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124章 陰影籠罩下的明軍（一）
公元1610年，萬曆三十八年，陰天。
人生在世的，絕不能事事如願。反正，遇見了什麼失望的事情，你也不必灰心喪氣。你應當下個決心，想法子爭回這口氣才對。--《秘明》
中軍大帳外面，朱明顯得很是煩躁的甩開了陳大的手，低著頭悶著聲的走在前面。
其實不用多想，朱明都能夠知道現在出去的一衛的士兵已經是不可能再回來的了。自己十成十的敢肯定那就是穆雨澤耍的手段，然而自己卻並沒有能夠讓都指揮使大人改變命令。
剛剛放晴的天空，這時候在朱明的眼中已經變得一片灰暗，自己終究還是輸給了人輕言微。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你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其實是不必這樣的。」陳大跟在後面，小聲的想要安撫一下心情變得低落的朱明。
朱明猛的停下來腳步，迴轉身子對著陳大就吼了起來：「你不懂，你們都不明白……」
一邊說著，朱明的聲音卻是漸漸的變得虛弱了起來，似乎是想到了自己根本就沒有話語權。
不再說話了，朱明便重新的低下了頭走著自己的路。
愛誰死誰死，愛誰幹嘛去幹嘛，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去理會。朱明心中開始勸說自己，那些並不是自己的兵，自己不會對這件事情負任何的責任。
狠狠的將自己營帳的門給一腳踹開，還沒有給後面跟著的陳大反應的機會，朱明便又將門給重重的帶上，然後仰著頭便躺倒在床上。
營帳的外面，陳大浮在半空中的手抖動了幾下，最後還是放了下去，這個時候還是讓裡面的人好好的靜靜。
自從參與到鎮壓剿滅白蓮教反賊軍隊的任務中，所有的明軍都鮮有嘗到戰敗的滋味。
幾乎可以說，明軍在針對白蓮教反賊軍隊的戰場上，一直都是以勝利者自居的。
這一次也是沒有差別，漸漸的變得趾高氣昂的明軍在得知饒州府城外面出現反賊軍隊的時候，第一反應便是殺死所有活著的敵人，然後換取豐厚的軍功獎賞。
沒有人會認為整整一衛五千人的軍隊是栽在幾千名運送物資的反賊軍隊手中，然而事實似乎並不是如同他們所想的那樣進行的。
當夜晚降臨的時候，明軍營地中便漸漸的變得沉寂起來。
「你說的是對的。」
躺在床上的朱明其實一直沒有睡著，靜靜的躺在床上盯著上方的屋頂看著，就這樣過了好幾個時辰。
肚子裡面低鳴了幾聲，剛準備爬起來覓食的朱明，便聽到了自己半遮半掩的窗戶外面傳來了陳大低沉的聲音。
「呵呵。」
低低的笑了一聲，朱明又重新的躺在了床上。也不知道這個時候究竟是應該為自己才對了而高興，還是應該為那些戰死的私兵們而落淚。
「多少人？」許久之後，背靠在營帳外面的陳大便聽到從裡面傳來的問話。
陳大皺著眉頭，沙著嗓子有些哽咽的開口說道：「整整一衛，沒有一個人回來。」
雙手驟然緊緊的抓住身下的棉被，朱明緩緩的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殺聲四起，已經埋伏好正準備偷襲前面過來的明軍，突然的發現在自己的四周出現了無數的白蓮教反賊軍隊。一場血戰就此展開，儘管明軍在裝備士氣上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但是反賊軍隊似乎準備的更加的充分，遠超明軍的反賊軍隊舉起手中的刀劍砍在了明軍士兵的身體上，丘壑中一時間滿是鮮血。一名年輕的明軍士兵，才剛剛加入明軍這個集體沒有多久，便已經是含著淚到了自己的百戶長身邊。
一幕幕自己幻想出來的畫面在朱明的腦海中劃過，雖然沒有人和自己說究竟是怎麼樣子，但是朱明卻覺得自己所想的就是真的，就在不久前，那些事情真正的發生了。
閉上的雙眼眼角漸漸的流出了兩行淚水，說不上是為誰哭泣，戰爭本就是這樣的，明軍從來就沒有少死過人，但是朱明還是止不住自己的淚水。
「軍中的斥候已經探查了那片戰場上的情況，沒有一個人的身體是完整的……」似乎自己也能夠看到戰場上的情景，陳大一邊說著身體卻是輕微的顫抖了幾下。
「都他/媽一群混蛋，真的以為白蓮教的人是腦殘嗎？」
營帳裡面發出了一陣怒吼，也不知道被罵的對象究竟是誰。但是營帳外面的陳大和親衛都能夠聽得出朱明聲音中的滿是痛楚。
陳大咬著牙使勁的掙扎了幾下眼睛，最後還是合上了自己的雙眼。
「草泥馬的，到底誰他媽是腦殘。那些士兵都不是人不是我們的兄弟嗎？」
營帳裡面響起了東西被砸壞的聲音，然後便是一陣粗重的喘息聲。
「我們不是人……」陳大跌坐在地上，平時威武的漢子這個時候卻是將整個身子縮在一起，渾身顫抖的低低的呢喃了一聲。
一時間的，朱明營帳周圍變成了禁區，所有人都知道千戶大人這個時候已經是處在暴走的狀態中。
營帳裡面，只見這個時候已經是一片狼藉，桌子變成兩半的倒在牆邊上，滿屋子能夠看到的東西都被堆到在地上。
朱明雙目通紅的跪在地上，抵在地上的雙手已經在不斷的留出血水來。
「老子不幹了，老子本來就沒打算當什麼將軍的，老子的兄弟都死了還玩個屁啊。」突然，朱明像是發了瘋一樣的跪在地上亂喊亂叫起來。雙手握拳就是一拳拳的砸在地上，漸漸的就在地上砸出了兩個淺坑出來。
一直以來，壓抑在朱明心中的情緒，這一次完完全全的爆發出來。自己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幹什麼將軍，要上陣殺人的。但是現在，自己不光當了將軍，上了戰場殺人，還得看著明明之前還和自己睡在一起、吃一個鍋裡面的飯的弟兄們就因為一個錯誤的命令而離開了自己的身邊，朱明發現自己現在怎麼也受不了這樣的情況。
淚水不要命的伴著拳頭砸在地上，朱明渾身不要命的抖動起來，最後倒在了地上。
看著就在自己眼前滿是鮮血的雙手，朱明似乎並沒有多少感覺，嗓子沙啞的向著外面問道：「和我說說當時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營帳外面，陳大自然是聽到了朱明的話。只是這個時候滿是掙扎的縮成一團，雙手深深的插進自己的頭髮中。
「和你猜想的一樣，他們遇到了反賊們的埋伏。五千人的周圍突然的就出現了上萬的反賊軍隊，沒有任何防備的就被分割開來，然後就是簡單的屠殺了。」似乎不願意多說，陳大用自己最快的話將整場戰爭簡述給營帳裡面的朱明聽。
朱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所有的一切都和自己猜想的一樣。原本認為能夠再建軍功的明軍，卻是被早有準備的反賊軍隊給埋伏了。
倒在地上的朱明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眼前也變得一片血紅，滿地都是鮮血的樣子。
那些可憐的士兵，可能在最後一刻還在想自己能夠建立多少的軍功，然後換取多少的賞賜好回家娶上一位好媳婦給自己生個好娃過上好日子，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就因為自己軍隊錯誤的情報，指揮官錯誤的認定和命令，所有人永遠的留在了自己的戰場上。
其實這不應該是他們最後的戰場，但是現在他們已經離不開這裡了。
「軍中現在是什麼情況？」
「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五千袍澤全死了，誰也提不起心情來了，都縮在各自的營房裡，將領們也都聚在一起沉默著說不出話。」陳大說話的聲音壓抑的就像前一天的天氣一樣，陰沉沉的沒有一絲絲的情感。
「聶大人……」朱明有些遲疑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營帳外面的陳大卻能夠清楚朱明的意思究竟是什麼，開口輕聲的說道：「聶大人現在還在中軍大帳中，所有人都被喝退出來了，誰也不敢進去，進去一個就罵一個。」
突然間的，前營爆發出了一陣的巨響，所有人都看著整個前營變成一片火光。無數的人在大聲的吶喊著，半空中更是不斷的有物體劃破空氣的聲音發出。
「反賊……」
「反賊進攻了……」
饒州府城裡面的白蓮教反賊軍隊顯得很會挑選時間，就在這個時候向城外派出了大批的軍隊襲營。
大量的弓箭被送進了明軍的營地中，大批的反賊軍隊從城門處湧出來，像是潮水一般的沖向寂靜的明軍營地。
一時間，明軍整個前營亂作一團。
陳大眼角一跳，前營的士兵現在基本都是屬於朱明統轄的，這個時候要是再出些事情，誰也不知道朱明最後會做出些什麼來。
在很短的時間內，前營中的各級將領便被召集到了一起，慢慢的開始聚攏混亂的士兵。
一座座的營帳被反賊軍隊的火箭點燃，一些還在睡夢中的明軍士兵渾身著火的衝出營帳，然後哀嚎一聲便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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