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緣在身邊,路在腳下
牛犇沒按照艾倫的話去做,因為他了解自己,也了解自己的手,和手速。
摸不到真實機甲,可以用別的方式進行大概測試,可以通過練習提高,當然也可以和別人對比,牛犇測過、練過,而且對比過,結果讓人失望,隨便拉個同齡人出來,他都不佔優勢。
這可怎麼辦呢?
「很優秀的孩子。」
身為出題者,艾倫沒有繼續為難,相反說了不少勉勵的話,之後他和牛一刀夫婦交談幾句,這才很有禮貌地告辭,回到顧言章身邊。這邊,關於機甲的插曲到此結束,人流在議論聲中繼續前行,一切顯得井井有條。
少有人留意到,剛剛意氣風發的男孩兒心情失落,世界一下子變得灰暗。
走過木牛流馬所在展位,展廳更加開闊,人流散開各自尋找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以顧言章艾倫為核心的這路變得少了,但若對比周圍的話,依舊是最大的一群。
聳拉著頭,牛犇默默跟著父母前進,路上無論什麼展品,解說多麼精彩,都提不起興緻。
「牛牛,看那個!」
「牛牛,瞧這邊,神國生物標本。」
身為人母,劉一手時刻關注著兒子,變著法的尋找話題,只可惜,「受傷」的孩子犯了倔,嗯嗯啊啊胡亂應著,愛理不理。
「別管他。」
同樣目睹兒子受挫,牛一刀居然幸災樂禍,心裡想這樣正好,知難而退才好安下心來學醫,與操縱機甲不同,手術台上要的不是快,而是細緻、縝密和穩定,艾倫說兒子觀察力很好,正適合這個。
父親的齷齪心思,八歲男孩兒無從獲知,他機械邁著步隨人流前行,腦海只剩下兩個字。
手速!
每秒二十三動。不是胡拍亂打,而是在精準判斷的基礎上完成二十三次敲擊,一隻手!
右手做什麼?有操縱桿等著。很明顯,這給機甲操縱增加額外難度,也就意味著,專註於一只手的時候速度必須更高,才有可能在實戰中左右兼顧,不至於亂成一團。
完成那麼「簡單」的動作,居然需要這麼高的操作頻率?
這裡不能不提一句,操縱機甲,想做的戰術動作沒能完成,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得分情況,比如訓練中失手,充其量摔一跤,機甲是鋼鐵怪物,狼狽難免但不容易摔壞;可如果在戰場上出了差錯,尤其對攻時候短路的話,百分百成為對方標靶。
機甲威風而且強大,雙方都會將其當成重點攻擊對象,從不例外。
所以,會死的。
只有八歲,牛犇不了解死亡是個什麼概念,他現在想的是,操縱機甲對手速要求如此之高,自己琢磨出來的那些戰術、技巧全部作廢......不不不,應該把事情提前來,自己的手速連合格都達不到,根本成不了機甲戰士。
內心失落,牛犇開始想別的事情,原來遊戲里和現實的差別這麼大,狼煙里的烈風有大量組合功能鍵,剛才這套動作,五動即可完成。
機甲為什麼不這麼設計?多好,多方便啊!
「想什麼呢?」身邊突然有人詢問。
「呃......為什麼機甲沒有組合鍵?」
沉浸在思索中,牛犇隨口道出心裡疑問,之後感覺有些異樣,抬頭,臉色忽變。
「怎麼是你?」
「對啊是我。」陳隊長朝他笑了笑,問道:「手不夠快?」
「不關你事。」八歲男孩板起面孔。
「熊孩子沒禮貌!」牛一刀大聲訓斥,自個兒看著陳隊長的目光充滿警惕。
「陳隊別見怪,牛牛平時挺好,今天不知怎麼了......」當媽的和當爹的沒什麼兩樣,嘴裡致歉,內心其實惴惴。
「大哥大姐,沒事的。」
知道兩人心存顧慮,陳隊長沒有解釋什麼,一邊在牛犇身邊走著,低下頭說道:「手速這東西,有時也不是那麼重要。」
「切!你懂。」牛犇嗤之以鼻,但又忍不住發問:「真的?」
「真的。」給出肯定回復,陳隊長擔心誤導孩子,補充道:「能快點當然更好。」
牛犇不知該說什麼,暗想這傢伙肯定為了報復,故意氣我來著。
望著他的表情,陳隊長覺得表達有誤,又說道:「我的意思是,不同的人情況不一樣,快慢好壞,不能一概而論。」
這下不只牛犇迷糊,牛一刀夫婦也被弄得一頭霧水,均想著這位陳隊是不是閑得慌,逗孩子玩怎麼著。
論口才,陳隊長和艾倫如天上地下,過來明明一肚子話想說,卻找不到切入的那個點,對時機、心情、說話對象的把握更是一塌糊塗,結果是說的凌亂聽的迷茫,大眼瞪小眼。
眼瞅著牛犇快沒了興緻,陳隊有些著急,雙手用力抓抓頭髮。
「我想說的是,操縱機甲是一件綜合性的活動,不必過於糾結某個方面;比如手速,即使不夠快,一樣可以出類拔萃。」
「噗!哈哈!」
牛犇大笑,不是因為陳隊長講的好,而是他抓狂的樣子很可愛。
旁邊,劉一手險些和兒子一樣笑噴,死死憋住才得以避免,
全家人當中,唯牛一刀神情嚴肅,先是瞪一眼牛犇,再默默轉過臉,隨即肩膀上下直抽,並且用手捂住嘴。
「咳,習慣了。」陳隊長神情尷尬,一隻手情不自禁又舉起來,好在這回他及時醒悟,摸到頭髮之前觸電一樣收回。
「哈!」無視母親的目光警告,牛犇笑的更大聲。
丟人也有好處,笑鬧過後,一家人心中敵意稍減,對陳隊長不像剛才那樣排斥。
趁熱打鐵,陳隊長抓住時機說道:「拿我來說,比手速全連排名倒數,結果呢,比武的時候拿了全團第三,要不是趕上別的事,就得去參加師部大賽。說起這個事情,當初連我自己都不是太明白,直到教官對我說......」
「等等,先等等!」
幾乎跳起身來,牛犇眼神從未如此明亮。「什麼連什麼團,什麼比武?你說你,你你......」
你了半天,牛犇終於吐出心裡那口氣,猶如攀峰最後一爬。
「你當過兵,是機甲戰士?」
「曾經是。」不知想到什麼,陳隊長神情微黯,「現在我負責......」
誰關心你現在做什麼。等不及陳隊慢慢回憶,牛犇追著問:「真的假的,你可別騙我!對了你哪個部隊的,什麼型號的機甲?告訴你,這些東西我熟的很,別想蒙。」
「保證不蒙你。」
八歲男童一本正經,陳隊長不覺莞爾,想了想,低下頭去湊到牛犇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
「啊!」剛聽頭一句,牛犇失聲驚呼。
陳隊長沒起身,又說了句什麼。
「哦!」牛犇又是一聲大叫,隨即做賊一樣四下觀望,並用手捂著嘴吧。
周圍如何,陳隊長看起來是不想管了,繼續和牛犇說著什麼。
「嗯?哦!好好好,知道知道,我懂我懂,你放心。」
牛犇頻頻點頭,再未質疑,從不提問。轉眼間,他看陳隊長的目光徹底改變,即便不是崇拜,也已經上升到信任,並有無盡感激。
「得,這下完了。」扭回身的牛一刀看著這一幕,內心哀嘆,神情失落。
不用聽,僅由牛犇的反應和表情便可知道,陳隊長所講絕對是他最感興趣的東西:機甲,手速!牛一刀意識到,經過今天的事情,勸兒子從醫的道路更加坎坷,相反其成為機甲戰士的決心勢必更大,意志更加堅定。
姓陳的傢伙從哪裡冒出來,先是糾纏梅姑娘不肯罷休,現在蠱惑自己兒子,若非有所顧忌,牛一刀恨不得上去將其推開,警告他不得誘拐兒童。
與牛一刀不同,望著牛犇興奮滿足的樣子,母親劉一手覺得過去想方設法扭轉其意願實在沒意思,不如順水推舟。
「學機甲又不是吃喝嫖賭,兒子既然喜歡,就讓他試試。」
「婦人之見......」
「嗯?」
「算了,不和你說。」
這邊意見不合險些吵鬧,最終牛一刀大肚能容,黑著面孔去「欣賞」兩側展品。前方,牛犇陳隊大小兩個邊走邊聊,氣氛融洽討論熱烈,儼然兩重世界。
「今天就這麼多,你先自個兒琢磨琢磨。」
「哦哦。那你呢?」男孩兒意猶未盡,眼巴巴望著陳隊。
「我?我在當班呢。」
拍拍牛犇的肩膀,陳隊長回頭朝牛一刀夫婦招呼。
「大哥大姐,我去前面看看,有需要可以叫我......」
「沒事兒沒事兒,你趕緊走吧。」牛一刀眼睛看著旁邊,一個勁兒擺手。
「呃......」不知牛一刀對兒子的期望,陳隊長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犯錯,直迷糊。
「幹什麼呢。」丈夫腰間狠捏一把,劉一手換上笑臉,給陳隊長致歉。「陳隊忙去吧,我家老牛他......老毛病,脖子不好。」
「哦,那可得多注意。」
陳隊長信以為真,猶豫著要不要提點建議,忽想起來人家夫妻兩個都是醫生,哪用自己操心。
「那我走了,大哥大姐,再見。」
「趕緊走,不見最好。」牛一刀心裡嘀咕。
「等下。」
牛犇突然叫起來,嚇他爹一跳。
「那個......」
仰頭望著陳隊,男孩兒神情忸怩不安,看不到一點剛剛那股慷慨氣。
「我,我該管你叫什麼?」
「廢話,叫叔叔。」劉一手嚴聲呵斥。
「呵呵,我叫陳凡。」陳隊揮揮手,轉身走入人叢。
身後,牛犇望著他的背影,突然間覺得這個人漸漸高大起來,但非高不可攀,相反觸手可及。
「和金毛不一樣,有點......」
「啪!」
「哎呀!」
「還看!熊孩子,被人拐幫著數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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