已封喉,斷了氣的兩個人重重滾落地下。
這兩個已經跟了他一百多年的屬下,因為不會唱歌跳舞,竟就這麼一命嗚呼了。
後邊待命的屬下們嚇得瑟瑟發抖。
魔無上一招手,又招呼進來兩個,這兩個跟他的時間更長了,如履薄冰已數千年。
「大大大王,有何吩咐?」
魔無上撓了撓頭:「你們兩個會點兒什麼,能逗本王開心的?」
這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在逗他開心呀!
一個猶豫著說:「我什麼也不會,只只只會學鴨子叫......」
話音剛落,已被魔無上一掌斃命:「拿學鴨子叫來糊弄我,簡直就是侮辱本王!你呢?」
另一個早已嚇得腿肚子轉筋,哆哆嗦嗦答:「我我我會講笑話......」
「那好,講一個來聽聽,如果不好笑的話,哼哼!」
試想,誰能在如此淫威之下講出精彩的笑話?
那個屬下已經嚇得快要尿褲子了,神情緊張,肢體也是僵硬得要命:「從前,有一個人很怕老婆。有一天,他趁老婆不在家,偷吃了一盒年糕......」
「然後呢?快講啊!」
「然然然後,晚上被他老婆發現了,把他狠罵了一通,又罰跪三更才准許睡覺。他怎麼想想想也想不通,自己的命為何這樣不好,次日便到街上找了個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怎麼說?」
「他說,『請問貴庚多少?』那人趕忙回答:『沒有跪多久,只跪到三更。』算命先生又道,『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年高几何?』那人說,『我還敢偷吃幾盒?我我我只吃了一盒』......」
屬下一邊講,一邊留意喜怒無常的魔無上的表情,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要了自己的小命兒。
魔無上本來剛準備要笑,忽然面色一沉,心想這個屬下跟了自己那麼多年了,知道很多事情,他不會是在含沙射影本王從前怕老婆吧?
以前屠天的娘在世的時候,魔無上的確很多事情都聽她的,一個大魔頭,也不知怎麼就那麼怕老婆。
魔無上斜著眼睛看了看那個屬下,越想就越覺得是這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把他給除了吧!
於是賜他「千枝艷」,就是一千枝色彩艷麗的玫瑰,每一枝的末端都是尖銳的鋼針,相當於亂箭穿心而死!
都說伴君如伴虎,就這麼著,很快魔無上就用各種新鮮的手法,殘忍地除掉了十幾個屬下,血流了一地,而其中幾人,已跟隨他數千年之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屬下和屬下之間,也相處了許多年,就算相互之間平時有些矛盾,有些猜忌,也多多少少建立了些感情。再說他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在魔無上統治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因此,看到同僚就這麼沒了,心裡既為他們不平,又為自己擔憂。
一把把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燒著,只待這導火索引爆!
突然,正殿四周「砰砰」幾聲,所有的門大開,「呼啦啦」闖進來許多人!
魔無上定睛一看,為首的正是他的左右手,兩位護君——凌刀刃和決平沙。
他不耐煩地說:「你們兩個,是趕著來給本王表演節目的么?還帶這麼多人來,準備萬人大合唱?」
決平沙嗤之以鼻:「對,準備要給你唱——挽——歌!」
「你說什麼?!」
魔無上這才驚覺氣氛不對,「蹭」地從寶座里跳了出來。
決平沙橫眉立目說:「只要沒成神,不管修了多久,都還是血肉之軀。魔無上,你如此殘暴,不擇手段殘害**屬下,又如此嫉妒賢能,凡事皆怕人出你之右。像你這樣的敗類和小人,能在這個位子上坐到今日,已經算你很走運了!」
魔無上又驚又怒:「放肆!」
凌刀刃說:「今日就輪到我等徹頭徹尾地放肆一把,不扳倒你這個魔頭,絕不罷休!兄弟們,上!」
魔無上一看,左膀右臂都叛變了,心裡最用惡毒的語句咒罵了他們一萬遍,但同時也暗想,你們也太自不量力了,一幫烏合之眾,以為加起來就能對付得了我么?看我不把你們全部處死
凌刀刃和決平沙相識一笑,一左一右拉開了進攻的架勢。
本來,凌刀刃和決平沙加起來,也遠不是魔無上的對手,可今日不知怎麼了,他們的功力似乎一夜之間猛漲千萬倍,一招一式都強大得讓魔無上無從招架,就連指尖備好的毒針都近不了他們的身!
魔無上只覺自己身上的力氣,彷彿被人一絲一絲抽走了似的,但對手卻是越戰越勇!
幾個回合下來,凌刀刃對決平沙笑道:「你我辛苦練了千年的吞元大法,原來真的管用,哈哈哈!」
魔無上心中一凜——失傳已久的吞元大法?就是像吸血一樣,把對手的元氣吸空?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怪不得自己越來越力不從心!這樣戰法,自己必死無疑。
他的目光掠過那些曾經的屬下,他們不管身處哪一級別,全都萬眾一心想要幹掉自己,根本就沒有一個對自己伸出援助之手!這幫忘恩負義的傢伙!
可要說恩惠,他給他們的還真不多,他們平日里受得更多的是虐待和**,還有嫉妒。哪怕是丁點大的優勢或者好東西,也會引起魔無上的紅眼病。
人心早已經不向著魔無上了。
天與地開始旋轉,那些進攻他的屬下,他全都看不清楚了......
臨倒下之前還在想,你們等著,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你們也嘗嘗離人毒的滋味,我要讓你們的下場和越雲澤一樣!
凌刀刃與決平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被魔無上騎在脖子上那麼多年,今日終於大仇得報,幸福來得太突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