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章 他不要我了,是嗎
待秦小滿趕來時,就見蘇氏與周懷安俱是守在外面,僕婦們進進出出,每個人都是大氣也不敢出,直到大夫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秦小滿一眼看去,心就是沉進了谷底。
「大將軍,夫人,請恕老朽無能,未能將宣威夫人的孩子保住。」大夫如喪考批,面上閃爍的全是驚懼。
府里的嬤嬤與丫鬟將清水一盆盆的送進去,待得端出來時,那盆里的清水早已變得血紅。
「孩子沒了?」蘇氏喃喃道。
「是,宣威夫人身子本就孱弱,胎象一直不穩,這次怕是受到了驚嚇,故而滑胎。」
「那姐姐如何了,她有沒有事?」秦小滿聽著孩子沒了,想起沈清瑤為保住這個孩子所受的苦楚,眼眶頓時濕了,再也顧不得其他,只問起沈清瑤的情形。
「宣威夫人失血過多,自是要好好調養,不然落下病症,只怕日後在想生子,就是難了。」
大夫說完,也不敢去看周懷安與蘇氏的臉色,匆匆作了個揖,又是折過身子,回到了內室。
蘇氏身子不穩,幸地秦小滿一把扶住,她面色發白,只低語了一聲;「造孽。」
周懷安不言不語,轉身大步衝出了屋子。
蘇氏眼皮一跳,口中喚著;「將軍。」自己則是強撐著,領了秦小滿追了出去。
周懷安腳底生風,出了院子,就見周邵已是立在了那裡,周懷安面色鐵青,看見他便是心下火起,抬腿一腳,將周邵踢在了地上。
「將軍不可!」蘇氏大驚,慌忙上前攔住了周懷安,祈求道;「將軍,邵兒是你親侄,又已成家立業,即便他犯下了錯,您也不能當著下人的面這樣對他啊!您這讓他往後如何在軍中立威?」
聽得蘇氏的話,周邵仍是一語不吭,他並沒有起身,只跪在了周懷安與蘇氏面前。
周懷安揮開了蘇氏的胳膊,他的目光冷冽如刀,上前攥住了周邵的衣領,將他提到了自己面前。
「瑤兒的孩子沒了。」周懷安筆直的看著周邵的眼睛,一字字道;「你知她有多看重這個孩子!」
周邵眸光浮起一抹深邃的痛苦,他緩緩閉上眼睛,將頭低了下去。
「瑤兒這樣的媳婦,打著燈籠都難找,你說說你怎麼這樣糊塗,在外置個外宅也就罷了,你怎能由著她鬧到咱們府上,還偏偏當著瑤兒的面將她給殺了,瑤兒身子本來就不好,你讓她怎麼承受的住。」蘇氏慌忙上前,一面悄悄打量著周懷安的臉色,一面痛心疾首的對著周邵訓斥。
周邵目光空洞,他動了動唇,吐出了一句話來;「叔父,你殺了我吧。」
蘇氏一驚,趕忙道:「這說的什麼話。你和瑤兒還年輕,孩子還會再有的。」
周懷安鬆開了自己的手。
「叔父....」周邵抬起頭,看向了周懷安的眼睛。
兩人對視良久。周懷安唇線緊抿,終是一語不發,大步離開了沈清瑤的院子。
「快起來,」見周懷安走後,蘇氏連忙將周邵從地上扶起,安慰道;「你叔父也是捨不得那個孩子,才會這樣對你,你可甭怨叔父。」
「侄兒怎麼能怨叔父。」周邵聲音低啞,說完后,他輕輕的勾了勾唇,又是添了句;「怎麼敢怨。」
「邵兒!」見他如此落魄,蘇氏只得將旁的話全都咽下,嘆道;「什麼話都別說了,眼下瑤兒剛沒了孩子,正需要你的撫慰,你隨嬸母進屋,去看看你媳婦。」
周邵的步子沒有動彈。
「怎麼了?」蘇氏蹙眉。
「嬸母,有勞您照料瑤兒。」周邵攥緊了手指,聲音低的幾乎讓人聽不清楚,「我沒顏面再去見她。」
「你是她丈夫。」蘇氏搖了搖頭,勸道;「瑤兒她心腸軟,你去說幾句好話,她保管原諒你。」
周邵搖了搖頭,對著蘇氏抱了抱拳,「等瑤兒醒來,就請嬸母轉告她,我去了潿洲守城,讓她....忘了我這個無情無義的丈夫。」
周邵說完,任由蘇氏在身後追喊,他卻還是頭也未回的離開了院子。
內室中,沈清瑤還未醒。她身上的衣裳已是全都換了乾淨的,被褥也是簇新的,可屋子裡,仍是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兒。
僕婦與嬤嬤俱是守在外面,內室里,只餘下秦小滿一人守在床前,不住的抹著眼淚。
聽得身後的動靜,秦小滿回過頭,就見蘇氏領著丫鬟走了進來。
「瑤兒還沒醒?」蘇氏問。
「沒有。」秦小滿搖搖頭,站起了身子,瞧著沈清瑤憔悴的如同一縷青煙,心頭就是酸脹的難受。
「這可憐的孩子。」蘇氏在床前坐下,緩緩握住了沈清瑤的手,但覺觸手一片冰涼,蘇氏心下也是難過。
「夫人,怎麼不見宣威將軍?」秦小滿將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
「他....」蘇氏無言以對,隔了良久,才幽幽一嘆,「邵兒已經去了潿洲守城,不會與咱們一道回京。」
聽了這話,秦小滿頓覺不平,她瞧著沈清瑤蒼白如雪的面容,顫聲道;「姐姐病成這樣,他怎能這般一走了之?連看,都不看姐姐一眼?」
蘇氏沒有出聲。
兩人守了片刻,蘇氏剛欲開口,讓秦小滿回去,就見沈清瑤動了動手指,繼而輕輕地睜開了眼睛。
「嬸母....」看見蘇氏,沈清瑤張開乾裂的嘴唇,微弱的開口。說完,沈清瑤微轉過眸心,又是瞧見了一旁的秦小滿。
「小滿也來了。」沈清瑤強撐著彎了彎唇角,整個人如同一個瓷娃娃,稍一碰觸,就會碎。
「姐姐,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大夫就在外頭,我去喊他進來?」
「謝夫人說的是,瑤兒,你有哪裡不舒坦的,儘管和嬸母說,嬸母今夜就在這裡陪你。」
沈清瑤搖了搖頭,她的眼睛依次在蘇氏與秦小滿的臉面上劃過,輕輕的問道:「我的孩子....怎麼樣了?」
蘇氏與秦小滿都是一怔,沒有吭聲。
瞧著兩人的臉色,沈清瑤心裡已是慢慢兒的明白了起來,她的眼睛里漸漸蓄滿了淚珠,伸出手緩緩撫上自己的小腹,雖是一直昏睡著,可昏睡時的痛楚仍是刻在了記憶中,無法褪去。
「他不要我了,是嗎?」沈清瑤的聲音凄楚而憂傷,令人不忍聽之。
「姐姐....」秦小滿壓根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話去安慰面前這個傷心欲絕的女子,她陪著沈清瑤一路從周家壩趕到雲州,親眼瞧著她為這個孩子吃了無盡的苦,一個心肝似得孩子,說沒就沒了,誰能受得了。
「瑤兒,你聽嬸母說,這孩子和你沒緣分,你還年輕,等養好了身子,定會兒女雙全的。」蘇氏輕聲寬慰著,瞧著沈清瑤的樣子,心底也是憐憫。
「嬸母,邵哥呢?」沈清瑤的淚水一行行的從眼眶裡往下落,錐心刺骨的痛楚中,仍是記掛著自己的丈夫。
「他....」蘇氏沒有將周邵前往潿洲的事告訴沈清瑤,只得說了句;「他讓你叔父罰去了宗祠,等再過兩日,你身子好些了,我就讓他來見你。」
「別讓叔父怪他。」沈清瑤聲音很輕,需得蘇氏仔細聽,才能聽得出她在說什麼。
「怪我,是我的錯。」沈清瑤轉過了頭,想起孩子,心痛的快要透不過氣來,只能不住的落淚。
倘若她能聽周懷安的話,在後院等,倘若她沒有去前院,沒有看見自己的夫君殺人,倘若她的身子能健壯一些,倘若....
都只是倘若。
「說什麼傻話,這事怎能怪你?」蘇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聽嬸母的,你這也算是個小月子,可是不能輕易落淚,你若還想給邵兒生兒育女,就趕緊兒將身子養好。」
沈清瑤身子虛弱到極點,未過多久,又是昏睡了過去。
秦小滿陪了許久,才從沈清瑤的院子里離開。
進了迴廊還沒走上幾步,就見迎面走來一個男子,正是謝廣。
「夫君。」秦小滿不知怎的,剛看見他,心裡的難過便被牽扯了出來,眼淚撲簌撲簌的往下掉。
謝廣並未問什麼,只上前為她將淚珠拭去。
秦小滿將身子埋在他懷裡,想起沈清瑤,就是覺得心裡難過,失去孩子的痛楚,她感同身受。
「別哭了。」謝廣拍了拍妻子的後背,低聲道。
秦小滿忍住淚水,才發覺丈夫竟是一身戎裝,不免驚訝道;「夫君,你這是要去哪?」
「將軍命我先行回京,我來和你說一聲。」
「回京?」秦小滿大驚失色,小手趕忙攥住了丈夫的胳膊,「為什麼?不是說我們一起走的嗎?」
「小滿,你先聽我說,京中出了些事,我不得不儘快回去。」
「是什麼事?」
「沈培陽,也就是德妃的父親,去世了。」謝廣聲音低沉,說起來,沈培陽還算得上是秦小滿的親外公。
秦小滿有一會兒都沒說話,繼而才道;「他去世,為何要你回去?」
「我是大將軍的心腹,我回去,就等於是大將軍回去,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