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這是要造反
「你的意思是說,這葯可以隨著北風和霧氣擴散,致使朝廷大軍神思混亂?」金鱗有些難以置信:「若是世間有這樣的藥物,豈不可抵千軍萬馬,兵不血刃?」
木麟等人也紛紛扭過頭來,驚訝地看向我。
「藥效不足以致使所有士兵昏迷,但總會令他們頭暈腦脹,戰鬥力減弱。我們就趁這一時機,金蟬脫殼,唱一出空城計。」
木麟毫無表情的木頭臉,鮮少地鮮活起來,驚詫地瞪大了眼睛,愕然半晌方才低聲嘟噥道:「太可怕了,以後我再也不故意招惹你了。」
金鱗幸災樂禍地看一眼木麟,調侃著打趣道:「鬼醫谷傳人自然名不虛傳,要不為什麼一向對於收徒資質和德行要求甚為嚴苛。若是谷主門生滿天下,那心術不正者,豈不攪得天下大亂?你還是自求多福罷。」
木麟就悄無聲息地後退兩步,與我避開一段距離,縮了縮脖子不說話。
經過兩人幾句玩笑調侃,適才沉悶的氣氛倒是活躍了不少,眾人心裡不再那樣沉甸甸地難受。
我伸出指尖,擰擰眉頭,有些疲倦地道:「對於義父的大軍,偏離了風向,怕是沒有什麼效果,我也實在不想下手。」
狂石滿不在乎地道:「這點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提前把消息傳遞過去,我老娘妙算神機,一定會有辦法的。」
「那涼辭那裡怎麼辦?他一人身負重傷,孤掌難鳴,還要想一個萬全之策才是,免得危急時刻,連個護他周全的人也沒有。」我蹙眉問道。
「麒王爺的安全就交給我和蟲子吧。我相信,蟲子的蠱蟲可能在那些大內高手面前,更比較有優勢。」狂石自告奮勇地道。
「如此也好,只是不到萬不得已,你千萬不要露面,以免將來拖累了義父義母。」我頷首應下:「自己一切小心為上。」
「好!」金鱗興奮地以拳擊掌:「窩囊了這些時日,終於可以揚眉吐氣地一展身手。」
木麟幾人明顯也有些按捺不住的興奮和激動,臉上都綻放出不一樣的神彩來:「不成功,便成仁,廣受主子恩德,今日終於有機會得報,萬死不辭!」
「不,」狂石抬手打斷木麟的話:「麒王爺說過,你們都是跟他在戰場上一同出生入死的過命弟兄,生命無貴賤,他不願意你們因為他一個人而枉送大家性命。
他上次出宮,就跟我交代好了你們的退路,若是果真兵敗,你們帶領著倖存弟兄萬不可蠻戰,退至城西斷崖的山坳之中,自然有人接應,滾石切斷朝廷大軍追路,可掩護你們安然離開,自此隱姓埋名,平安無憂。」
帳篷里的眾人全都陷入一陣難言的沉默,為涼辭在危難之時竟然還能惦念著兄弟們的安危,感動不已,也更加地死心塌地。
木麟跟隨涼辭時間最長,感情也最為深厚,聞言背轉過身子,我見他偷偷地抹了一把眼角。
事情一切都進行地很順利,全部就緒以後,大軍養精蓄銳,蓄勢待發,一派從容。只有我瞻前顧後,再三掂量,心裡忐忑難安。尤其是五千將士的性命安危,就像一副沉重的擔子壓在我的肩頭,令我沉悶得難以喘息。
幸好,果真如那些老將士所言,第三天夜半時,天上就起了大霧,順著北風向著對面的營地,翻卷奔涌,就如白色浪潮一般,逐漸吞噬了一切。
五千精兵全都掩了口鼻,屏息嚴陣以待。
我和師傅一臉凝重地站在順風口的位置,指揮著士兵將剛剛做好的迷魂藥,順風吹散到霧氣中去。乳白色的大霧,隱約掛上了土黃的色澤。不過,因為正是夜半無月,夜色昏暗之時,倒看不真切。
過了大約三炷香的時間,派去偵查的士兵興奮地回來向我們稟報,藥物已經起了作用,對方的軍營里,就連守衛的崗哨士兵也已經陷入昏昏欲睡。
大家聞言按捺不住的欣喜,難以言喻,紛紛用眼神向對方表達著自己激動興奮的心情。
事不宜遲,金鱗等人指揮著大家將提前準備好的稻草人穿戴齊整,圍繞著軍營三步一崗,布置妥當。然後用布和棉花包好馬蹄,借著大霧的掩護,向著京城突襲而去。
大軍進攻京城,忠勇侯的軍營是必經之路。當我們從跟前悄無聲息地過去時,軍營里也寂籟無聲,只有在臨近的山坡上,一盞微弱的燈籠的光亮沖著我們晃了三下,然後熄滅。
天氣嚴寒,城外的護城河已經結了一層厚冰,士兵們悄無聲息地沿著護城河,用繩索順利地攀爬上去,就在守城士兵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先發制人,一刀封喉,代替了他們的位置。
如今京城南門有大批守軍把守,守城士兵感覺高枕無憂,所以精神鬆懈了不少。尤其是已經進入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時間,夜色濃重,霧氣瀰漫,五千士兵猶如鬼魅一般,在守衛的眼皮子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京城。
我一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涼辭,心裡激動,那樣嚴寒的天氣里,竟然絲毫不覺得冷,身上竟然還沁出一層細密的汗來。
五千士兵入城,聲勢浩大,縱然再謹慎,也難以掩藏行蹤。有晨起開門準備生意的小二探頭向外張望,迅速縮回自家店鋪里,「砰」的一聲,上了門板。
金鱗派出了前鋒探路,在城裡的巡邏士兵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的時候,就手起刀落,將他們驚慌的喊叫聲,永遠地扼殺在了咽喉里。他們就像是閻羅手裡的鐮刀,悄無聲息地收割著巡城士兵的性命。
今天皇宮的守衛統領,是清平候府二哥,已經與狂石暗通消息,願意襄助一臂之力。
但是此事非同小可,狂石唯恐將來連累二哥及清平侯府,所以婉言謝絕,只了解了當天的布防情況。饒是如此,已經如虎添翼,所以,當我們的軍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入皇宮的時候,那些御林軍驚慌失措地開始反抗,已經是晚了一步。
如果需要形象地打個比方的話,大軍攻城就像一柄利斧,大刀闊斧,摧枯拉朽,是帶有氣勢洶洶的毀滅性。而我們的五千將士,則像一把最鋒利的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悄無聲息地給予了對方致命一擊。
皇宮之上突兀地綻開一道最炫目的煙火,紅橙黃綠青藍紫,拉開了戰鬥的序幕。
沒有澎湃的喊殺聲,沒有戰鼓擂響的激情鼓舞聲,有的只有皇宮御林軍驚慌失措的喊叫聲,此起彼伏。
越來越多的御林軍,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操起手邊武器,加入戰鬥。
進攻的勢頭明顯一緩,受到了阻礙,給了對方緩和喘息的時間。他們鎮定下來以後,開始從容地調兵遣將,以人多的優勢開始反擊。
我憂心涼辭,唯恐遲則生變,狂石與蟲子萬一不能保護好涼辭,給了太后可趁之機,對涼辭不利。因此將手裡長劍舞得凌厲,快如飈風。涼辭教我的那套劍法,經過戰火的洗禮愈加熟練,得心應手。
我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變得這樣心狠手辣,當劍鋒劃過對方的脖頸,鮮血噴涌而出的時候,我會手不抖,心不顫,麻木不堪,毫無一絲悲天憫人之心。
從揚州到京城,短短不過幾月時間,我從一個不知天高地厚,懵懂天真的野丫頭,蛻變成為如今的模樣,拿得起劍,殺得了人,膽敢背負著蘇家人的性命,率兵攻進皇宮,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相信,在一朝天子和太后的威壓跟前,我也能做到不卑不亢,甚至反唇相譏,面不改色地將冰冷的劍尖指向她們的胸膛。
我無畏,無懼,理直氣壯。
離涼辭越來越近了,我的心裡洶湧澎湃,雙手早已染滿了鮮血,就連髮髻也有些鬆散凌亂。
將士們殺紅了眼睛,單單憑藉狂風席捲一樣的瘋狂,已經不足以表達心裡的酣暢,一聲聲沉悶的發自胸腔的低吼聲,足以令對方聞風喪膽,丟盔棄甲。
一路攻入,勢如破竹,直奔囚禁涼辭的天牢,木麟和金鱗等人護送著我和師傅,一馬當先。
黎明的曙光已經穿透濃霧,照射出乳白色漂浮的水汽,氤氳蒸騰出灼目的血色。
「小姐小心!」
一陣如蝗密集的箭雨向著我們的方向急射而來,使我倉惶後退。木麟閃身上前,將我護在身後,手中長劍舞得密不透風。
「蘇青嫿,你這是要反了嗎?」
顧長安一身明黃色團龍蟒袍,頭戴八寶皇冠,一臉威嚴地站在牢房外,一臉鄙睨萬物的傲氣,冷冷地向著身後一擺手,弓箭手齊刷刷撤回,恭敬地立於他的身後,訓練有素。
「反與不反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還要看皇上您的意思。」我一身浴血,將橫在胸前的長劍收回,冰冷的劍尖上滴落溫熱的鮮血。
「你的意思是說,你造反是朕逼的了?」顧長安將深邃的眸子倏忽眯起,冷厲地直盯著我,好似兩把利刃,直透心底,剝離出你心裡最真實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