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不害怕了
下賤?這兩個字,我只在別人的罵聲中聽過。但是,讓我描述我卻不知道下賤究竟是什麼。
「我哪兒下賤了?」她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又問了一遍。
看著她略帶怒氣的樣子我放下筷子,直接跑回了樓上。
而她則在下面一直罵。
「還下賤!?小屁孩子,你知道什麼是下賤啊?她們那些女人才是下賤!沒錢才是下賤!我都不屑跟你講笑貧不笑娼的道理,你個死丫頭片子跟你哥一樣,就不知道個好歹!我天天的掙個錢容易嗎我!?」
「你不害臊!你脫衣服給人家看!」我聽著她的罵聲,坐在床上裝大了膽的回了一聲。
她蹭蹭蹭的跑上樓來,站到我跟前,雙手掐腰的看著我,「我不害臊?我脫衣服?行!照你這麼說我是賤!我就是賤了!那你賤不賤?啊?王濤沒給你脫過衣服?王濤沒見過你光屁股?啊!?你賤不賤?」
「我不賤!我知道害臊……」我回應著,想起那些事情,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放屁!」
她說著,氣急的一巴掌打在了我頭上。彎腰用指頭戳著我的頭繼續罵:「害臊?誰他媽不害臊!害臊能填飽肚子不?害臊能掙錢嗎?啊!?」
「嗚……」
「長這麼大的個兒了還哭!你哭個屁!打小就是個小要飯的還跟我擺譜啊?你伸手跟人家要飯的時候咋不知道害臊啊!?告訴你,你現在就是活的太舒服了!你要沒錢的時候,等你餓的發慌的時候,你就知道害臊就是個屁!」
我低著頭,憋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本就說話不利索,那有她那麼會罵人。
她見我不說話,卻不死心的一個勁的問我:「你知不知道?懂不懂了!?啊!?」
我一個勁的低著頭不說話。
她見我那麼倔強,氣急了的說:「你們就是欠!你先給我兩天別吃飯,好好的在樓上反省反省!」
她說著砰的一下把門帶上后鎖死了!
鎖了就鎖了,她餓我總不至於會餓死我吧?
但是,傍晚的時候,發生的事情讓我卻想迫不及待的將門打開。
因為魏昊軒回來了……
那天傍晚,我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覺的時候,聽見了下面的爭吵聲!
趕緊的坐了起來聽!
「你什麼時候能消停點?啊!整天的就知道打架!?」魏琳厲聲的喊到。
「別管我!!」魏昊軒大聲的說。
我聽見他的聲音,趕緊的去拽門,可是門死死的!
我剛要砸門的時候,忽然聽見魏昊軒說:「我爸出獄了!我要跟我爸一塊過去!!!」
我聽見那句話后,頓時就愣住了!
他爸出獄了?他要離開嗎?
我使勁砸門!想喊叫,可是又怕吵的自己聽不見他的話!
「你要敢找他我直接打斷你的腿!!!」魏琳大聲喊著說。
「他怎麼了?他是我親爸!你是誰!?」
「我是你親媽!!」
「我沒有當小姐的媽!也沒你這麼賤的媽媽!知道我為什麼打架嗎?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啪」的一個大大耳光聲音!魏琳隨即爆發的大喊:「不許去!」
「你放開我!我要找我爸!你是個小姐!我不讓你干這個,你非要干這個!你干我不幹!同學們都罵我,都笑話我!他們一起打我!我不要這樣的媽媽!我不要!我不要!!!」
我從沒聽見過魏昊軒那麼猙獰似的喊叫,從沒有聽過!
他那冷靜而倔強的模樣,那刻頓時就虛幻了!
可是,我知道,他是因為媽媽,他因為他自己的媽媽卸掉了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堅強!
他只想表達……表達跟我一樣的痛!我不想魏琳當小姐,他不想那麼多陌生的男人碰她媽媽!!
「你過來!!」魏琳大喊著,可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們都跑了嗎!?
我使勁的砸門,大聲的喊著:「哥!哥!哥!!!」
聽不見他們的吵鬧聲后,我撒腿跑向另一邊的窗口,趴出半個身子往外看!
看見魏昊軒使勁的在前面跑,而魏琳越來越無力的追著。
當魏昊軒跑到路口一個拐彎消失之後,追不上的魏琳便停下了腳步,雙手支在膝蓋上顫抖著,哭了。
轉過身,一邊走一邊的擦眼淚。
看見她走進了店裡,我跑過去,使勁的砸門!
「哐、哐、哐!」
她跑上來,打開門,紅著眼一把拎住我的衣領,一個勁的拖著往下走!
一路狠狠的拽著我,拖到了門口!
「滾!滾啊!你們都滾啊!」她使勁一下將我推出門口后崩潰似的大喊。
我不知道她為何會有如此的反應。
她那張臉哭的那麼真實,真實的彷彿失去了摯愛一般。大氣都喘不上來似的喘著氣。
「滾……你們都滾啊!!」
我去哪?我能去哪?
「我……」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什麼你!你跟你哥一樣啊!你們都滾啊!他跑了,你也跑!都跑!跑啊!快跑啊!!我是小姐,我下賤!我下賤!你們都跑……快跑啊!」
我依舊愣愣的看著幾欲發狂的她。
她看我愣在原地,轉身跑進店裡,拿出了一個舊的只剩下幾根毛的雞毛毯子快步的跑出來!
「你跑啊!」她哭喊著就跑到我眼前,狠狠的一下抽在了我的屁股上。
我看著她那麼不可思議的眼淚,一下撲上去就抱住了她。
那刻,我覺得她比我還愛魏昊軒。真的。當時感受的特彆強烈,她打了魏昊軒那麼多年,可是她也愛他。
她狠狠的抽了我幾下后,一下蹲在了地上,慟哭起來。
那時候,我想叫聲「媽」,可我卻怎麼也喊不出口。內心底里像魏昊軒一樣的厭惡她。可是,那刻蹲在地上痛哭的她卻讓我莫名的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那種沒人要,所有人都排斥的同病相憐。
……
魏琳沒有再打我,她抱著我哭了好一會。旁邊店裡的幾個小姐叼著煙,非常冷漠的看著我們。
當我與她們對視的時候,她們還會露出略顯詭異的笑容。彷彿在說:呵,這麼小就要干這個了啊?
我迴避她們的目光,心裡卻微微的莫名發慌。
回到店裡,魏琳坐在沙發上發獃。我去倒了杯水給她喝。
她也不喝,有些發獃的直愣愣的看著杯子。
……
晚上吃過了飯,她便又開始化妝。
化完妝后,又是那個姿勢的倚在門框上。只是這次,她的頭也微微的貼在了門框上。讓我感覺,她比以前更凄涼了幾分。
當有客人來的時候,我回到了房間里,繼續的聽著他們的那些喊叫聲。曾經在王濤那裡住的時候,聽見那些聲音會害怕。但是,現在習慣之後,竟覺地那麼平淡無奇了。或許,她不是我親媽也是有原因的。
人是一種適應能力很強的動物。不管怎樣惡劣的環境,都能生存。
但是,某些環境中的一些影響會很深刻的改變一個人的心。只是很多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變了。
一如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聽見那些聲音時已經不會緊張和害怕了。
我在二樓上聽見魏琳與陌生男人的無數模式的對話,也不止一次的去偷看。(有時候,看那種東西是會上癮的。當然,更多的是好奇。)
現在回想起來時,覺得那時候的自己有些不正常。可是,對於那時的我來說,或許更像是一種消遣。沒有電視,沒有書,只有他們苟合時的動作和笑聲。
當有人誇魏琳好並甩上鈔票時,我聽見她笑的那麼沒心沒肺時,我竟然也會跟著微笑……
一個小女孩坐在樓梯拐角處,微笑的看著兩個成年人苟合。
如果常人看見那刻的場景,準確的說,是那刻我臉上的『微笑』。他們一定會驚訝般的不敢相信。如果讓一個心理學家來看的話,那或許就是在潛意識裡已經具備了墮落因子。
我清楚的記得一個日子。臘月初二。
那天下午魏琳出去買菜。而我走到了老式的理髮椅上,拿起前面的化妝品對著前面的鏡子化妝,學著她的樣子化。眉毛畫的很好,但是塗口紅時,塗的嘴角微微有點偏。
她推開門時,我手裡還攥著口紅。看著我把自己畫的有點妖艷之後,她眼睛亮了一下。那種眼睛一亮的表情我有點熟悉,很像王濤第一次見我來月經時的眼光。
不過,唯一不同的是,魏琳的目光里多了一種讚許的味道。
當然,那天我之所以記憶深刻是因為另外一件事。
魏琳菜還沒放下的時候,一個十七八歲的女生從門外走進來了。
「喲!翠兒!」我媽回頭喊了一聲。
那女孩看了我一眼后,轉而對著魏琳笑著說:「琳姐!明天我姐就回老家了。今晚叫著過去一塊喝酒。」
「行啊。幾點?」
魏琳將菜擱桌子底下后笑著答應下來。
「我姐說了,今兒晚上就叫咱幾個關係親的,所以也都別忙活了!六點半一到就去我們店裡。」
「行!」
「對了,這姑娘誰啊?長的挺俊啊?」她看著我問。
魏琳一聽,臉上就掛上了笑了,高興的說:「我妹唄!俊吧?哈哈!」
「那晚上就一塊叫著唄?」
「行!一塊捎著她去看看!」魏琳笑著說。
翠兒走後,魏琳就樂呵呵的走過來,拽著我的手就往樓上走,一邊上樓一邊笑著說:「今兒晚上別穿這衣服了!我給你找身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