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你信嗎
晚風習習,蟲鳴嘶嘶。
秀氣的小燈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伴著一抹纖細的麗影七轉八拐,來到一間偏僻而無人居住的庭院前。
左右張望確認四周無人後,粉黛吹滅了燈籠,借著月色推門而入。
剛剛進門,一雙手就猛的從身後摟住了她,並急躁的往她衣服里探:「怎麼才來?」
乍然被人從身後抱住,粉黛真的嚇了一跳,但並沒有絲毫掙扎的意思,因為她的身體非常享受這種來自異性的零距離撫觸,瞬間身子一軟燈籠便掉了,卻不自知。
聽到那正值變聲期的粗嘎聲,認出是誰,她更加放心,嬌吟著轉過身去主動抱住那年輕且模樣生得很不錯的小侍衛,嗔道:「沒良心的,姐姐住的那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姐姐那般卑微的身份,又是想出來就能出來的嗎?你知不知道姐姐為見你一面,是冒著多大的危險?」
小侍衛顯然才情竇初開,一聽不禁十分感動,支吾不知如何是好,哪裡還有腦子去想這種桃花運怎麼會那麼巧的砸在自己頭上,更何況,已經嘗過粉黛熱情的他根本招架不住。
「噓~,咱們時間不多,來,讓姐姐來侍候你。」
不遠外,某些人被雷得外焦里嫩。
如果李旭一開始就知道夏陽所謂的好戲是這種活春宮的話,絕對不會來,更不許她來!
趁著那邊還沒有正式開始,走還來得及,他拉了她就要走,可她卻不肯動……
「走!」
「急什麼,這才抱在一起誒喲,你看你看,脫衣服了脫衣服了!我就說嘛,衣服好好脫才是正確方式,不像你,每次都直接用撕!」
「……你走不走?」
「別急呀,人家褲子都脫了……」
李旭忍無可忍,抬手就要直接乾脆的劈暈她了事,卻聽她忽然又道:「下次可不帶你來了啊。」
還有下次?!
李旭一聽臉更黑,半空定住的手再度就沉沉的要往她後頸落下,卻見她忽的又轉頭看過來,目光炯炯的看著她:「你不覺得這是很增加情趣的事情嗎?」
啥?
「看著他們這樣,你就沒有一丁點兒衝動?」
衝動你個鬼!
為什麼她說得好像他那事上已經厭倦到無能的樣子?都需要藉助這種……
等等!
該死的!
他竟然順著她胡說八道就認真的去想了!
「哇咧~,粉黛的身子果然很有料啊,那波濤洶湧的,嘖嘖額不對,什麼時候進去的?這這這,這進展未免太快了點!嘖,都怪你分散我注意力,搞得我我都沒看清楚他那活兒額……」
忽然感覺氣壓低得很危險,夏陽乾笑著趕緊改口:「呵呵,呵呵,肯定沒你的大,也沒啥好看的,咱們還是回去吧。」
李旭沉著臉,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目光幽幽的,好半天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夏陽被他盯得整個人都慫了,縮著脖子,弱弱道:「我……我就看看,純粹欣賞,又……又沒幹啥……」
嗚嗚,她最近是不是被寵得有點得意昏頭了?
好吧,她一不小心還真的忘了他是個地地道道的古董,雖然某方面確實有那麼點變態,可很多方面,還是更偏向傳統的,比如,絕對不喜歡自己的女人跑去看人家活春宮什麼噠……
「當然,我也沒想幹啥,就,就看看而已,真的只是看看而已!」
李旭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看著她,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不遠外,粉黛白花花的身子與小侍衛糾纏在一起,壓抑的嬌吟粗吼,依舊刺耳得讓人渾身不對勁,配著這邊的低氣壓,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夏陽鬱悶得快哭了:「我以後都不看了還不行嗎?」
「嗯。」
一時也沒注意他竟然應聲了,順口就又道:「那咱回去吧。」
「嗯。」
夏陽立馬鬆了口氣,又生怕他說後悔就後悔,二話不說拉了他就走,然後……
遲鈍的總算髮現好像哪裡不對!
倏地回頭,就看到他面無表情的轉眸也看向她,目光依舊幽幽的,幽幽的,好像氣並沒有消的樣子。
「裝!」
夏陽氣憤的抬腳就踩他,果然被他躲了過去,狠狠一腳踩了空,更加氣憤:「有種你就一直這麼憋著!」
分明別人都看不出來的,可她卻每次都分得那麼清楚……
李旭不禁勾唇,扣住她揮舞的小爪子便一把便將她扛上了肩頭,帶著她高高低低的幾個起落,便到了蓮湖邊,他這一世他們最初相遇的地方。
夏陽黑線的望著他——帶我來這裡做什麼!而且重點還是,為什麼用扛的!
李旭不語,拉著她就上了湖畔的小船。
說是小船,但其實也不算小,艙里備著茶几和煮茶的基本用具,布置簡單卻舒適,隨隨便便能坐進來五六個人,平時專供婦人們游湖用。
他平時就少話,夏陽也懶得再問,兀自鑽進艙里就東翻西撬,居然真被她翻出兩包乾果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放進來的,不過沒壞可以吃。」
她歡天喜地的抱去船頭跟他分享。
雖然其實十之八九其實還是進她肚子的,可她好歹還想著有他,還知道要跟他分享。
夜很暗,風很輕,蟲鳴嘶嘶若有似無的從遠處傳來。
此時此刻,他們恍若在一個除了彼此之外沒有第三個人的異空間,他搖著槳,她靠著他,一切如此安靜美好,讓人沉醉,眷戀。
「如果這是夢,我願意一直沉睡,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吃得很嗨的夏陽聞聲錯愕,轉眸不敢置信的看著李旭,不敢相信那麼榆木疙瘩的他嘴裡,竟然能冒出這麼感性的話來。
一時間,她是真的呆住了。
李旭卻似乎沒有意識到這話從他嘴裡冒出來有多奇怪,放下槳,拉了她的手裹在掌心,定定的看著她:「我可以不問你究竟是誰?從哪裡來?但我必須知道,你,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啪……
這神進展嚇得夏陽手裡的乾果都拿不住,直接掉進了湖裡去。
李旭靜默的看著她,等著她,一點催促的意思都沒有,亦沒有一點點的不耐煩……
夏陽被他看得心慌。
其實她知道,這時候她只要應一句「當然是」,或者「胡說八道什麼」,他便不會再追問,可不知道為什麼,她說不出口,就是說不出口。
「我做過一個夢,一個漫長的惡夢……」
她說不出口,他卻忽然開口了,語調輕輕的,語速也很慢,一邊回憶一邊說:「在那個夢裡,我也叫李旭,也是大華皇朝的九皇子,也有這麼多的兄弟姐妹,也娶了鎮北侯府郡主為妻,但那個夢之初,我並沒有選擇戰場,而是經商了。」
似乎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他緩緩勾起了唇,只是那笑莫名的刺眼,扎得人心生疼:「那個夢裡的我很傻很天真,以為退讓不招惹,就能過得平平順順,以為經商不參政,便不會卷進兄弟權利鬥爭中,以為給她錦衣玉食安定平穩便足夠了,結果……你猜結果怎麼樣?」
夏陽道:「夢醒了。」
李旭愣了一愣,笑開:「夢是要醒的,但那時候還沒有遠遠沒有。」
夏陽沉默了,這話她不知道該怎麼接。
「結果……」
李旭也沒等她接話便開了口,可開口后又立馬就後悔了,因為他忽然意識到後面的內容至少並不適合夏陽聽……
一時間,氣氛尷尬。
更尷尬的是,她炯炯的盯著他看,雖然沒說,可臉上卻分明的寫著幸災樂禍,如是說——看吧看吧,不作就不會死,一作立馬死,姐好心好意給你台階下你偏不下,現在好了,你就掛在那裡晾著吧,姐就負責看你熱鬧。
李旭默默捂額——該死的,還他剛才那種美好的氣氛!
「誒~,我的乾果呢?」
夏陽這時候忽然想起她的乾果來,匆匆忙忙就想找,結果險些掉湖裡去,好在李旭手疾眼快拉住了她。
他很想罵她,為點吃的至於嗎!可轉念,他便又放棄了,因為,這一世的她,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沒變過……
從沒變過。
不由的,他脫口而出:「明天我再給你買。」
「可明天的是明天的,今天的是今天的!」
她總能理直氣壯得讓他不知道說她什麼好:「我現在回去給你找?」
「好呀。」
「……我以為你至少會稍微委婉一點。」
「我為什麼要委婉一點?」
她一臉懵懂的看著他,似乎是真的不懂,但李旭知道,她其實是懂的,只不過,喜歡折騰他而已。
無奈嘆氣,他認輸的摸摸她的頭:「乖乖在這等著,我很快回來。」
不想,他轉身要走的時候,她卻一把拉住了他。
錯愕,回頭,他只看到她的頭頂。
「如果我說,鎮北侯郡主已經死了,就死在這個湖裡,你信嗎?」
李旭驚怔住,一時間忘了蹲下來。
「如果我說,我是真實存在的,但我不是鎮北侯郡主,卻又是如假包換的夏陽,你信嗎?」
時間這一瞬間,彷彿凝固住了。
她坐在船頭,定定的望著黑漆漆的遠方,彷彿那裡有什麼東西十分吸引她,在召喚她,而她,也想過去,亦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回去。
風輕輕拂過,她的發她的裙都隨之起舞,讓她整個人都跟著有種輕飄飄的的感覺,彷彿隨時都可以隨風而去,徹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她坐著,他站著,他只能看到她的頭頂而看不到她的臉,不知道她此時此刻是什麼表情,但,清楚的看到她的手,緊緊的拉住了他的袍子……
「好啦,我的話說完了,你可以去拿……」話沒說完猛然被推到,夏陽卻一點也不驚訝,笑容不減的看著覆在身上的李旭,繼續把話說完:「你可以去拿吃的了。」
李旭知道,她這是不想再繼續之前的話題,可他還是要告訴她:「對我來說,你是誰,從哪裡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真實存在的,你真的在我身邊,會一直,一直,在我身邊。」
夏陽笑了起來,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會改,依然會經常無理取鬧。」
「嗯。」
「還會經常沖你發脾氣。」
「嗯。」
「而且我吃得多睡得多幹活得少。」
「嗯。」
「還有……」
李旭終於皺眉,可想了想,還是沉默的讓她繼續說下去,卻就聽到她說:「要是再有春宮戲什麼的送上門來讓我看,我還是會跑去看的。」
李旭青筋突突的瞪著她,瞪著她,瞪著她,然後說:「我明白了。」
「明白就咦!」
瞪著那張忽然低下放大的臉,夏陽有點懵,直到唇齒被他嫻熟而靈活的撬開,不屬於自己的濕潤滑入……
一臉大寫的囧!
她不是這個意思啊混蛋!
不過……
男人嘛,終歸還是自己餵飽了榨乾了才比較靠譜,自制力那種東西,太玄乎了,還是信一半防一半的好。
於是……
二人吵架的戲碼也因為這一場久違的魚水之歡而一時半會兒的演不下去,便乾脆順勢暫時的畫上了休止符。
雖然並沒有人看到他們那啥那啥,卻依舊還是抵擋不住有心人士點火放火,以及,廣大人民群眾有點火星就能燃燒整片草原的無敵腦洞,於是,什麼英雄難過美人關,戰王終究扛不住戰王妃那已經出神入化的邪功媚體,甚至,戰王妃其實是狐妖轉世之類的荒謬傳言,就那麼應運而生了……
只不過,礙著李旭的可怕,所有的傳言都是背後悄悄議論,所以傳播速度非常非常的慢,但慢歸慢,卻始終有人在傳,而且越傳越像是那麼回事。
「真不管?」
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出來的第一天,李旭便知道了,耐著性子等到第二天,終於還是忍不住的黑了臉,覺得有必要控制一下,不然,繼續下去保不准她哪天就會被架上火堆去烤。
當事人夏陽童鞋卻一臉無所謂:「嘴巴長在人家身上,你怎麼管?有那時間,還不如想想今晚吃什麼。」
李旭無奈的看著她:「你不要小看這件事。」人言可畏,並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前世可沒少吃這虧。
「我沒有小看。」夏陽嘴上這麼說,臉上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放心放心,再不濟,我還能跑不是?太子哥哥不也給我留了條後路么?實在熬不住,我躲起來就是了。」
李旭真不知道她這究竟是太樂觀,還是太消極。
這時,門房來報說李慧茹來了,還帶了個姓白的姑娘。
李旭在茶樓碰上雲清風和白嵐的事夏陽已經知道,不難猜出白嵐來的目的,直接便讓人帶她們進來。
看到李旭很自覺的要去書房迴避,夏陽忍不住嘴賤的調侃道:「聽說那白姑娘長得很是不錯,不留下來看看?」
李旭理都懶得理她,直接走掉了。
不多久,夏陽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白妹妹。
在這百花齊放爭相鬥艷的帝都里,白嵐還真算不上是極美的人兒,但她勝在脫俗的氣質。
此時她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有些憔悴,但一雙朦朧著霧氣的眸子,卻不像尋常女子那樣柔弱,反而露出一抹清高堅毅來,加上年紀輕,皮膚白嫩而腰細腿長,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那裡,倒也別有一番韻致。
夏陽第一反應便是,那個叫雲清風的,眼光挺不錯。
就在她打量白嵐的時候,白嵐也在悄悄的打量她,那被她驚艷到的神色成功的取悅了夏陽那顆有點臭美的心,臉色都跟著更加好看起來:「坐吧,沒得長輩在旁,不必拘著。」
李慧茹見夏陽沒有因為她自作主張帶白嵐來而不高興,安心的自尋了位置便一屁股做下去,還招待白嵐:「白妹妹你也坐,別客氣,九嫂不是那麼講究的人。」
白嵐遲疑了瞬,規規矩矩的頷首應諾,便去了李慧茹下首的位置坐下,垂頭緊張的絞帕子。
她自然沒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但,她開不了那個口,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人戰王妃再好說話,也跟她才是第一次見面!
李慧茹卻看不過去,乾脆要替她說:「九嫂,是這樣的……」
白嵐怔了一怔,很感激的看著李慧茹,卻還是柔柔但堅定的打斷了她的話:「四公主,還是我自己說吧。」
深吸一口氣,她又站了起來,走到小花廳中間面向夏陽便跪了下去,言簡意賅卻是從自己逃出家門私會情人開始,將喬氏怎麼意外得罪李旭的事說了個清楚:「民女知道這很厚顏無恥,但還是懇請戰王妃救白家上下數十性命……」
夏陽揚了揚眉,沒想到她竟然這麼直白的便把自己私會情郎的事情給交代了。
當然,李旭當時就在隔壁,她就算想瞞也是瞞不住的,不過,她想掩耳盜鈴閉嘴不提死不承認的話,一般正常人也不會沒事找事的特意去拆穿她作踐她……
但,她這麼坦白,至少說明她是個難得的明白人,她很清楚自己是什麼身份,以什麼樣的處境在跟什麼樣的存在說話。
夏陽許久沒出聲,白嵐跪伏在那裡也不敢動,李慧茹都跟著緊張起來了。
李慧茹幾度想開口幫忙說兩句,卻又幾度都話在嘴邊時,匆匆的又把話給咽了回去——七嫂教過她,為人要善良,但,不可以善過頭。
她分不清楚開口之後會不會變成善過頭,所以,雖然看不過去,想幫忙,但又不敢隨便幫忙,更何況,就算是她也看得出來,白妹妹是好的沒錯,但白家那些人,卻真真不算是好的!
「冤有頭債有主,說到底,被冒犯的也是王爺,而冒犯王爺的也是你母親……你來求我,算什麼?」夏陽慢悠悠的,終於開口了。
白嵐怔了怔后,忙道:「是,是民女疏忽了,民女這就命人回去讓父親母親來一趟。」
夏陽捏了塊點心吃,不做聲。
白嵐叩了叩首,起身頷首低眸,小步倒退著到了門邊,才轉身出去吩咐隨行的丫鬟趕緊回去報信。
白府與戰王府之間隔著大半個帝都,白岩夫婦聞訊快馬加鞭的趕過來,到時也已經傍晚了。
累得夠嗆,緊張個半死,結果卻是李旭壓根見都不見他們,只命人傳給他們一句——下不為例。
喬氏當時也不敢發作,還擺了滿臉的感恩戴德,可回去的路上,卻是忍不住發牢騷:「不就是命好攤上人戰王府子嗣死絕了,白撿了個大便宜嗎?瞧他那傲慢樣,難怪跟誰都不親近,哼,待日後哪日變天……」
眼看喬氏越說越離譜,白嵐終於忍不住打斷她:「娘!您什麼也不知道,就少說兩句吧,四公主的車駕還在前面呢,萬一讓她的人聽到了可怎麼辦?」
喬氏這才想起與李慧茹的人馬還沒有分道,安靜了兩秒,又不服氣道:「她也命好,分明嫁的是破落門,卻愣是挑中個……」
「娘!」
白嵐都想去捂她的嘴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紫玉侯府再破落,也肯定比咱們白家強百倍千倍,你別凈聽姨娘和表姐她們亂忽悠行不行?」
喬氏一聽,火了:「忽悠什麼忽悠!你姨娘是我親姐姐,你表姐是我親侄女,他們還能害了我們不成?你給我聽著,明兒起便勤去誠王府探望你表姐……你爹這次能不能留在帝都任職,就看你了。」
白嵐抿唇,別開臉:「戰王妃明天要陪老王妃去一趟天祿寺,邀了四公主,因為我在場,也順勢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