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殺出個黎明(中)
發生在通道里的戰鬥看似激烈,實為一邊倒的屠殺。
「攔住她!」
「交叉火力封鎖!」
「頭頂,注意頭頂!」
「擋不住她,大家後撤......呃......」
槍火聲猛烈,嘶吼叫喊聲不斷,時而一兩聲悶哼或慘呼,意味著又有生命隕落,總是如此,從無意外。
一方剛剛逃出囚籠,赤手空拳,遍體是傷,頭腦也不是很清醒。就連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剛剛從屍體扒來,腳上連鞋子都沒穿。在她對面,一整支隊伍嚴陣以待,荷槍實彈,裝備精良,準備也很充足。然而結果讓人大跌眼鏡,從一開始,他們就是被屠殺的那一方,至今難改。
「老天爺啊,這是什麼樣的怪物!」
指揮中心的中心,光影屏幕顯示著監控傳來的畫面,格策望著那個從不停頓的身影,兩眼發直。現在的他,臉上從容不再,腦子裡的想法和死去的警衛隊長一樣,心也一個勁兒的狂跳。
這不是人類能做到的,絕不是!
畫面中,赤足女孩剛剛出手擰斷一名警衛的脖子,腳步不停推著屍體前進數米,周圍三把槍口轉來,扣動扳機的一瞬間,她落足的那腳發力,衝天而起。
單足跳躍,女孩貼住通道頂空,像蜘蛛一樣倒懸著前進。
她的手彷彿帶有吸力,身體足夠輕盈,懸空能力更是超強,上沖的力量完全消解前,她已經來到下個目標頭頂,雙手一翻,凌空踏足。
砰!
開槍警衛剛剛抬頭,視線中一隻白嫩纖足迅速放大,接著就是一片黑暗。
來不及感受疼痛,他的頭顱被生生縮進胸腔,其正面方向,那名警衛的屍體仍在槍火中顫抖,至今尚未倒下。
四周皆敵,女孩動作不停,落足與警衛頭顱接觸的同時後仰,上半身好似突然折斷了一樣,剛好避開幾道流火;下一刻,她的身體落地,像彈簧壓到極限,彈了出去。
「擋不住,請求支援,幫幫我!」
拐角處,一名驚慌失措的警衛大聲喊著,招呼同伴的同時將扳機死按住不放,瘋狂開火。
他過於驚恐了,能量彈夾耗空猶自不知,直到眼前一隻拳頭出現在視野,他才突然意識到,手裡的槍並沒有起到封堵效果。
「不要殺我!」
他在絕望中舉起雙手,本意投降,卻不想剛好把槍托到眼前,槍口向外,正堵在那隻拳頭的行進路線上。
巧合,幸運,正常講,周圍警衛開槍不斷,那個女殺神縱然強大,但她不能在同個地方停留超過一秒鐘,也即是說,她應該來不及收拳變向進行二次打擊,警衛這次無意識的封堵,有可能挽救自己的命。
然而......
槍舉起,拳未停,鎚子般正砸在火燙的槍口。
青煙起,槍后挫,嵌入他的頭顱。
皮肉燒焦的氣味散開,女孩神情漠然,再度借力而走。
身後,求饒警衛保持著托槍姿態,生命已不在。
「她不是人,不是人!」
戰鬥還在持續,屠殺繼續進行,對這場戰鬥,格策已經不抱希望,甚有點不敢看了。
警衛指望不上了,不止能力不夠,現在他們已經嚇破膽,有機會跑的開始逃跑,餘下是跑不掉、或者連逃跑都忘記,失魂落魄等死。
莫克已經帶人過去,對他們,格策原本抱有強大信心,現在情況變了,格策心裡猶豫著,在想要不要召其回來,另尋辦法。
理智告訴他,明智的做法是撤,然而每當他準備下令,腦子裡總有另一個念頭作梗,遲遲不能決斷。
捨不得啊!
那個女孩擁有蠻牛般的力量,弓箭般的速度,燕子般敏捷,獅子般迅猛。不僅如此,她身上明顯具有某些人類不可能具備的天賦,比如剛才那幾下蜘蛛式的攀爬,跳蚤一樣騰空,這樣的動作只可能在遊戲里出現,怎麼可能由真人演繹?
她還擁有天使般的容貌,皮膚嬌嫩身材窈窕,只要換身衣服,必定能夠力壓群芳,奪人眼球。
實力如此強大,加上絕對的精準與冷酷,要制服或者殺死這樣的人,單兵武器中格策能想到的只有一種:火神!
火神,也被稱為地獄火,軍隊裝備,重量與體積都很大,莫卡那樣的體型和力量才好使用。它的威力毋庸置疑,只要扣動扳機,正前方絕無生命可以通過,機甲都畏之三分。
說起來,通道這裡地形很適合火神,一旦開火封鎖所有空間,零號再厲害總不會穿牆術,唯有束手待斃、或者就擒。
唉!
想到火神,格策忍不住嘆息,不是他弄不來軍隊里的東西,問題在......誰能預料這種局面!
如果事先知道,他又何須挂念什麼火神,乾脆調來機甲戰士,開著鋼鐵怪物降服這個女怪物,更保險。
有力沒處使的感覺很難受,屏幕前格策臉色鐵青,不停地握拳又鬆開,此時此刻,他就像富翁去地攤吃飯,坐擁億萬家財,偏偏拿不出一毛現金。
「該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猶豫中,屏幕中女孩一路前行,畫面幾經變幻,慢慢地,格策覺得有些不對,心裡緊緊的,似有更壞的事情即將發生。
「她好像......」
「朝這邊來了!」
「嗬!」
旁邊的驚呼聲提醒了格策,對著耳麥狂吼起來。
「莫克,務必攔住她!」
「莫卡,勞倫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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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儘快......」
對面,莫卡龐大的身軀山一樣充滿壓力,勞倫斯教授緊抱著箱子,嘴裡解釋,腳步后移。
「這裡的東西只有我才能使用,所以......」
「那是當然。」
一邊說著,莫卡邁開大步,徑直朝勞倫斯教授走去。
「我幫著拿一下,到了自然還給您。」
動起來的莫卡如牆壁橫移,帶來的壓迫感更強,視線中那張漆黑的臉變得無限大,黑夜般籠罩在頭頂。
「可惜了。」
視線越過勞倫斯教授,落在那張被撕爛的山水畫上,莫卡走過德普身邊,偏過頭問:「聽人說,這副畫是教授的命,有這回事嗎?」
勞倫斯教授就在眼前,莫卡不問他而是找德普打聽,聽起來別有一番味道。此時此刻,教授怎麼想不知道,德普心裡著實不好受,平日討人喜歡的娃娃面孔變得像苦瓜,汗水不停地流。
「教授是很喜歡它,可......」
「呵呵。」莫卡語氣溫和,接著問:「我還聽說,教授宣稱這畫要是毀了,他的命就沒了,有嗎?」
「這個,不能吧,這種事......」德普哭喪著臉,實在不知怎麼回應才好。
「明白了,你不敢說。」
抬起蒲扇般的手掌,莫卡拍拍德普的肩膀,表示理解。
「人在屋檐下,我懂。」
「也不是,我......哎呀!」
辯解的話說出來半截,巨大的力量順著手掌傳來,德普尖叫一聲,趔趄著、彎腰低頭,以手撐地,才避免一屁股坐倒。
「搞研究的人,身體就是弱。」
莫卡咧開嘴笑起來,顯得很滿意。他不再理會德普,扭回頭望著勞倫斯,彷彿剛看到他一樣。
「您真的那樣說過?」
「......是的,我說過。」
房間就這麼大,勞倫斯教授退無可退,索性站定,並且挺起了胸。
「不止說過,我還發過一個誓。」
「哦?」
莫卡有些好奇地望著他,問道:「是什麼?」
勞倫斯教授認真回答道:「誰擋我的路,我就殺誰。」
「是嗎?」
聽到這樣的回應,莫卡驚奇地看著對方,故意讓聲音顯得遲疑。
「那麼,我現在豈不是很危險?」
「何止危險,你死定了!」
前半句話在笑,到「死」字,勞倫斯的聲調突然拔高,隨即轉為暴喝。
「殺了他!」
「好。」
回應來自莫卡身旁,德普此前空著的雙手各出現一把彎刃,形如月牙,極薄,內弧開鋒,外弧雕有圖案,細看會發現那是一條蓄勢待攻的蛇。
蛇體漆黑,吐信於刀鋒,藍汪汪的光芒代表其身份,也是給對手的警告。
黑曼巴,毒蛇中的王。
手裡有刀的時候,德普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臉上沒有絲毫怯懦,眼球像是消失了一樣,白慘慘,透著一股別樣陰冷。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其手中彎刃上的蛇,經歷冬眠后剛剛蘇醒,即使最強悍的戰士見了,也要為之心驚肉跳。
蛇的攻擊突然而且致命,應聲同時,德普圍繞莫卡的龐大身軀連環出擊,雙手自下而上,瞬間在揮動七次。
「殺!」
平勾,上撩,提切,橫削,豎斬,斜掛,最後一刀平抹切斷咽喉,好似飛燕掠過樹梢。
「颼颼颼颼颼颼颼!」
刀鋒撕裂空氣,娃娃臉的身形姿態迥異於常人,發出的破風聲和尋常武器不同,所過處,一條紅線「慢慢」放大,轉眼間化為血泉噴涌,彩花般齊射。
七次出手,七刀劃過七個部位,七處傷口噴血的時間幾乎同步,由此可以想象,德普出刀、出手的速度有多快。
「啊......」
刀來的太快,劇痛來的太遲,而且伴隨麻木,身中第五刀時,莫卡才醒悟到自己犯下多麼大的錯誤,也明白了這個長著一張騙人的面孔、性情看似懦弱的人有著恐怖的實力與隱忍,是他最最應該警惕的對象。
「吼!」
心被懊悔充滿,恨意如火山般暴發開來,不可阻擋。
「狗崽子啊!」
遭受重創,莫卡只做了一個動作:環抱!
德普太快了,而且每一刀都有針對性,第一刀勾斷莫卡的腳筋,第四刀削其雙眼,意圖徹底摧毀其戰鬥能力。
一個意外讓他沒能盡全功,莫卡頭大臉大骨骼堅硬,那一刀划爛他的意志眼球后受阻於鼻樑,沒能弄瞎另一隻。
面對德普,兩隻眼都唯恐不夠,何況只剩下一個?若不是顧忌莫卡身上有槍,可能傷害到當面的勞倫斯教授,戰鬥在那時就已經結束。也正因為如此,德普才需要繼續補刀,割喉奪命。
異數就是機會,縱不能活命也可殺敵,莫卡沒有躲避后三刀,相反在德普出刀的時候迎上去,張開雙臂,全力一抱。
他成功了。
「糟了!」
周圍傳來巨力,骨骼咔咔作響,靈巧的狐狸被巨熊擁懷,娃娃臉變了顏色。
體內轟的一聲,好似狂濤驟然升起。
胸腔里的血液與內臟全都往上涌,德普的脖子瞬間粗大近一倍,強烈的生死危機刺激下,他的雙眼徹底變成白色,雙手拚命揮刀,在莫卡的肩膀、脖子、臉還有頭上猛刺。
再無章法,亦無靈巧,只有速度與亡命般的殺機。
「啊啊啊啊啊啊!」
彎刃掠空,殘影連成一片,每一秒,德普都覺得與死神的距離變得更近,極度的恐懼讓他臨近崩潰,陰冷殘酷的臉上被噴射出來血漿與肉沫佔滿,拚命叫罵。
「死吧死吧死吧,你快點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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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
她在通道里前行,渾身浴血,宛如凶神,雙眼比之前更加明亮。
戰鬥尚未結束,對手還有很多,場所幾經轉換后,漸漸到了最關鍵階段。
她已經很累,越是累,眼神越是清亮。
逃出來的時候,她渾身帶傷;戰鬥中,她始終保持著高速變向,使得對方無法瞄準,但也給體力帶來極大消耗,傷勢難復。這些不是最重要的,她疲憊的最大原因仍是之前那個問題:每次攻擊必出全力,想控制都難。
累,但是不能休息,相反要保持強勢,離開這裡之前,任何虛弱的表現都會遭到猛烈反撲,通往自由的道路將變得更加難行。
不僅如此,她心裡始終存有一股與眼前對手無關、額外的危機感,不知出處。這就像天災發生前動物的躁動一樣,說不清楚什麼道理,只感覺到有不好的事情快要發生。
她知道,自己必須加速。
「站住!還敢跑,殺了!」
「啊!你......」
咔嚓!
「再逃跑,下場和他一樣!」
前方通道轉彎,她聽到有人阻止警衛們逃走,此刻正在組織攔截,專候她的到來。
腦海中殺念再度冒頭,她情不自禁地加快腳步,如同飢腸轆轆的獅子嗅到肉香,迫不及待。
然而她強迫自己停了下來。
腦海之中衝動強烈,劇痛難忍,她微微皺眉,深深吸一口氣,強按住內心那頭嗜血凶魔。
咔擦,應該是某個人的脖子被擰斷。
只聽聲音她就判斷出,對手中出現肉搏高手。
沖還是要衝,人也必須殺,但要變變方式。
除了對自由的嚮往,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思考,時間僅持續片刻,就不得不停下來。
腦海中,有個聲音不停催促她前進,有一雙手拽著她狂奔,片刻停頓,她承受了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再用意志硬抗,腦子恐怕會裂開。
幸好她原本就不是優柔寡斷的人,需要的時間並不多。
走到一具屍體旁,她伸出腳尖輕輕一挑,手中有了武器。
隨後她再次舉步,走到拐彎的地方,不露身形,只探出槍口扣動扳機。
咻!
彷彿一聲,彷彿有很多聲,赤色光芒首先朝斜上方點射,將整條通道上的燈全部打滅,隨後槍口稍稍下壓,對著那群擺好密集陣型、準備好最強火網迎接她的人堆掃射。
「啊?」
「燈滅了!」
「小心!」
「趴下,都趴下!」
「趴下沒用,散開!快散開!」
驚呼、慘叫、還有爆炸聲連成一片,黑暗中到處是跌跌撞撞的身影,彼此撞擊,流血,死去,驚恐,哀嚎,損失慘重,亂作一團。
零號會用槍?
她居然會用槍!
是的,她會用槍,用的比在場任何人都要好。
聽起來不可思議,甚至搞笑,常人輕易能想到的,對面居然沒有人想到,甚至根本沒去想。之前的戰鬥過後,所有人,包括格策、還有剛剛加入攔截的莫克在內,沒有誰想到這個問題:零號會不會用槍?
忽略掉這點,憑著現有人力,攔截零號其實不難。通道地形特殊,空間有限,要對付她並不需要高端戰術,只要把人群扎堆,距離拉開,等到零號出現的時候大家一起開火......
別說快,她就是會飛也沒用。
若能攔住,再通過監控掌握行蹤,最終必然能夠把她逼到死角,進而殺死或者生擒。而且別忘了,時間站在格策這邊,只要這邊穩住局勢,拖延下去,他甚至可以調來軍隊!
莫克就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他帶來的人手不夠,於是當機立斷,殺人立威。
他潰敗的警衛們組織起來,前排趴,二排蹲,三排彎腰,四排直立,築起一道密不透風的人牆。
懂點歷史的人都知道,連發火器被製造出來前,戰場上這種三排陣型極為常見,目的是為了保持射擊的連續性,今天莫克把它搬出來、還加了一排,目的是加強火力密度,古為今用的變通之舉。
當看到莫克的應對方案,格策著實有些驚喜,內心感慨自己英明神武,讓莫克來這邊算是對了,要是將他與莫卡換一下,未必能如此。
對了莫卡怎麼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什麼事?
正想著這些的時候,零號用行動證明:已經被歷史淘汰的東西,就不應該翻出來用。
必須提到的一點是,就在莫克試圖利用通道的特殊地形進行攔截,作為他的對手,零號也是這麼想的。
通道是封閉的,沒有窗戶見不著陽光,只要把頂燈打滅,周圍就是黑夜,只有拐角的那一段有些光亮。
從光明驟然陷入黑暗,零號的適應能力如何不曉得,警衛們肯定極差,聽叫喊聲就能知道,現在他們死傷慘重,戰鬥意志徹底崩塌,真正成了潰兵。
「啊......混蛋!」
指揮室內,格策先是一愣,接著大罵,然後一把掀翻桌子,風度與自信蕩然無存。
「這下糟了!」
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鐵青著臉,眼神開始變得驚慌。
燈滅,周圍一團漆黑,監控傳來的畫面變成夜景,只見槍火撕裂黑幕,盡情吞噬著鮮活的生命。
慘叫聲接連不斷,沒過多久,槍火突然前移,速度飛快。
「她殺過來了,開火!」黑暗中有人意識到了什麼,奮力大喊。
響應者幾乎沒有,還活著的人,能逃的拚命朝後逃,逃不掉的翻翻滾滾忙於躲避,偶爾有反擊,稀疏凌亂毫無章法,怎能傷得到那個殺神。
呼喊過後,反倒那個清醒的傢伙被重點照顧,被一槍爆頭。
「莫克,回來!」指揮室內,格策做出最後決斷。
莫卡肯定出事了,勞倫斯不知道在搞什麼鬼,這邊戰鬥弄成這樣,如此狀況,已經不是考慮怎麼捉住零號的問題,而是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儘快離開!
下決心意味著放下,格策陡然間覺得一身輕鬆,所有麻煩都離自己而去。
「我會回來的,你必定屬於我!」
他對屏幕上的那個她發出誓言,雖然看不到對方,對方也看不到他。
就在這個時候,衝鋒的槍火突然熄了,同時聽到莫克的怒吼,並有爆豆般的撞擊接連發生。
「砰!砰砰砰砰砰砰!」
那是拳腳相互碰撞的聲音,偶爾一兩聲悶哼低喝,懵懂身影晃動糾纏,朝下個拐角處移動。
「嗯?」
氣急敗壞的格策楞了下,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越聽眼神越是明亮。
身為老闆,格策對兩名保鏢再熟悉不過,雖然看不見,但通過聲音他知道,莫克與對手在黑暗中火拚,居然是個旗鼓相當之局。
「不會吧?哦,對了......她也不是鐵打的身體,會累,而且一直有傷。」
自己在心裡對自己解釋,格策認認真真地聽著,目光死死地看,眼裡再度湧起希望與貪念。
「難不成莫克可以把她......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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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普?」
「殺殺殺殺殺殺!」
「德普,他死了。」
「快死啊啊啊!!」
「德普!他已經死了!」
「我殺了你,殺死你,殺......」
「......」
彎刃上下翻飛,莫卡的頭顱已經看不出形狀,飛濺的鮮血與肉沫把德普的面孔塗滿,可他仍然不肯罷手,一刀接一刀猛刺。旁邊,勞倫斯幾番呼喊都喚不醒,又不敢靠近去拉,無奈抄起一把椅子,遠遠砸過去。
「砰!」
「啊!」
「他已經死了!死透了!」
「呃......」
從精神恍惚的狀態中走出,德普臉上殘留著驚恐的表情,灰白的眼睛慢慢變回本來顏色,看上去,就像眼球從隱形狀態中重現,殊為奇妙。隨著這些變化,瀰漫在身上的那股陰冷氣質同步消失,娃娃臉又變成之前那副老實懦弱的模樣,若非臉上沾滿血肉,絕無人相信他剛以最殘暴的方式殺過人,而且是一名武道強者。
「死了?」
「死了。」勞倫斯教授內心焦急,催促道:「趕緊收拾一下,咱們得快走。」
「哦。」
收起雙刀,德普抹一把臉上的血,看一眼莫卡看不出模樣的面孔,心有餘悸。
「頭斷都不死,這人......嘶!」
試著掰開那對緊束在身上的臂膀,剛扭動身子,腰間體會到腰間劇痛鑽,為之倒吸一口寒氣。
「怎麼了?」勞倫斯教授急忙問,一面上前幫手。
「慢點!肋骨斷了......三根!」
忍著疼痛,德普從被勞倫斯的幫助下掙脫出來,再小心翼翼地用手將折斷的肋骨扶正。
治療肯定來不及了,先保證斷骨不要刺破內臟,等找到安穩地方處置。
旁邊,勞倫斯教授無奈等著,不時走到門外張望,神情焦慮。
「影不影響行動?」
「我試試。」
粗粗打理好,德普試著走動幾步,揮了揮臂膀,皺眉說道:「能走,動手有點麻煩......教授,您的東西帶齊了?」
「齊了。」
「血液和基因樣本都帶了?還有分析數據,包括零號......」
「帶了帶了帶了,咱們必須馬上走,你到底怎麼樣?」勞倫斯教授有些不耐,連聲催促著。
「再喘口氣就好。」慢慢走回勞倫斯身邊,德普又問:「真的什麼都帶齊了,沒缺少什麼?」
「一直在準備的東西,怎麼可能缺少忘記,放心吧,都在這裡面。」
勞倫斯教授很不耐煩,用力拍拍懷裡的箱子,突然間,他像是明白了什麼,表情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
「德普,你......」
「唉!」
幽幽嘆息聲中刀光再現,德普右手一翻,溫柔地貼上勞倫斯教授前胸。
「教授,謝謝您。」
**************************
彈夾將近的時候,她衝出拐角,一面開火,一邊衝過數十米通道,殺入到人群中。
這是戰法,是對腦海中殺念的宣洩,在沒有解去隱形枷鎖之前,她每次停頓、每秒遲疑都會付出代價,而不是像外人所見的那樣毫髮無傷。
槍火奪去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失了鬥志的警衛亂成一團,黑暗中,隨著她的到來,更加冷酷的屠殺再度上演。
黑暗遮住視線,卻掩蓋不了她的青色眼睛與冰寒氣息,周圍,氣溫忽然降低,拳腳破風回蕩,骨骼斷裂特有的聲音撞入耳鼓,連成一片。
「救命,救命啊!」
「不要殺我!」
有受傷的人發出哭喊,聽起來孩子一樣無助,還有人拚命想要逃走,每每半途被追上,在悶響聲中栽倒。
那個殺神並非一路遇人追殺,而是選擇那些逃跑的人作為優先目標,這意味著她不止想奪路、殺人,還要殺光!
「啊啊啊!」
「我和你拼了!」
有人領悟到這點,內心恐懼因此變得更加強烈,直到完全絕望。強烈的恐懼使得有人失去理智,拿起手中的槍胡亂掃射,本就不可收拾的局面因此更加無解。
數十人組成的強大隊伍,片刻間變成待宰羔羊,毫無還手之力。
事實上,這次戰鬥中,真正死在其手上的人並不多,約只佔到一半。當然這些並無意義,對她來說更是如此,當她穿過通道的時候,心中結果就已註定,沒想過要藉助誰的力量。
有人不答應!
「上!」
槍火熄滅,黑暗中,她剛剛捏斷一名壯漢的咽喉,身邊突然響起怒吼,原本躺在地上的三條身影同時躍起,聯手鎖死一方空間。
轉眼間,她面臨著三方圍攻,上、中、下都有明毫閃爍,還有一扇門板、城牆般壓過來。
三人中為首者,體型龐大,僅僅站著便可封堵好大一片,山嶽般穩固。
那是莫克,與莫卡兩個常被戲稱為黑風雙煞,不是兄弟,勝是兄弟。此時此刻,面對此生從未遇過的強大對手,莫克採用的攻擊方式有點匪夷所思:衝鋒!
身體打開,他抱著不知從哪裡拆下來的合金門,低頭埋首,沖向對面的那面牆。
簡單而粗暴,直接而猛烈,此時莫克就像一頭暴怒的熊,不可阻擋,無人能擋。
一夫當關,莫克封堵掉大部分空間,其兩側同伴分持雙匕,體型如常人但有著常人想象不到迅猛與敏捷。讓人意外的是,兩人都沒有發揮專長的意思,而是像莫克那樣猛衝,乍一看去,就像他們兩個要拚命。
這是真的。
兩人衝鋒的時候,心裡甚至做好了死的準備。
這也是對的。
經過之前的戰鬥,莫克大致知道對手是什麼樣的怪物,只要一點點空間,一點點空當,一點點借力,零號都能夠騰挪自如。比靈巧,自己這體格就不提了,身邊兩名以敏捷擅長的同伴與之相比,也有層次上的差距。
人牆戰術徹底失敗,追責懊悔沒有意義,零號殺過來的那個瞬間,莫克知道,自己必須創造出機會,最多只有一個機會。
剛剛那名被殺的壯漢,是混亂中莫克斷其雙腿,故意留在此處;假如零號只想衝過去,那就放她過去好了,如果她要殺光這裡所有人,一定會落入陷阱。
就是現在!
我讓你走,你卻不讓我活,我只能和你拼個死活!
三方衝鋒,一面是體如巨熊、懷抱門板的莫克,兩側揮舞刀光一片,絕無縫隙可以容人;當攻擊發動的那一刻,莫克心裡覺得,即使被圍住的是頭大象,也活該被自己亂刃分屍。
「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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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普!」
像被人在腹部猛擊一拳,勞倫斯教授身體前傾,雙腿一下子沒了力氣,搖搖欲墜。
德普迎了上去,從教授懷裡接過箱子,並用身體托住他。
「嗬!嗬嗬嗬」
有了依託,教授緊緊抓著德普的肩膀,身體不停顫抖;他感覺到生命正在快速流逝,內心茫然而且驚慌失措,眼睛瞪的極大。
「德普,你......」
用力喘著氣,教授想扭頭看著德普,看看那張自己務必熟悉、曾經以為看透了的臉,然而幾番努力,他沒能成功,只能靠在德普的肩膀上,對著他的耳朵說話。
相較於身體上的疼痛,更大的打擊來自心理層面,勞倫斯教授聲音顫抖,
「為,為什麼......」
「為了基因戰士,您口中的終結者。」
「沒有我,你,你怎麼能行?」
「不僅僅只有我。」
德普坦誠的態度說道:「我有後台,現成的實驗室,還有很多和您一樣的專家在等著。」
「哦。呵呵......」
有了這句話,什麼都不用解釋了,勞倫斯教授有些神經質的笑著,聲音突然變得驕傲起來。
「這方面......誰能和我比,你為什麼不帶我一起......」
「我承認,您的確是天才。」德普有些無奈說道:「試驗成功,我必須帶著成果回去,最好是將您一塊兒帶走。可是教授啊,您的目標太大,這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他說道:「現在,實驗室出事的消息肯定已經上報,格策也已經懷疑到您,加上莫卡的死,接下來,您將成為這個星球上最最不可能出逃的人。不管是公還是私,是偷渡還是接應,恐怕沒什麼途徑能把您弄出去。」
「這還不算完,公司的觸角遍布整個星域,國境線,跳躍點,黑道白道甚至包括海盜星盜,哪一關好過?」
解釋過後,德普嘆息說道:「假如我沒受傷,或者還能試著想想辦法,現在不行,我真的沒有能力帶您走。」
教授不甘心這樣的回答,痛苦嘶喊道:「可是,你可以不用殺我的啊!你,你可以留下我,帶走箱子,也可以先帶我上飛機,隨便扔在什麼地方!我有自己的門路離開,你為什麼非要......」
「我不信你的法子。或者我應該這樣講,灰胡那點本事,你指望他帶你離開,根本個笑話。」
「你,你怎麼知道灰胡?」
「我什麼都知道。」
「那你呢,你如何離開?」
「我有我的法子。放心吧教授,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不會出錯。」
「你......你真的不能放......放過......」
「教授,請不要再說了。」
德普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輕輕說道:「這樣的技術,怎麼能允許有第二份?」
「所以你就......」
「我只能這麼做。」
勞倫斯教授不再說了,他在德普的肩膀上閉上眼睛,似休息又像在思考,如此過了一會兒,才又說道:「東西已經拿到,你應該抓緊時間離開,為什麼還不殺死我?」
「我在等。」
「等什麼?」
「等您主動開口。」德普平靜回答道:「您給我服用的基因藥物有毒,希望能告訴我解法。」
「呵呵,原來你還記得這個?」勞倫斯的聲音有些嘲諷,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當然。」
「是啊,換我我也記得。」教授喘息幾次,問道:「知道有毒你還吃?不怕被毒死?」
德普平靜回答道:「您需要一個能夠絕對信任、又有強大戰鬥能力的人保護著逃離,我不服用您的葯,根本沒機會進入到這個房間。」
聽了這番回應,勞倫斯教授想了想,情不自禁嘆了口氣,
自作孽!
德普繼續說道:「我知道,基因藥物的毒在於激發生命潛力的過程出錯,不是像尋常毒藥那樣殺人。它其實是補藥,能幫我大幅度提高戰鬥力,服用基因藥物后的我,實際上可算半個基因戰士。當然最重要的,您認為這樣的我可以保證忠誠,站在我的角度,也願意賭一把,以『中毒』換來信任,加上實力。」
「呵呵,你可真是......盡心盡責,思慮周祥。」
「那也談不上。這不,毒性已經開始顯露,我的眼睛變得跟鬼一樣,一天天嚴重。」
「哈哈這是報應!報應!」終於有了開心事,勞倫斯教授瘋狂大笑。
「不是報應。」德普淡淡說道:「如果說報應,您給我下毒,我取您的命,這才是報應。」
「......」勞倫斯教授無言以對。
「還有一點,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教授之所以研究基因改造,用他們的血提煉藥物給我服用,最終目標並不是製造終結者,而是想找到改換體質的方法,進而延續壽命。」
「然後?」
「然後,請您告訴我解法、控制方法也可以......如果有的話。」
「這是什麼邏輯?」勞倫斯教授完全聽不懂,疑惑道:「你是不是瘋了,什麼叫......」
「愛倫小姐。」德普說出一個名字:「我吃過的東西,她會一一品嘗。」
「你......」彷彿被注入新的力量,勞倫斯教授猛地從抬起頭,目呲欲裂:「你敢!」
德普沒有停頓,平靜說道:「我承受的一切,愛倫小姐都會經歷,反之如果我通過基因藥物受益,她也一樣。」
勞倫斯沉默下來,身體因憤怒得到的力量漸漸消退,神情慢慢變為乞求。
「德普,你......」
「教授放心,關於您的事,愛倫小姐一無所知,而且永遠不會知道,所以您別擔心,我會對她不利。」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用盡全身力氣搖了搖頭,勞倫斯教授神態無比認真。
「殺了她,算我求你。」
「......」
輪到德普呆住,開始認真思索教授的話。
勞倫斯沒有催他,也沒有解釋,只靜靜等待著,眼神充滿期待。
很快,德普明白了教授的意思,帶著歉意搖了搖頭。
「這件事情,不是我能決定。」
聽了這句回應,勞倫斯眼裡的神采迅速暗淡,原本強撐著的軀體彷彿沒了骨頭,垮了下去。
「我還沒有找到辦法,縱有,也不會給你。」
「我想也是如此,只不過還是想試試......」
內心對這個答案有所預料,德普倒也不是特別失望,點著頭,準備轉動刀柄。
「教授,我要離開這裡了。」
「等一下!」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勞倫斯再度抬起頭,大喊道:「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
「這個......」德普有些猶豫。
「不敢說嗎?你只在陰影里生存,一輩子不敢以真身對人?」
「教授,您用不著激我,之所以不想說是為您考慮。」
「為我考慮?哈哈,你為我考慮!!」
「真的是為您考慮,我希望您帶著希望離開。」德普表情開始變得驕傲,目光含有憐憫:「知道我的身份后您會發現,您給愛倫小姐安排的後手,只能是一場空。」
「我一定要知道!你說!你說啊!」生命力快速流逝,勞倫斯用最後的力氣大喊。
「既然這樣......好吧,如您所願。」
德普的聲音突然變得驕傲起來,神情透著狂熱,他用俯視的目光望著勞倫斯的眼睛,右手徐徐發力,將彎刃擰轉著插到最深。
「天皇座下,八岐暗忍之夜:山本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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