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父子天性

老爺子沖我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他指著每一株蘭花，告訴我這是什麼品種，要怎麼養，喜歡多少水，要預防什麼病蟲。

老爺子說得很詳細，我聽得也很仔細，恨不得把他的話都記在心裡。

他縱橫風雨半個多世紀，對生死已看得通透，我沒必要哭哭啼啼的，讓老人家心煩。

只是，我還是希望他能撐到凌少回來。

如果不能。我希望凌少能老爺子彌留之前回來一趟，或者能告訴老爺子，他還活著的消息。

他一直說，我忍著心裡的悲傷一直聽，一直說到晚飯時間。

吃過晚飯後，老爺子便讓我們回去了，凌太太明顯捨不得我們走，我也想留下來多陪陪老爺子。

老爺子溫和的笑了笑，「以後有的是機會，今晚先回去吧，天色晚了，夜風也冷，吹著孩子不好。」

老爺子發了話，凌太太這才依依不捨的把孩子還給我。

臨走前，凌太太不停的親著小斐的臉頰，眼眶紅紅的。

車子開出凌家大宅，我從後車窗看見所有的凌家人，都站在台階上，朝我們揮手，老爺子站在最中間，雙手拄著拐杖，朝我微笑，三爺站在他身後，如影子。也如巍峨不移的高山。

回到酒店，剛出了電梯門，便看見牆邊的盆栽換過了，換了一盆蘭花。

我盯著那盆蘭花看了好一會，直到鄭大哥催促，才回過神來。沖鄭大哥笑了笑，解釋道，「剛才在想事情，走神了。」

回了房間，我仍心心念念著那盆蘭花。

鄭大哥他們不懂蘭花，我卻懂，那盆蘭花比較稀少，如果不是很懂蘭花的人，根本不認識，一盆少說也好幾千塊，就這麼大刺刺的放在電梯門口，不能不讓人起疑。

到了房間，我感覺有些累了，把小斐交給雪兒姐姐他們照顧，便進了卧房，想找本書看。

我最近在看一本遊記，還沒有看完，便順手拿了，翻開夾了書籤的那一頁，當拿起書籤的那一剎那，我的心彷彿被一隻大手猛地攥緊。

我死死捏著那張書籤，目不轉睛的盯著它，書籤還是那張書籤，只是上面多了幾個數字。字跡和我的很像，那幾個數字也很平常，要是其他人看見，一定以為是我隨手記下的什麼重要日子。

我猶豫了一下，把書籤放回書里，把書放回原處。便去了梳妝台前。

看見鏡子里的自己，臉色有些蒼白，我想了一下，給自己補了一個淡妝，看起來氣色好多了，這才出了卧房。

「時間還早，我去會所看看。」

本來今天請了假，但我想過去看看，也不是什麼大事，愛麗絲和雪兒姐姐都沒說什麼，鄭大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看得我有些心虛。

好在鄭大哥只看了我一眼，便移開了眼神，問我，「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就怕鄭大哥跟我去。

鄭大哥又看了我一眼，看得我手心冒汗，他收回眼神，沒有說什麼。

我暗自鬆了口氣，經過小斐身邊時，小斐像有感應一樣，朝我張開手，咿咿呀呀的說著什麼，非要我抱。

我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抱起小斐，「小斐想跟媽媽一起去，是嗎？」

小斐咿咿呀呀的說著話，似乎在跟我說是。

「那媽媽就帶你一起去，要乖哦，不能哭鬧。」

小斐咯咯的笑。露出幾顆可愛的小牙齒，好像聽懂了我的話。

雪兒姐姐皺了皺眉，「小艷，會所那種地方，抱小斐去不太好吧？」

愛麗絲也附和著雪兒姐姐的話，唯獨鄭大哥什麼也沒說。

可我想帶小斐去！特別的想！

我笑了笑，「沒什麼不好的，懷孕的時候，他也在那裡。」

雪兒姐姐想了想，讓我帶上鄭大哥和愛麗絲，我仍然拒絕了，理由是只是去會所看一眼就回來。要不了幾分鐘，用不著那麼麻煩。

雪兒姐姐不好再說什麼，憂心忡忡的看著我。

我抱了小斐出門時，仍能感覺到雪兒姐姐擔憂的目光，以及愛麗絲困惑的目光，唯獨鄭大哥。貌似沒什麼反應，這點不太像他。

以前我和小斐出門的話，鄭大哥一定會緊隨左右的。

但今天鄭大哥一句話也沒說，這讓我不由得鬆了口氣，不然，他要是非要跟著我，我真沒辦法甩掉他。

門關上了，隔斷了雪兒姐姐他們的視線，我抱著小斐站在走廊上，左右張望，見走廊上空蕩蕩的，這才往走廊的另一頭走去。

拐了個彎。到了這條走廊的盡頭的那間房間前，我回頭張望，走廊上依然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我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輕輕按了三下門鈴，不多不少，正是三下。

門立即開了，好像門後面的人一直在等著，一張日思夜想的臉出現在我面前，我還在發怔時，人已經被他拉了進去。

門在我身後關上，我和小斐被緊緊抱入一個炙熱的懷抱中。我想沖他微笑，可眼淚卻不爭氣的涌了出來。

「阿琛--」

我哽咽著喚著他的名字，對，這個人就是凌少！

書籤上的信息，也是他留的，那些數字是我們之間獨有的通信密碼，他告訴我讓我來這個房間，想來，電梯門口那盆蘭花，也是他留下的信息，目的是引起我的注意。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進入我的房間的，不過。他有他的辦法，現在，不是在意這種小細節的時候，我跟他有很多話要說。

小斐在我懷裡咿咿呀呀的叫喚，朝凌少伸出手，想要他抱，一點不害怕凌少臉上的疤痕，這大概就是父子天性，是骨子裡的血緣，哪怕不曾親近過，也情不自禁的想要親近。

凌少目光發直的看著小斐，臉上的表情很奇怪。

激動。不安，緊張，狂喜，悲傷，兼而有之。

小斐還在咿咿呀呀的叫喚，伸長了手。肉呼呼的小身板，朝凌少的方向倒。

凌少慢慢的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抱小斐，又不敢。

小斐已經一歲，凌少作為父親，只是遠遠的看過他，還不曾抱過，此時此刻，我不知道凌少的心情怎麼樣，我自己的心情，是心酸，難過，悲傷，又夾雜著歡喜。

凌少遲遲不抱小斐，小斐生氣了，大聲的叫喚，咿咿呀呀的，誰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看他的表情，他不高興了。

「你快抱抱他吧，不然他要哭了。」

在我的催促和鼓勵下，凌少這才小心翼翼的抱了小斐過去，小斐被他抱著，手舞足蹈的。很開心的樣子，凌少目不轉睛的看著小斐，小斐也看著凌少，肉呼呼的小手捏著凌少的臉，好像在好奇這個人是誰，為什麼這麼看著自己。

凌少的臉慢慢的湊過去，緊緊貼著小斐白嫩的臉蛋，眼圈漸漸的紅了。

我鼻頭一酸，眼淚涌了出來，偏過頭去，把眼淚擦乾，努力朝他微笑。

凌少輕輕吻了吻小斐的臉，又吻了吻我的額頭，一手抱著小斐，一手攬我入懷。

他懷裡熾熱滾燙的氣息撲面而來，在這個寒冷的深秋，瞬間就讓我的心，我的身體暖了起來。

這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味道，是我夢裡的味道，曾在我的夢中出現過無數次。

每一次被噩夢驚醒，我都緊緊抱著自己，好像他在我身後，緊緊的抱著我，只有這樣，我才能安心，才能再次睡著。

他身上原本淺淡的煙草味，濃烈了許多，有些熏人，但我卻顧不得許多，貪婪的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呼吸著每一口空氣，哪怕被煙草味嗆得心口發悶，我也覺得幸福，安心，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