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他叫夜未央,對嗎?
樓仲叢和別應天想起了自己初來此地時的情形。
那時,二人一醒來便發現自己被鐵鏈五花大綁,背靠背地坐在閣樓的某一間空房裡。千機子就坐在他們身邊,雙腿翹在桌子上,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見兩人醒來,他戲謔地開口道:「兩位絕頂大高手,終於醒過來了。」
別應天和樓仲叢此時還有些懵,愣了片刻后,才明白自己是被人綁架了。第一次碰見這種事,兩人還覺得有些新奇,於是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是誰?」
千機子手中把玩著一個物件,看也不看兩人,輕描淡寫地道:「我是你們的救命恩人。」
別應天想起了天山之上的那場雪崩,問道:「是你將我們從天山雪嶺帶來了這裡?」抖了抖身上的鐵鏈,不解:「那為何還要綁著我們?」
千機子依舊低頭把玩著手中的東西,淡淡地道:「聽說你們是這個江湖上最強的兩個人?」一副不屑的語氣,「帶你們來此,只是想見識見識罷了。」
樓仲叢輕笑一聲,道:「我們總得知道,自己的對手是何身份吧?」
「說的是。」別應天接著道:「一般人,我們是不屑與他見識的。」
千機子聞言,抬起頭來看著兩人,緩緩道:「此地乃千機閣,我是這裡的主人千機子,你們稱我為千機先生就好。」
聽了這話,樓仲叢和別應天又是一愣。只因二人久經江湖,卻從未聽說過這個地方,也未聽說過千機子這號人物。
別應天見話已經套的差不多了,便不再拐彎抹角,直言道:「你想怎麼見識?」
「你們……」千機子還未開口,便聽得「蹦」的一聲,別應天已運動震斷身上的鐵鏈。隨著鐵鏈散落一地,兩人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好整以暇地看著千機子,似是在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這下,輪到千機子愣神了。他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猛然站起身,問道:「我這鐵鏈連神兵利器都無法砍斷,你們是如何做到的?」
別應天笑笑不說話,兩人在千機子的注視下,一同走出了房間。與落花初來此地時的感受一樣,偌大的廣場讓人一眼就覺得驚奇,衝天的柱子氣派輝煌,迎風而立,除此之外,空蕩蕩的場上再無一物。
兩人懷著好奇的心情,四處瞅著。別應天更是來到廣場邊緣,低頭下探,這才瞧見此地的玄機之處。只見眼前一片深淵,霧氣蒙蒙,肉眼可見山下草木青石,偶有飛禽從中躍起,鳴聲陣陣。
別應天咂舌,忙招呼樓仲叢過來,「你瞧瞧,我們這是在山頂之上嗎?」
「沒錯,你們就是在山上。」這時,千機子走了出來,在兩人身後道:「就算弄斷了鐵鏈又如何?你們一樣離不開這裡。」說完,猛然揚手,機關順勢而出。
與對付落花時的招數幾乎一模一樣,於戰鬥經驗極其豐富的別應天和樓仲叢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兩人輕輕鬆鬆就躲過了。這讓千機子如何心甘,發動全力,將所有鐵鏈聚於廣場之上,密密麻麻的纏繞過來,盡數將兩人包圍。
樓仲叢聽別應天說是在山上,心有介懷,不敢過於用力,微微動用殺氣,抵擋纏繞過來的鐵鏈。別應天知他心意,也默契地沒有用力,只是用內力撐起一道護體真氣,阻擋鐵鏈的靠近。
兩人這一舉動,硬是讓千機子覺得世間的強者不過如此,他大笑一聲,道:「都說你們兩個是這個江湖上最強的人,今日我就要與你們較量一番。看看我的機關術和你們的武功相比,到底誰更勝一籌?」
黑壓壓,密密麻麻的鐵鏈,用盡全力也無法靠近樓仲叢和別應天組成的真氣圈內,兩方彼此僵持著。
別應天瞧了一眼身旁的樓仲叢,想起了當年的天狼山之戰,生怕這人一時衝動再次發動神功,便沖千機子道:「喂喂喂!你確定自己要玩這麼大?你可知道,我們兩人一起出手反抗,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千機子冷哼一聲,「大言不慚!這鐵鏈連接了整座大山,諒你們本事再大,也逃不脫。」
聽到這裡,忍了半天的樓仲叢更是不敢使用天魔殺氣了。修習天魔神功的人,身上運轉的每一道內力,都帶著無上的殺氣,既是殺氣,必然傷人。經過當年天狼山一事後,他必然不敢再冒然使用天魔神功了。
別應天自然也不敢過於用力,兩人一時的忍讓,終於讓千機子尋到了可趁之機。張開雙臂,十指飛揚,操縱無數鐵鏈從柱子里竄出,盡數將兩人纏繞。隨著一股力道的湧出,二人被一股極強的拉力扯向了地面。
「哈哈哈……你們就永遠留在地底吧!」
隨著千機子的狂笑聲落下,地面轟然裂開一道縫隙,兩個身影絲毫沒有反抗,被硬生生地拉向了地底,也就是如今所處的位置。這裡是機關中心,所有的機關皆由真氣感應,只要運功,便被纏身,若要掙脫,必然要施全力。二人不知山下形勢,自是不敢用力,以防威力過大,再次摧毀大山,讓山下無辜之人遭受滅頂之災。
就這樣,別應天和樓仲叢暫時安心地留在了這裡,只盼著以後能尋得機會掙脫出去。兩人共處此地,閑時切磋切磋武藝,興緻高昂時談談風花雪月,倒也過了一段時間。千機子雖然將兩人困在這裡,倒也不曾虐待他們,每日飯點,必然會有人準時將飯菜投入機關中,由鐵鏈盤著,送到二人面前。
聽到這裡,落花無比好奇,「有吃的倒也能堅持下去,但平日如何解決凈手問題?」
別應天示意落花看向他們身後的一個機關陣,「那邊有一間屋子,甚是貼切。」
「也就是說,在這裡,除了沒有自由,常年不見天日之外,一切與正常生活無疑。」樓仲叢接著道:「每隔一段時間,千機子還會送來衣物。用他的話說,不能讓我們過得太差,以防生了自尋短見之心,那將我們困在這裡也就沒有意義了。」
「他的目的,就是將我們活生生地困在這裡而已。」
落花更加不解了,「這千機子是何心理?他有來看過你們嗎?」
「初時,千機子還時常在外面與我們說話,有時一待就是幾個時辰。」樓仲叢看向別應天,「應天能聊,樂得與他閑扯一些無聊的話題,然聊了很久,卻始終沒有摸透他的身份來歷。想來他自己也是不甘寂寞,想找人說說話而已。」
如此過了一日又一日,直到有一天,來了一個小女孩。她小小的年紀,似是很好奇兩人的身份,敲擊著地面,想要與他們說話。後來,被千機子發現,訓斥走了。
不過,小女孩並沒有放棄,隔三差五地找到機會就來到這裡。在一番交談之下,他們得知,這個女孩是千機子的弟子,名叫夏星辰。二人本打算藉助夏星辰之手離開這裡,哪知無意間從她口中得知了山下的情況。
這山下竟有一個村子,住著百戶村民,房屋皆依山而建,可謂是與這大山融為了一體。這一情況,頓時讓別應天和樓仲叢放棄了逃離這裡的念頭。百戶村民,近千人口,他們無法拿這些村民的性命為賭注,去博自己的自由。
落花聽到這裡,心中由衷地佩服二人,並被他們的犧牲精神深深地震撼到了,瞧著二人一副安然自若,彷彿認了命的神情,他又有著極大的不甘心。一向不甘認命的他,思索一番后,對兩人道:「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裡,並且,要讓所有村民都毫髮無傷。」
「看來,你很有辦法?」別應天聞言問道。
落花點頭:「我還有個同伴在外面,得先想辦法聯繫上她。」
樓仲叢抬頭看他,「千機子甚是狠辣無情,你那同伴一個人在外面,不會有事吧?」
落花搖頭,道:「她也有一身本事,千機子欣賞強者,暫時不會對她怎麼樣。況且,我們剛將星辰的屍體送回來,他應當會先處理星辰的後事,暫時顧不得其他。」
「星辰?」別應天和樓仲叢有些吃驚,異口同聲地問道:「你說的星辰,可是千機子的弟子夏星辰?」
「正是,我們此番正是送她的靈棺,回千機閣。」
別應天莫名地有些傷感,「她竟然故去了嗎?」
落花感嘆道:「其實,她一開始就知道你們被困在這裡。當初在飛龍引客棧,她曾無意間提起過,『就連江湖上最強的那兩個人』。那時我就猜想,她口中所說的那兩個人,會不會就是你們?只是被她矢口否認了。她一直將這個秘密埋藏的很好,在江湖上所有的人,都在談論你們的生死時,她始終未透露半個字。只是兜兜轉轉,到最後,竟然還是由她來為我們揭曉這一切。」
別應天瞅著落花,忽然看向了樓仲叢,道:「你兒子,可比你聰明多了。」
樓仲叢未曾多言,臉上的表情甚是欣慰,「你那同伴若還在地面之上,只能等他聯繫我們。星辰曾經通過敲擊地面與我們說話,我們以任何方法都無法聯繫上她。似乎有一塊特定的地板,必須敲擊它才可生效。」
別應天問:「你那同伴可如你一般聰明,能夠自己找過來?」
落花看著別應天,神色一動,道:「我那同伴,也很聰明,說起來也算是你的同門。她正是你們靈淵閣水神醫的女兒,水連環。」
別應天兩眼一亮,「還真是巧,你竟然會認識靈淵閣的人。說起來,我離開的時候,水二哥都還未娶妻呢。三十多年了,他們都還好嗎?」
落花輕笑道:「總是閑來無事,那我就給你們講講外面發生的事吧!」
於是乎,落花從初遇水連環說起,到後來結識靈淵閣的另外一人庄伏樓,到遇見神女傳人雪碧淵等等,這期間的恩怨種種,一一道來。別應天和樓仲叢皆盤腿而坐,細細聆聽,頗為耐心。只是當落花講到浮雲居的老尼姑時,別應天忍不住打斷了他。
「你說大師姐自創了個什麼浮雲居?專門教化世間女子出家為尼?」
落花點頭,「確實沒錯。」
別應天咂舌,嘆道:「想不到這些年來,變化最大的,竟是大師姐?」說著,他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當年大師姐是最先離開靈淵閣的,因心氣高,懶得與兩個兄長爭傳人的位子,便洒脫地一去不返。我最後一次見她,是在還未成為武林盟主之前。她隱跡在世俗之外,不問紅塵,還成親生了兒子,有了一段美滿的姻緣。我以為她會這樣一直安穩地走下去,怎麼會出家了呢?」
落花聞言,神色一動,「你可見過她的兒子?」
別應天點頭,隨即眼眸流轉,讚許道:「自是見過,雖僅僅一面,卻讓人印象深刻的很呢!那時,他才不過幾歲,就有著一股精明的頭腦,著實讓人不敢小覷。他好像是叫……」
「他叫夜未央對嗎?」落花此時已肯定了心中的答案。
「哦?你認識?」別應天驚訝。
「豈止認識?」落花冷哼一聲,「沒想到,他竟然也是靈淵五才的後人……沒有他,我或許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更不會……」他沒有再說下去:更不會有此機緣遇見面前這兩人。
感覺到落花提到夜未央時,沒由來的生出了一股怨氣,二人心中都不免有些好奇。別應天瞅了一眼身旁的樓仲叢,替他問出了心中的疑惑,「說來,你還沒告訴我們,你為何會稱自己為落花,又為何是這幅打扮?想必有什麼故事吧?」
落花聞言,怔怔地看著兩人,又聽對面之人輕笑道:「這夜還很漫長,可以講給我們聽聽。」
瞧見了樓仲叢眼中的期許,落花終是不再隱瞞,慢慢向兩人道出了自己這一生的經歷。
地底,三人講著故事,地面上,水連環凍的直打梭。她被千機子的鐵鏈綁在廣場中央的柱子上。苦苦掙扎,始終無法擺脫,眼見天色將黑,落花也絲毫沒有掙脫上來的跡象,心中更是又急又氣。
此時,寒風吹來,水連環不由得感覺了一股涼意。瞧著燈火通明的閣樓,人來人往,卻無一人理會她,只覺得這夜更漫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