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皇子永琮
弘曆只覺得手中的碗仿若烙鐵一般燙,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舀起一勺湯藥湊近同心的唇邊。
望著他落寞的雙眼,同心對著他彎了彎唇角,笑道,「那我真的要喝了。」
弘曆有些不自在地別開眼,低聲道,「快喝吧……等會兒涼了。」
「弘曆,你真的要讓我喝嗎?」同心盯著他的臉,似笑非笑道。
此話一出,弘曆心底一震,但瞧著她面無波瀾,也猜想她一定還不知曉自己有了身孕,遂繼續溫聲開口道,「心兒,快……快喝吧,朕當然是希望你喝了,身子能快點好起來。」
同心倏地斂去笑意,眸色也暗了幾許,反駁道,「弘曆,你撒謊!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你真的想要我喝嗎?」
「朕……」弘曆抬眸,欲言又止,眸底卻微微泛紅,最後將葯碗放在一旁。
同心立馬抓住他的手,急聲問道,「你也是不想的對不對?你也是不想不要我們的孩子對不對?」
「心兒,你……」弘曆震驚地對上她的眼,她怎麼會知道的?
淚珠在同心的眼眶打轉,只是望著他道,「你一定想知道為什麼我會知曉的對不對?」
弘曆除了一臉的震驚,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要親手拿掉自己的孩子,心早已痛到無以復加。
「我已經做了三個孩子的額娘,自然知曉孩子在自己肚子里是什麼感覺,其實方才我一醒來就知道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的身子,才迫不得已要拿掉這個孩子。我也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喝下這碗墮胎藥。可是……」
淚珠奪眶而出,同心幾乎是泣不成聲,「可是……他是我的骨血,我……我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呢?」
見著她失控的樣子,弘曆的心又沉了幾分,抓住她的手,一字一頓道,「心兒,他再重要,也不及你重要,朕要你活著,如果生下這個孩子,朕就要失去你,那朕……寧願親手結束他的生命。」
「不要!不要好不好!」同心哭著搖頭,「既然他已經成了我們的孩子,我們就留下他好不好?相信我,我的身子一定不會出事的,我不會離開你的。」
雖然這話顯得多麼的蒼白無力,但同心仍然不願意放棄肚子里的孩子。
弘曆將她顫抖的身子攬入懷裡,他何曾不想留下這個孩子,可是他不敢冒一丁點風險。
永璉毒發的樣子至今還歷歷在目,他真的好怕,好怕失去她。
「心兒,朕求你了,咱們不要這個孩子了好不好?咱們就有和敬一個孩子好不好?」弘曆貼著她的耳際溫聲乞求道。
同心閉上淚眼,沉默了片刻,終是推開了他,「我一定要留下他,如果他有任何閃失,我絕不獨活!我……已經失去兩個孩子了。」
「心兒……」弘曆落淚,哽咽地喚了聲,最終還是妥協了。
……
乾隆十一年,又是天,大旱。
四月初八,當天正逢久旱之後大沛甘霖,又值「佛誕」,同心在長春宮生下皇七子永琮。
一時間,百姓皆認為是天降福星,正是這位小皇子的誕生,才有了這場大雨。
弘曆更是喜不自勝,還在長春宮的寢殿內,便欣喜地言道,「看來這孩子真是大清的希望啊。」
還在床榻上的同心卻稍稍皺下眉頭,她真的不想再讓永琮再走永璉的那條路了。
而且……她生了永琮后,自己的身子幾乎是每況愈下,或許真的應驗了徐胤之的話,她的毒恐怕已經等不到十年之期了。
若是今後沒了她的陪伴,她又怎麼放心將永琮放在危機四伏的皇宮呢?
「心兒,你在想什麼?你看咱們的琮兒多可愛。」弘曆抱著孩子坐在床榻,讓同心看著襁褓中酣睡的小嬰兒。
同心的眉心慢慢舒展開來,整顆心都瞬間融化了。
此時陸九英卻匆匆忙忙地趕了進來,跪在地上喜滋滋道,「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其餘人也立馬跪下,再次道喜。
弘曆揚起唇角,「賞!」
眾人歡天喜地地退出殿外,都去領賞了,陸九英才稟報道,「啟稟皇上,娘娘,和親王和福晉回京了,聽說娘娘生了小皇子,此刻正往皇宮趕來呢。」
「夏青!」同心的眸底閃過一抹驚喜,隨即又被擔憂替代,也不知過來這麼多年,夏青是否還怨恨她?
夏荷聽說姐姐回京,更是欣喜若狂,但轉眼對上同心的眼,立馬寬慰道,「放心吧,娘娘,青姐的病一定好了,也不會怪您的。」
話音剛落,夏青已被一個小宮女領進了寢殿。
見著眾人之時,淚水瞬間滑落,立馬跪在地上,哽咽道,「臣妾給皇上請安,給娘娘請安!」
同心倏地濕了眼眶,起身作勢要下床,嚇得眾人急忙圍上前,將她的身子按住。
夏青也上前握住了同心的手,用另一隻手替她擦著淚珠,「娘娘還在月子里不可以哭,你看臣妾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夏青說得對,不許哭,你才生了永琮,身子這麼弱,怎麼可以掉眼淚。」弘曆也低聲斥道。
同心抿了抿唇角,握著夏青的手,有些哽咽道,「我這不是高興嗎?」
眾人相視一笑,過往的痛苦也被他們埋藏在心底,沒有一個人再去提起。
弘曆將孩子抱給奶娘,又朝夏青問道,「弘晝那小子呢?」
「王爺候在殿外呢。」
見三個女人聊得那麼開心,弘曆也不想杵在這裡,輕輕親了一下永琮的額頭,便對同心道,「那朕出去跟五弟敘敘舊,等晚上朕在過來。」
同心笑著點了點頭,隨即眾人立馬跪下,「恭送皇上。」
弘曆擺了擺手,心情分外愉悅地邁出了殿。
……
夏夜,天空彷彿被撕了一道大口子,電閃雷鳴過後,大雨傾盆而下。
雷聲雨聲中還夾雜著孩子震天的哭聲,讓長春宮上下人心惶惶。
七阿哥剛過百日,就忽然病了。
同心抱著全身發熱的永琮,心焦不已,又讓她想起當年和歡離開的夜晚。
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趕到長春宮內,在宮中小住的夏青也趕了過來。
剛邁入寢殿,她上前接過同心手中的孩子,一邊在殿內踱步,一邊哄著他。
說也奇怪,小永琮一生下來不跟自己的皇額娘親近,也不跟自己的皇阿瑪親近,他的第一次笑還是對著夏青笑的。
每次哭鬧,同心與弘曆沒轍了,只好宣夏青進宮,這小傢伙就買夏青的賬。
在夏青的哄聲下,小永琮的哭聲也越來越小,徐胤之這才上前繼續為他診治。
徐胤之探上永琮的額頭,對夏青笑道,「看來七阿哥特別喜歡五福晉。」
被別人摸著額頭,小永琮又癟了癟小嘴,夏青連忙晃著手,道,「喔喔……不哭不哭,嬸娘也特別喜歡琮兒啊!」
一旁的弘曆摟著同心的腰,有些吃味道,「臭小子,連自己的親生父母也不認,等你好了,看朕怎麼收拾你。」
見永琮不哭不鬧,同心的稍稍鬆了口氣,對弘曆柔聲道,「天色也不早了,也不知琮兒幾時才會睡,明日你還要早朝,今晚就別宿在長春宮了吧。」
弘曆有些擔憂地望了小永琮一眼,同心連忙催促道,「好了好了,這裡有太醫還有我和夏青,你就放心吧。」
「那好吧,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明日朕下朝後再趕過來。」說罷,弘曆低頭在同心的額角落下一吻,又匆匆離開了長春宮。
待弘曆走後,除了徐胤之,同心也讓其他的太醫回了太醫院。
永琮服下一碗湯藥后,身上的熱也漸漸消退,最後直接在夏青的懷中睡著了。
見七阿哥的燒退了,徐胤之躊躇了片刻,對同心低聲道,「娘娘,七阿哥的身子一直沒有什麼大礙,微臣想此次身子發熱恐怕……是有人動過手腳。」
夏青剛放下孩子,便聽到此話,心底不由一驚,「如今六宮祥和,誰還會這麼做?」
「微臣定會查清楚的。」
而同心聽了這話卻沒有半點驚訝,只是淡聲道,「此事不要再追究了。」
夏青和徐胤之眸底閃過一抹詫異,向她投去不解的目光。
「正如夏青所言,如今六宮祥和,本宮不想再弄得人心惶惶。雖然這幾年的後宮看似風平浪靜,但女人之間的爾虞我詐從未停歇。」同心緩聲道。
隨即又朝徐胤之吩咐道,「此事不要告訴皇上,希望徐太醫能明白本宮的苦心。」
若是查出那個動手腳的人,恐怕朝廷的官員也會有所牽連,皇上剛剛解決了乾旱之事,再處置官員,只怕會弄得朝廷動蕩。
「微臣明白。」徐胤之說完便退出了寢殿。
夏青擰了擰眉心,「既然那人害了琮兒一次不成功,保不齊沒有下次。」
同心緩緩走近床榻,輕輕撫上永琮的小臉,溫聲道,「放心吧,不會再有下次了。」
「這……娘娘,臣妾不明白。」夏青不解道。
同心靜默了片刻,轉身看著夏青,倏地紅了眼眶,眸底也儘是不舍。
望著夏青一臉的疑惑,她忽然屈膝,跪在了夏青的身前。
「娘娘,您這是做什麼,您快起來。」夏青也慌了,趕忙俯身去扶她。
奈何同心似是鐵了心一般,根本就沒有起身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