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容止沒想到會再這樣的情況下見到他。
她坐在醫院迴廊的長椅上,想著剛才,
有點開心又有些傷神。他怎麼會在醫院?是他病了還是怎樣。
水容止啊水容止,你真沒出息。
他回來了,孤身一人。而她是該欣喜還是該怎樣?
剛剛拔了智齒。從十幾歲開始,這個智齒就開始長了,她本來想著,忍著疼,等它長出來這就好了。可她疼了那麼久,還是註定要拔掉它。
看診的老醫生戴著一副眼鏡,熟練的給她上了麻藥,利落的把牙拔掉,然後往裡面填東西。
做好這些就讓她在等半個小時,等沒其他情況了,她再離開。
老老實實的坐在長椅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有點疼,就拿舌頭碰了碰那填補的地方,似乎有些鬆動。她就不敢在動了,害怕那東西會突然出來,沒牙的地方會空出來一大片了。
疼,越來越疼。
她就說嘛,身體里少了一部分,即使微小也不該如此平靜
她似乎都能感覺好口腔里的血腥味兒了。她緊閉著嘴,用一隻手捂著嘴,另一隻手忙著在包里翻找紙巾。
「水容止。」
有人叫她。
她循著聲音,看到她斜後方西裝革履,背光而站得他。
一時間她忘記了滿滿消毒水的味道,忘記了這是人來人往的迴廊,忘記了她一手捂嘴,滿口血腥的狼狽。
她手一慌,牙關咬的緊緊的,一時間心亂如麻。
他依舊是那麼的吸引人的眼目光。頭髮被打理的一絲不苟,一身修身的衣服更是襯得他氣質不凡。
他總是這樣,讀書的時候,一件運動服都能穿的讓人頻頻側目。
原來這張臉長成了這樣啊。比起從前,更是有魅力。劍眉下一雙不算太大的眼睛尤其的讓人不容忽視,有一點桃花梢,眼睛是墨黑的,堅定而深沉。
他怎麼突然回來了?她還以為,她非等到使君有婦,羅敷有夫的時候才能見到他。她心裡白轉千回,眼淚奪眶而出。她不知道是被疼出來的,還是有感而發。
她細想不了其他,正要說出那句「好久不見」就聽見老醫生手下的實習護士喊她。
原來已經半個小時了。
她一面欣喜總算逃了一劫,一面又想,誰能保證,這不是最後一面?
她拿起包站起身,朝前走了一小步,一手捂著嘴,一手朝她指了指牙科辦公室,不等他答什麼就轉身走了。
不過二十米左右的路,她如芒在背。
老醫生在低頭寫著什麼,聽到響聲就抬頭看了進來的姑娘一眼,吩咐正在整理材料的小護士「你帶她去把手上的血洗掉,把嘴裡的東西給她蘸乾淨,一會兒我給她看看。」
容止這才意識到,滿口嗆的血。腥甜味兒自然不在話下,她慌忙走進那個去了一次的洗手間。
一口猩紅的血,手上也是淋淋漓漓的一片。
她苦笑。事情總是這樣,越是極力掩飾,越欲蓋彌彰。
老醫生熟練的又給她修補了一次,告訴她一些忌口的東西,並且讓她三天後,再來一趟。
她道了謝,走出那間屋子。
走廊上人來人往,果然沒有了他的身影。
她心裡苦笑。
水容止啊水容止。你看看,你還有什麼理由在繼續。
她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也沒想。然後,嘴角勾上一個弧度。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越是慌亂,越喜歡笑著掩飾太平的?有好多年了吧。已往,每次的笑漸漸都能笑到心裡,可這次,她感覺心在顫抖,似乎鮮活了起來,又似乎是害怕什麼。
她坐了不一會兒,用手抹了一下臉,滿是冰涼的液體。她拿紙巾擦了擦,順了順頭髮,就走出醫院,開車回家。
爸爸媽媽竟然巧合的一塊兒去出差,要是看他們走之前行色匆匆,容止都以為她們是去旅遊了呢。一打開門,就看見本來應該在美國出差的哥哥容與在客廳坐著看電視。
「回來了,牙給拔了?」聽到開門的聲音,容與就知道是誰回來了。
「拔了,乾淨自在,一身輕鬆啊。」其實容與早就勸她把這個牙給拔了,留著沒什麼用,還是不是的疼一下。
「出息!」容與細細的看了妹妹一眼。臉有一些腫,眼眶還紅紅的。
「哥,你怎麼回來的,也沒讓我去接你?」
「媽給我打電話,說你去醫院了,他們去出差,我就打電話讓助理去接的。」容與倒了一杯水,遞到她手裡「還疼嗎?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那這幾天的伙食就麻煩老哥啦,哈哈。」容止得寸進尺,哥哥手藝那是相當不錯的。
「那行啊,哥哥這川菜粵菜樣樣拿手,天天變著樣兒的給你做。」
容止一聽,感覺整個牙都開始疼了。臉皺成一團,壞人,不知道我這生辣硬冷都不能吃嗎?
容與好心情的去了廚房。
容與還是非常疼妹妹的。不一會兒就熬了軟懦的粥,做了幾個清淡的小菜。容止也很給面子,用一邊的牙,奮力吃飯,呆萌的樣子,逗的容與一直的笑。
吃過飯,容止就被趕去了房間休息。上樓梯的空當,她看到哥哥在洗碗台彎腰洗碗的樣子,一陣感動。
她躺在床上,牙還抽抽的在疼。眼前又閃過那人的臉,現在的剛毅,以及多年前的略顯生澀。不過都是一樣的風采。她吃了一片醫生開的止痛的葯,不一會兒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她做了個夢。
下著雨,她穿著一件淺藍印花裙子。
沒有撐傘,走來一個滿是花的巷道。周圍的人都撐著傘,步子飛快的或走著或跑著。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只感覺路上都沒了人。無論是跟她同行的,還是反方向行走的,都沒有了。
她四周看看。突然看到了讀書時候的學校。沒有門衛看守。她往前走,看見籃球場上有不少的人,幾個男孩兒在雨里揮灑著青春,遍地外有不少女生撐傘看著,尖叫,吶喊。
她一笑,感覺這種時光與自己相隔甚遠。不知不覺竟走到了紅楓樹下。
這個地方沒有下雨,只是刮著風。雖然是夏天,卻落了一地的紅楓葉。她蹲下身,撿了一片剛落下的小葉子。這時,有人的聲音傳來「你是誰?怎麼來這兒?」
她猛地抬頭,才發現龐大軀幹后的長椅上,有人!
她聽到有人踩踏著樹葉朝她走來。她站起來,看著那人一步步走近。
是他!
席莫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