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身死
十年的監獄不是白做的,縱使思緒萬千,心亂如麻,她卻穩如泰山,面不改色,只看著窗外勢要將這些年缺失的通通補回來。
風拂動著長發,日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從開始的不適到現在的享受,她的接受能力極強,甚至格外貪念這抹溫暖。
時間在悄然中划走,整整開了兩個小時,汽車終於走過區縣來到熙熙攘攘的京都。
伊然抱緊手中的文件袋,麻木的看著城市的喧囂與繁華,時間是個好東西,足以改變一切城市面貌,曾經所見如今早已沒了痕迹,小院亭台被高樓大廈所替代,四車道變成八車道,自行車更是很難看見,密密麻麻各種品牌的汽車疾馳而過,所到之處流露的歌聲她聽所未聽,那牆上掛著的碩大海報不知是哪位明星,音響傳來的吆喝也不知是哪家店鋪的甩賣活動,夾雜的,還有一些當紅的音樂。
吉普再次停在紅綠燈前,眼前走過不少穿著時尚別有一番氣質的男女老少,微風帶過,空氣中還夾雜許多不知名的香味,似乎她的目光太過露骨,引來不少探索目光,一見她便自我感覺良好的倨傲抬頭,烈焰般的紅唇或不屑或冷漠的微勾。
伊然將所見係數印在心中,雖然監獄中的雜誌有與時俱進,但真正看見,又和書上的感覺別有不同。
「同志到了,過了這條人行道直走就到莫氏集團,你看能不能~」
伊然第一次正眼看向司機,點頭,沒說什麼下了車,司機也不介意,一踩離合就走了。
伊然站在路邊,腳步卻有些無措,快步便向司機所說的人行道走去,那裡等候著不少要過人行道的行人,她站在中間低著頭,慌亂與期待交織,毫不理會周遭好奇鄙夷的眼神。
對於刑犯,群眾的心裡臆想過太多她犯下的罪,眼神極為不善,說話聲並未刻意放低,還是能聽見什麼奇怪啊,好難看之類的,最後又變成什麼好帥啊,男神之類的。
有女人在的地方,就有喧囂,即使在監獄熏陶近十年,伊然依舊是喜歡安靜的性子。
將文件夾夾在腋下,活動了會手腕平復心情,身邊得驚呼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身旁的女子帶著耳機捂著嘴抬頭看著什麼,臉上是激動的潮紅,連手機掉在地上都沒察覺。
伊然蹲身將貼著閃亮磚石的手機撿了起來,冷聲道「你手機掉了。」目光卻落在女人的視線所及之處,原本淡然的眸子只是一瞬,劃過無數光彩,亮的嚇人。
只是這抹亮在須臾之後墜進深淵,再無波瀾。
女人道了句謝謝準備接過,卻發現自己的手機死死被人拽在手中,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莫氏集團牆上的大屏幕上,還以為是和她一樣的腦殘粉,自來熟的開口道「你也喜歡莫雲摯吧,以前還以為是江江追的他,他那麼帥,沒想到莫神竟然高中就喜歡上人家了,一直悶騷的沒有表白,哈哈...你看他兩多配啊,還有他們女兒,萌了我一臉,長大一定是個美人。」
伊然苦笑:「是啊,我也喜歡莫雲摯。」
只是從今往後,她想她再也不會喜歡了。
此時此刻,就是她看著大屏幕中的二人,都覺得般配的可怕。
她就像外來的闖入者,顯得格格不入,身影單薄的可怕,卻莫名挺拔,透著一股不屈不撓的勁,只是忽然間,那股勁沒了,整個人就好像沒了支撐點。
這一幕也不知是怎樣撞進了吉普車上男人的眼,心口莫名酸澀「你們副監獄長既然讓你送人,你特么的就這麼把人丟在路邊?」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中年男人一慌,隨即又覺得冤枉「不是,是她去的地方就是莫氏集團,過了人行道就是。」
這話才說完,就聽窗外傳來一陣巨大的『嘭』聲,隨即是輪胎刮著地面的剎車聲,世界似乎靜寂一秒,隨後是陣陣驚呼,不少人開始撥打手機上的120,有的開始拍照,男人皺眉往外看去,就見那道身影的主人此時正躺在馬路中央,藍白相間的囚服不一會就灑滿了鮮血,刺眼的很,不由瞳孔一縮大聲吼道:「快去救人!」
這一切開的來的太快,伊然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飛了起來,從下而至的瞬間,瞳孔中卻掃到一雙略帶冷漠的瞳孔,四目相對,熟悉又陌生。
剎那轉瞬即逝,隨即狠狠摔下,那一刻全身上下痛的彷彿散架一般,周圍的人越來越多,那喋喋不休的唇動個不停,她卻什麼都聽不見,她的世界,安靜的只能看到那熒幕上反覆播放的片段,以及那摔落時相對間頗為冷淡的眸光,腦中或多或少的迷茫與不解剎那通透。
原來不是她殺錯了,也不是人家放錯了,是從最開始,那個人的信息就是錯的。
恍然大悟后,竟是想笑。
「莫先生,粉絲都很好奇你和太太是怎麼在一起的,在莫小公主的生日宴上,能否透露一二呢?」
周圍的起鬨聲惹得男人清淡的面容劃過一道無可奈何,他身旁的女人嬌羞的靠著寬闊的肩,懷裡抱著她們愛的結晶。
溫柔幸福的一塌糊塗。
「我高中就喜歡上我妻子,在那之前,我們也認識,追了這麼多年才算娶到了。」
「至於我看上她哪一點,這個問題...」他躊躇了片刻:「我想我是愛上她每一點,我愛她的長發,愛她的眼睛,愛她的唇,愛她的一切,甚至,超過生命。」
這莊重非常的表白讓人臉紅心跳,有夫如此,夫復何求?
伊然再也忍不住酸澀沉重的眼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記憶中男人附耳溫柔的告訴她「長髮帶給你的只會是危險,剪了如何。」
「可是我很喜歡。」
她身量嬌小,長的溫柔無害,長發的她,可以精緻的像個瓷娃娃,她喜歡自己漂亮的模樣,卻抵不過男人一句「可是你若遇到危險,我該如何是好?然然,我擔心你...」
是呀,她的天賦,她的存在價值,都不允許她有安逸簡單的人生,她剪了短髮,跟個猴子一樣混跡在無數混子之中,用一雙手替他撐起一道門面,活的像個糙漢。
嘖…
她知道他已經結婚,來這無非是想問個清楚,這個男人曾經到底有沒有真的為她動心過。
這是她的執念,支撐著她度過十年的黑暗,只是現在她不用問了。
她只是一枚存在最早的棋子,所有的溫柔體貼,生死與共,都早早的寫在他的劇本里,怎麼活,怎麼死,都寫的一清二楚。
動心?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