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我要你幫我殺一個人
陸政司鏡片下的眼睛眯起,「你要見千重夜?」
「是。」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面前這個女孩子,那晚時兆謙的電影殺青宴上還榮光燦爛的女孩,幾日不見便憔悴狼狽了很多,蒼白的眼瞼下是深深淺淺的青痕,烏黑的長發垂下,看著竟讓人有幾分憐惜。
「你見他做什麼?」
段蒼鹽捏緊手中拐杖,幽冷的聲音有些難以察覺的顫抖,「你不必知道。」
陸政司再次伸手扶正眼鏡鏡框:「段二小姐,你確定你不是來搞笑的?」
看著段二小幽冷死寂的目光,陸政司笑地更暢快了,「你想來也明白,千重夜不管怎麼說也是萬重樓的老闆,如果隨便見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你才會跟女經理說地要見我,看來是希望借著我去見到他。現在我問你,你不回答,我作為經理不知道客人有何需求,自然不會貿貿然帶著你去見我老闆。」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更何況,他這兩日有些事情。」
段蒼鹽冷清的目光中除了星星點點的光痕,沒有絲毫情愫,「我告訴了你你也幫不了我,多一個人不如少一個人,既然如此,我何必告訴你。」
見陸政司沒有動作,她道:「陸政司,你不帶,我自己去一個個敲門,敲不了便用拐杖砸,直到找到他為止。」
聽到她這話,陸政司只覺得這畫面和這語氣似曾相識,他想了想恍然大悟,原來秦素覺也說過這話的,隨即失笑道:「看不出來你和秦素覺那小子是一路人啊。」
「你只說你帶我去不?」
「帶你可以,但你要告訴我,你找他做什麼?」
段蒼鹽看著他那不說誓不罷休的樣子,心知這是在萬重樓,自己一個瘸子干不過他,退一步道:「找他幫忙。」
陸政司唇角笑意驀然一收,意味複雜地看著她。段蒼鹽對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對似乎便知道他知道自己此行為何了。
原來……是真的……
陸政司看了她半晌才道:「來吧」。
段蒼鹽眸中有幾許星光閃過,渾渾噩噩中回過神便看到陸政司邁著長腿往電梯走去,「但你來地有些晚了,興許他不一定能幫得了你。」
段蒼鹽聞言步子倏然一頓,抬頭看著他英挺的背影。
陸政司回頭,見到她冷森至極地逼視著自己,「你不是要見他么?怎麼不走呢?」
「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她目中似有水波蕩漾。
「沒什麼,只是覺得趕得早不如趕得巧,趕地完就不一定了。」他說完便繼續上了電梯,段蒼鹽捏緊手裡拐杖,似是在想著什麼,但還是跟了上去。
警局。
秦素覺有幾天上班都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了,就連猝死案他也只是出於種種事由而懷疑千重夜,但正如千重夜所說,他全憑直覺猜測沒有任何用,除非用他的真才實學,可他也由此發瘋。
除了上次在屍體上找到的印記加上錢清童告訴自己的話,他什麼也查不出來!
他撥通電話,裡面嘟嘟響了幾聲,那頭終於傳來男人陰沉的聲音,「什麼事?」
「你之前告訴我的,就算為了九泉之下的父親也要遠離他,你到底想說什麼?」他按住辦公桌,素來愛笑的他此時笑不出來半分弧度。
電話那頭有很長時間的沉寂,「該說地我都說了,你那麼聰明,應該知道。他那樣的人,你離地越遠越好,既不要為了查案而去查他,也不要為了朋友去觸碰。」
「你從來不會無緣無故提及父親的?」秦素覺放低聲音:「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電話那頭再度陷入死寂,半晌后又才響起聲音,「老二,你不要再把心思放在那些猝死案上了,也不要再調查父親的事,因為到頭來你會發現無論你如何查,都會沒有結果。」
時兆桓話音剛落,秦素覺一拳頭便已經猛然砸在了桌子上,驚起一桌子辦公用品的震蕩,「時兆桓,錢清童也指點過我,我不傻,只要你一句話,我就知道真相,你告訴我,是不是這些都是千重夜所做的,父親的事也是他做的?!」
電話那頭男人沒有作答,只隔著電話依稀聽得到他微微的氣息。
「你說!」
「我說不說有什麼必要,你自己不都這麼認定了么?」
原來……是真的……
時兆桓剛說完,秦素覺猛地摔了電話,拿了車鑰匙直接出了辦公室。
此時警局有很多人,少有見到秦主任如此氣勢生風地走出來,明顯地帶著一股讓人不敢靠近的森駭之氣,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他走開。
「秦主任!」趙叔堯卻完全沒有看到一般,快速跑了過來,「段二小找到了。」
他置若罔聞只管往外走,趙叔堯忙不迭地道:「有人在萬重樓看到了段二小。」
他倏然駐足,目色冷幽幽地看著前方,但也只是一兩秒,「轉告段懿申,讓他自己去萬重樓領人!」
他冷聲說完便一刻不留大步生風往外而去,留下茫然不解的趙叔堯。
段蒼鹽第一次上萬重樓,等上了八十八樓,這才看到裡面的構造極其怪異,只是她此次有事要來,自然沒有心情去參觀。
陸政司走至門口,伸手要開門,想起什麼來又停下動作,回頭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隨即推門而入,「希望你能心愿達成。」
段蒼鹽始終不露一絲表情,拄著拐杖跟了進去,寬闊奢華的總統套房內沒有一絲生氣。
她跟著陸政司轉角便看到一身黑衣坐在書桌后的青年,只是與新聞上看到的不同,他垂著腦袋,像是在睡覺,整個人都沒什麼精神,身邊站著一個小男孩兒,像是在照顧一個病人一般看著他。
陸政司看一眼她,又看向耷拉著腦袋默不作聲的千重夜,「段蒼鹽要見你。」
一抹森冷的光從她眸底閃現而過,帶著明顯的驚異和不敢置信。
黑衣青年放在耷拉在座椅扶手上白皙如雪的手臂倏爾一抖,看地段蒼鹽竟然心生凄涼和失望之意,但在得到答案之前這個小姑娘始終沒有露出半分異色。
千重夜佝僂著身子緩緩抬頭,露出一張五官清秀素凈但卻蒼白森寒的臉,尤其是那一雙黑白分明到是非相對的眼,讓一直心如止水的段蒼鹽心臟一顫。
「你……就是千重夜?」
千重夜有些虛弱地閉了閉眼,以示回答,「段二小姐,找我何事?」
聽到他叫自己名字,段蒼鹽蒼白如雪冷淡如冰的面孔忽而一抽,兩滴眼淚似是決了堤一般不斷從眼眶裡下落,叫陸政司心下一驚,卻未有多言。
千重夜低垂著頭,冷眼看著這小瘸子流著眼淚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向自己走來,哽咽的聲音細細一聽便帶著劇烈的顫抖,連同拐杖敲擊地板的聲音也顯得有幾分詭譎。
「我……我要和你……做交易。」
千重夜疲軟地閉上眼,「什麼交易?」
她拄定拐杖,一滴眼淚再度從眼眶滑落,「我要你幫我……殺一個人。」
陸政司和蕭阿典都掃了一眼她,卻都不做聲。
「段懿申?」青年低聲道。
段蒼鹽拄著拐杖的手猛然一僵,眼淚全然止不住,但表情卻萬分的森冷堅定,猶如無堅不摧的鐵牆一般動彈不得,「你……知道?」
青年再度閉眼,蒼白的唇似是在發抖一般,「每個人的情慾累積到無以加復的地步,《歸冥帳》都感應地到,我就會出現來幫你們解決煩惱。」
段蒼鹽死死拽住拐杖,目色激動卻也凄涼,「原來錢清童說地都是真的,你可以幫人完成他們做不到的事情,我的恨還不夠,不夠逼你出現在我面前?」
「不是不夠,是晚了。」他薄唇徐徐吐字,聽著有些不清晰,「我知道你想殺段懿申報仇的時候,也是我無能為力的時候了。」
「硜硜硜!」
段蒼鹽狠狠地用桃花木拐杖敲擊著紅木地板,「錢清童跟我說,你能幫人達成願望,無論是什麼,只要我心甘情願跟你做交易,拿東西和你交換,你都會幫我,為什麼別人都可以,偏偏我不行。」
「要殺段懿申,要為你十三歲所受的屈辱報仇,為何不自己去做?找我,做不到的。」
段蒼鹽又拿拐杖敲擊紅木書桌的桌腿,字眼幾近是咆哮出的,「我……做不到,我下不了手,他那麼狠,也容不得我下手,可我…。。。不想放過他!」
「知道養了你這麼多年、被你愛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就是曾經讓人姦汙了你還折斷你腿的人,確實不好受。」青年淡漠至極地道,分明是在說著無關痛癢的事。
「你別說!別說了!」段蒼鹽扔掉拐杖,順著書桌便兩手堵住耳朵蹲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任憑身邊千重夜、陸政司和蕭阿典在看著自己也不收斂。
「別說!別說!」
那晚在萬重樓山水廳外,她偷聽到段懿申親口問尹書閣秦素覺是否知道八年前的事情時,修築在她心裡這麼多年的高塔便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