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我不能和她離婚,我對她有責任
這個男中音,一開口就說:「林四四,我是楊雄啊。」
我上一次見到楊雄,是一個月前,在李菁的家裡,楊雄去香港玩回來,給小念念買了好多貴得離譜的衣服和貴得離譜的玩具送過來,他一聲一聲喊李菁嫂子,喊得恭恭敬敬。他還拍胸脯說讓李菁有啥事需要幫忙,隨時都要跟他開這個口。
他跟李菁在嘮嗑的時候,我抱著小念念在逗樂,我的目光漫不經心飄到楊雄的臉上,那一張曾經讓我看著提不起好感的臉,經過了歲月的打磨,忽然變得可愛了。
因為我發現啊,楊雄他是真的把陳道偉當成兄弟,所以才會在陳道偉走掉的這些年以來,一直一直的不吝嗇錢財和時間,經常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過來看看陳道偉的遺孀和孩子。他是真的記掛住陳道偉的人。
然而即使楊雄在我的眼睛裡面已經變得可愛,可是撇開李菁和小念念的關係,我覺得我跟楊雄是完全沒有交集的,所以他現在打電話給我,我著實是被弄得心裏面一個咯噔,總覺得沒有好事。
有些勉強地沖著話筒笑笑,我說:「噢,楊雄,你找我有什麼事么?」
楊雄也笑笑,說:「嘿嘿,沒啥大事,就是跟你說說,輝哥在我東莞塘廈這個場子裡面喝多了,你要有空就過來接一下人,你要沒空,那晚點我忙完了給你把輝哥給送回去。」
今天下午,餘明輝是有打電話回家,說他晚上有應酬,不回家吃飯,我當初有叮囑他少喝點少喝點,他是答應了的。
現在楊雄的電話一來,我就知道,餘明輝這一次真不是喝得一般多,他自然是爛醉如泥了,楊雄才會主動給我電話。
心情真是難以形容,我說:「不麻煩你了,我馬上過去接人。謝了啊。」
忙不迭的楊雄笑說:「謝啥謝,客氣啥,林四四你也沒少幫陳哥照顧嫂子一家啊。得勒,我去忙了。自從胡大濤那孫子被我炒了之後,這邊大小的破事都得我自己來。」
掛了電話之後,我跟顯叔說我要出去一趟,顯叔就叮囑我開車小心點,早點回之類的。
在車開進那條小路時,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想起兩年前我與餘明輝在夜總會的重逢,他當時就是開著我,走到了這條路上,那時候我們劍拔弩張,針鋒相對。
那一晚的夜色朦朧啊。
而時間真是過得飛快。
就在思緒萬千中,我把車停在了夜總會的停車場,慢騰騰地走了進去。
這裡已經重新裝修過了,比起以前,逼格顯得更好,卻還是一派的靡靡繁華,到處是醉生夢死的人。我按照以前的記憶循著往裡面走,走沒多久,就遇到了楊雄。
他也看到了我,他徑直加快步子走上來,客客氣氣地說:「林四四啊,輝哥在這邊的包廂,我帶你過去,你收拾一下他的東西,我幫你把人扶到車上。」
我沖楊雄點了點頭,說:「謝謝。」
楊雄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說:「謝啥,輝哥來我這裡消費,那是關照我,應該的,應該的。」
正說著話,楊雄帶著我走到了一個包廂門前推開,我看到餘明輝眯著眼睛靠卧在沙發上,他的手上還拿著一個酒瓶子。
我走過去,把他手上的酒瓶拿下來放在一旁,又抽了一些紙巾給他擦臉,我一邊擦,也不管他能不能聽到,我還是心疼地嘮叨:「怎麼喝那麼醉,真是。」
餘明輝迷迷糊糊按住我的手,他借著酒勁說:「別碰我,我有老婆。」
他這麼一句話,讓我這段時間備受冷落的心好受了一些,我再繼續細細給他擦拭,直至把他臉所有的酒跡擦乾淨了,才作罷。
楊雄走過來,他朝我示意了一下,我讓開,他就架起了餘明輝。
餘明輝比楊雄還要高半個頭,他雖然身材勻稱,但是重量也是有的,楊雄一臉的吃力架著,慢騰騰地往外走。
我看了看茶几,餘明輝的錢包和手機都在那裡,我就順手撈了起來。
在我拿著餘明輝的手機和錢包,走出了夜總會的大門,可能來到停車場,信號好了點,也可能是真的那麼巧,餘明輝的手機連連震動了兩下。
屏幕亮了。
有人給他發了兩條微信。
倒不是我喜歡大驚小怪,而是以前,餘明輝是不玩微信的,就在前一段時間,他忽然申請了一個,我讓他加我,他還說我跟他有電話聯繫就好了,微信他用來加客戶。我也不是特喜歡糾結這些小事的人,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現在,我下意識地抬起手腕看了看,這都快十二點了,這肯定不是客戶,既然不是客戶,到底是誰給餘明輝發微信?
我的心,不知道為什麼,就像是被人挖了一個坑似的,一下子變得空蕩蕩。
裝作若無其事的,我把餘明輝的手機和錢包隨意放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又跟楊雄道了謝,這才慢騰騰地開車。
餘明輝已經醉到沒有多少意識了,他安安靜靜地躺在後面,無比安靜。
而我也沒有放音樂,車裡面無比靜謐,而正因為如此,他的手機靠在軟綿綿的皮座上,有人發微信過來造成的震動聲,才會顯得如此震撼,一聲一聲地敲在我的心裏面。
回到樓下后,我把餘明輝的錢包手機以及車鑰匙,全部揣進了褲兜里,我吃力地架著他一步一步地挪動著進了電梯,又在電梯停下之後,扶著他挪到了家門口。
生怕動靜太大吵醒顯叔和小灰灰,我咬緊牙關,費了老大的勁,把餘明輝扯著進了卧室,放到了床上。
又去把卧室的門關上,我才去浴室拿熱水濕了毛巾,拿過來給他細細擦拭。
他的衣服上面也有酒味,我尋思著把他的衣服給脫了,卻在解開了第一個扣子,餘明輝嘟噥著把手按在我的手上面,含含糊糊說:「我有老婆,滾滾滾,別碰我。」
他到底是喝得差不多斷片了,又怎麼夠我有力氣,我很快掙脫他的手,把他的衣服完完全全扒了下來,又細細給他擦了一下。
等到我把毛巾洗好掛好再出來,餘明輝已經徹底睡沉了,那些含糊的嘟噥完完全全沒有了,有的只是均勻的呼吸聲。
在這個寂寥安靜的夜晚,循著餘明輝的呼吸聲,他被我與他的錢包一同放在床頭柜上面的手機,再一次震動了起來。
這一次,我真的是鬼迷了心竅,我幾乎就在三秒之內做了一個決定,那就是我去看看,到底是誰,那麼晚了,那麼不依不饒地在給餘明輝發微信。
挪過去,我摸索著抓過來餘明輝的手機。
他手機的密碼,我是知道的,很簡單的四位數,1314。
按下這幾個數字,手機屏幕很快被解開了。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拿手指劃了一下,主屏幕上面提示,是同一個人,給餘明輝發了六條信息。
猶疑了一下,最後我在那些沉重的好奇心的支配下,顫抖著手機點開了這幾條信息。
給餘明輝發信息的這個人,網名叫做小薇,用的是國外一個特別漂亮女明星做頭像。
她發過來的內容一模一樣。
明輝,你是在陪你老婆嗎?
哪怕隔著屏幕,我也能嗅到這條信息散發出來的曖昧意味,以及那些濃濃的醋意,酸溜溜的,很快彌散在空氣中,熏得我的眼睛都有些迷離起來。
就像是瘋了似的,我的手指不斷地往上滑動著看,赫然看到就在今晚八點多之前,餘明輝還給這個我不知道是誰的人發過信息。
讓我看了,感覺全個世界都變得了無生息的話。
他說:「最近忙。」
他說:「生活就是這樣,不如意十有八九。」
他還說:「我不能和她離婚,我對她有責任。」
我不能和她離婚,我對她有責任。
這句話,就像是一顆燃爆的原子彈,它飛快地爆破,炸開,將我所有能安放在臉上的笑容全部炸毀,我整個人僵硬地坐在床沿上,再看一旁熟睡著的餘明輝,我覺得我應該做的事是,馬上到浴室去端一盆水過來,給他迎頭潑下,讓他就此清醒過來,與我把話說清楚。
可是,我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兒力氣也沒有,我既動彈不得去浴室端水,也沒有力氣揪住餘明輝的耳朵把他揪醒,我竟然連落淚的力氣也沒有。
我後面做的事竟然是,我瘋了似的去查看那個叫「小薇「的女人的朋友圈,我在她的朋友圈裡面看到了兩隻手挨在一起拍的一張照片。
這其中的一隻手上面,有一顆小到不能再小的痣。
我很能確定,那是餘明輝的手。
再看日期,那一天,餘明輝跟我說他要陪客戶,他沒法回家陪我們吃飯。那一晚,他差不多凌晨一點才回來。至於我為什麼記得那麼清楚,那是因為那一晚電閃雷鳴,他還沒回家,我擔心到睡不著,給他發信息問他幾點回,他就回了我幾個字說:「等等就回去。」
我當時惆悵了好久。
我完完全全喪失了力氣。
拿在手上的手機,摔落下去,砸在我的腳板上,痛覺從腳一直瀰漫著,越過了我的心。
像是被人拿著菜刀在心裏面狠狠地切割了不下一千下一萬下,再重新回想剛才我觸碰餘明輝,他嘟噥說什麼讓我別碰他,他有老婆之類的話,成了我聽到的最自相矛盾最讓我心涼的笑話。
就在這時,餘明輝的手機響了。
這個來電的號碼,被他備註成了「壞蛋」。
真是有喜劇的悲傷色彩。
我盯著這兩個似乎像是在嘲諷地看著我笑的「壞蛋」,我想要掐掉這個電話,卻手在不小心中觸碰到了接聽的界面。
有個女聲傳過來。
這個熟悉的女聲,讓我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整個大腦轟轟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