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0 最後一戰《下》

人固然有扭轉乾坤的能力，也無法阻止一個心意已決的人。

宋爵第一次體會到那種無法掌握的窒息感，第一次感受到強大有時候也那麼的一文不值。

她擋在明軒身前的身影那麼堅定，堅定的刺眼，刺眼的同時，心如刀絞。

而這一切對於屍皇而言，明顯是意料之中。

劇烈的能量衝擊沒入四肢百骸，屍皇輕輕一笑「真蠢，我就知道你會來。」

尾音隨著那輕飄飄的視線落在宋爵目瞪口呆的臉上，多日的鬱卒好像消失不見了一般，格外痛快。

心臟處撕裂般的痛感剎那間直達神經末梢，有什麼從身後猛的刺入，那聲低笑從身後傳來，那股力量狠狠一拽，帶著碾碎的力量。

死神意隨心動，轉瞬便狠狠砍下，屍皇痛呼一聲隨著大力猛的後仰，緊隨其後的無系能量席捲而來，明軒猛然撤離能量屏障，宋爵便無人牽制，那濃烈沉重的暗系能量猛的下壓，磅礴的威壓令屍皇一時毫無還手之力。

屍皇回首，就見那應該如傀儡一般的男人此刻通紅的瞳孔剎那緊縮，將那眼見要倒下的女人摟在懷中，清甜的鮮血是致命的吸引力，它能感受到屬於喪屍的躁動，卻被其狠狠壓制，壓制到經脈膨脹到破碎，又因著無系超強的自愈能力，不斷循環的過程。

這一切只在轉瞬之間，來的太快，讓人還來不及去多想什麼，便被迫接受下集劇情。

九兒渾身發軟，男人不可忽略的血腥味底下，還帶著她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意念微動，體內的雷系能量帶著極度暴虐狂躁，即使是屍皇承受這一刻的攻擊，也能廢個大半。

可明軒根本沒有躲閃的意思。

他那雙污穢的眸子，就這樣看著她的胸口，又挪向她虛弱的臉頰，薄唇顫抖的厲害，就那樣眼睜睜看著那雙手帶著灼傷一切的力量落在他頭頂，

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他能死的渣都不剩。

預期的痛感並未來襲，能量瘋狂湧入他的體內，那骨子裡對雷系的偏愛使得接受能力相當的快，只怪那提不上氣的窒息感太過濃烈，九兒並未堅持到最後，便中斷了能量轉移。

「九兒...」

流逝的生命力超過了每一次的速度，九兒虛睜雙眸，單手抬起扶向他的側臉，卻忽而落下，被其執於手中貼著，紅著眼看著她，冷漠的唇瓣輕顫著。

她狼狽的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過須臾，一陣詭異的能量便將她層層包圍，清涼又溫柔，彷彿解救於水火的神靈駕到。

明軒渾身顫抖，第一次生不起阻攔的力氣，一股沒來由的恐慌將他重重吞沒，那種痛苦，彷彿十八層煉獄，錐心刺骨。

「屍皇！」

身影咻然而出，雷速的光影在黑暗中散發著神秘的光芒，相較於所有能量，雷系被他揮發的尤為得心應手。

無系能吞噬所有異能，唯獨雷系，他從未狩獵。

或許潛意識裡就知道，那一席之地，只留給那一個人。

屍皇無處可退，避無可避被動而上，兩股能量爆發而來，周遭的一切都被層層吞沒，吸收了九兒的能量元素，明軒的實力就是對上屍皇也不在話下，能量一經釋放，天地不容。

滾動的流雲來自四面八方，比每一次都要陰沉，令人恐懼。

眾人抬首望天，一股沒來由的死氣無限蔓延，然而這一切，都無法打擾到那此刻相擁的二人。

鍾離唇瓣緊咬，狼狽的臉上血漬縱橫，眼淚陡然間滴落，卻瞪大了眼，那緊拽姬奉寧的手指青筋暴起，不錯眼的注視著，周遭的危機已然無法抵擋心底的某種恐懼。

那種恐懼宋爵無師自通，世人說，那叫失去。

宋爵緊緊盯著眼前人，握住她的手掌不敢用力，又青筋暴起，剋制隱忍的不泄露自己的情緒。

「痛不痛…」

他問的好輕，弓著身附在她耳邊，光系能量卻又瘋狂外涌，麻木的傷口處終於有了溫暖，只是鮮血不斷外涌，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渾身抽搐，她自己尚未感受到。

只是升起手落在宋爵臉側，一句不痛怎麼都說不出來。

鮮紅比任何一次都要刺眼。

他也不知道做了什麼，身體的痛感減輕許多，暖洋洋的有著舒服，宋爵深吸口氣??「乖，我會很快，你沒事的。」

他不會讓她有事的！

這是第一次，九兒深刻感受到宋爵的絕望，偏偏俊美的臉上依舊溫柔，溫柔的讓她心疼。

「對不起...」

三個字，卻彷彿廢了渾身的力氣。

她不願讓明軒出事，卻一直忘了，會傷到這個生性內斂沉悶的男人。

「主人…」

來不及了…

天地崩塌，一切都得玩完。

他未言語，能量微動，拉扯出一道獨立的空間，九兒渾身無力，只覺有股力量拖著她浮至半空，隨即落在一道破碎的城牆之上，垂著眼也能看清底下的一切。

只是喧囂退卻，安靜的連薄弱的呼吸都靜靜可聞。

她的眼再也裝不下其他人了，只有那個深沉俊美的男人。

天階魂石的力量不可小覷，宋爵並未有所壓制，此番提升釋放的修為直逼巔峰，恢復靈根及承受天階的速度來的太快，銀白相間的天地間早於紫雲翻滾，層層壓下，那坍塌的廢墟蓋上了層層白雪，視線所及，看不見樓層建築，周遭都添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靈氣，朦朦朧朧的，彷彿置於夢境。

亦或者另一個世界。

躁動的天際也因這磅礴的威壓歇了心思，無窮無盡的靈氣無限蔓延，那原地站立的男人立於黑暗之中，看不清，只見那絲絲縷縷的黑霧彷彿擁有了靈魂，頃刻間湧出，纏繞在屍皇四周，無孔不入。

怎麼會這樣…

屍皇實在不明白，明明屍皇階段已然舉世無雙，這個世界，怎麼可能有這麼強大的力量，此時此刻，它的能力卻毫無抵抗能力。

就在那無盡黑暗中，男人的身影轉瞬出現在它眼前，它的雙腿也隨著威壓的霸道跪倒在地，此時此刻，縱是屍皇也很想問一句為什麼。

然而根本沒有機會。

笑意早已不知何時凝固在嘴角，貫徹身體的暗系能量一點點吞噬它僅存不多的能量和理智，明明喪屍已經失去知覺，此刻痛感似係數回籠，痛苦無限擴大蔓延。

想要嘶吼尖叫，卻又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

轟隆的天際有著風雨欲來的狂躁，靜靜蟄伏，只消一瞬，便是致命一擊。

靈氣充斥體內的滿足感無法言說，手心中緊握的力量與那時上天入地時未有不同，若要細細說來，更醇厚，更深沉，有著不顯山露水的低調，也有彈指間毀天滅地的底氣。

卻是哪裡，疼的不像話。

挺拔高貴的身影忽而轉身，宋爵雙眸微眯，心下微動，便立於九兒身邊。

眾人噤聲，無形的空間屏障將她們完全隔絕在外，目光所至的場景彷彿一場華麗的古裝電影，而她們只是旁觀者罷了。

鮮血染紅了潔白，極快侵染而過，那一片紅猶如艷麗的裙擺。

生死，一切，似乎都離她遠去了，九兒靜靠在那一處不高的凸起處，散落的長發靜靜垂於臉側，周身帶著淡淡的光幕，有能量一點點輸送體內，她唇角猩紅，眉眼風情萬種，勾著淺笑，一雙眼不錯的看著眼前的宋爵。

第一次透出一種遺憾與不舍。

她今後，怕是再也沒有機會這樣看著他了。

屍皇那一擊直擊心口，她都能聽見『嘎嘣』一聲破裂的脆響，痛感未至，宋爵不知為何，竟凝固了時間軸，將她掩蓋在這透明的光幕中，時間不會流逝，她卻能看清外面發生的一切。

漫無邊際的黑暗很快吞沒光明，那聲聲震耳欲聾的雷聲沉悶，卻輕響一聲，便令人渾身發軟，心肝俱顫。

天劫將至，他…

該離開了。

她也…

要離開了…

他俯身，將人緊緊摟在懷中，俯首撫摸她的臉頰，將血跡擦乾，垂首，吻得小心翼翼「求你…別這樣看著我…」

聲音顫抖，落在耳中，撞擊在心口，又酸又疼…

九兒只是張了張嘴，渾身提不起力氣，一句話也說不出。

生命流失的無助感濃烈的將她吞沒，是第二次，臨死之人總是通透，她很清楚自己沒救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將眼前之人刻在心裡，融入靈魂。

直到視線模糊，直到四周越發安靜，安靜到僅剩她出氣多，進氣少的輕喘。

宋爵…

明軒…

爸爸…

鍾離…

夥伴們…

「九兒…別這樣…」

其實很早之前她便知道，這一切的終點必須由一個人的死亡來結束。

強大作為這一路以來的信仰與追求，很榮幸，她成為了這必須犧牲的人之一。

她放棄的是明軒，可是臨了了，她才認清了自己壓根做不到的事實，她無法給其同等的愛，也無法傷害一個愛她的人。

輾轉兩世，她懂得有個對自己好的人是多麼重要。

那麼，真要犧牲的話，就自己吧。

反正…

她早就死了不是嗎？

與上一輩子的不甘失敗比起來，她擁有了一切，所以這太值得。

「我…愛…你…」

她費力勾唇，直到那手落在宋爵腿側，頃刻間萬籟俱寂，飛揚的白雪落在臉頰，微涼，和另外一抹溫柔重疊，一同落下，化成水珠，滑落間微癢，這個世界最後的剪影是白色，是希望。

她不後悔。

一切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