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艱難撐到未知地

一道道數據，一份份報告，飛快地向指揮中心匯去。

「27號報告：貨艙遭受正面撞擊，物資遺失過半，剩餘部分70%受損。」

「5號報告：天文艙30%的面積受損，所有遠程觀測設備全部遺失，剩餘設備只有20%在運轉。」

「18號報告：武器艙受損嚴重，85%的武器遺失，剩餘的全是近程動能武器。」

「9號報告：動物艙遭受正面撞擊，20%的動物死亡，50%的動物需要重新休眠。」

」11號報告：人員艙遭受正面撞擊，4000人死亡，28000人需要重新休眠。」

「12號報告：已啟動一級應急預案，所有管理委員會成員正在復甦中，損管部門已經開始運作。」

「遠程通訊設備運轉正常，但沒有接收到任何信號。」

……

行政中心的指揮大廳里，巨大的三維結構圖浮現在半空，亨利.史密斯站在指揮台前，緊張的工作，他是本次輪值的臨時指令長，勘探中心主任，也是愛麗絲的父親。

首先趕到指揮中心的是維修中心主任約瑟夫.魯道夫，他負責損管部門，按照各種應急預案，一條條的指令有條不紊地發出去，各部門高速地運轉起來了。

十分鐘后，第九倉管理委員會全體成員已全部到齊。他們分別是：

第九倉管理委員會主席：邁克.威廉

指揮中心指令長：提姆.里查德

行政中心主任：約翰.麥克斯

安保中心主任：三本大衛

實驗中心主任：大衛.黃

勘探中心主任：亨利.斯密斯

醫療中心主任：露西.布朗

維修中心主任：約瑟夫.魯道夫

軍事行動處主任：武唐漢

後勤保障處主任：王衛國

這是一個通用的指揮體系，指令長負責一切事務，可以獨斷處理，也可以九票五選制選擇爭議性方案，或者放棄某項議題。第九倉管理委員會主席不參與日常管理，但若有五人向管理委員會主席提出另選指令長，則九票五選決定新的指令長。

人員到齊后，大家已基本了解了情況，指令長里查德先說道:「亨利，優先事務是否已經安排出去？」

「已安排。」

「目前待處理的事務按急緩程度排序，先發給各位，亨利，你是當班輪值，先介紹當前的詳細狀況，以及需要第一優先解決事項的理由及解決方向。」

「先生們，從當前已有的數據推斷，是第7倉，也就是一號動力倉爆炸，使第8倉斜著撞在我倉頭部，我倉頭部的武器艙，貨艙，天文艙受損嚴重，貨艙受到撞擊后，大量的工程設備被擠入人員艙，直接導致4000人死亡。28000人需要重新安置。由於我倉是受到斜向撞擊，所以倉尾完好，特別是能量艙和動力艙，絲毫未損。」

「目前第一須要優先解決的是:本倉的實際飛行態勢，天文艙所有的遠程設備遺失，目前只有20%的近程設備在運轉，但什麼信息都沒有。本倉的實際飛行態勢是什麼狀況，我們離編隊多遠？此處的空間裂縫有多大？我們的實際速度是多少？這些是我們接下來決策的依據，須馬上解決。」

「第二需要解決的是：倉尾的通訊艙完好無損，遠程通訊設備運轉正常，卻無法得到任何有用信息。我們急需與編隊聯繫上。」

「此上是亨利.史密斯的報告。」

指令長提姆.里查德看了看大家說：「大家有什麼說的沒有？」見大家都沒有說話，便直接命令道：「我命令：

一，成立應急管理小組，以指揮中心指令長提姆.里查德為組長，以實驗中心主任大衛.黃，軍事行動處主任武唐漢，維修中心主任約瑟夫.魯道夫，斟探中心主任亨利.史密斯，加上剩餘各部門副主任為組員的小組立刻開始工作。

二，成立應急管理小組預備組，以第9倉管理委員會主席邁克.威廉為組長，以行政中心主任約翰.麥克斯，安保中心主任山本大衛，醫療中心主任露西.布朗，後勤保障處主任王衛國，加剩餘各部門副主任為組員，進入淺休眠期，隨時準備接替工作。

三，由實驗中心天文艙與軍事行動處協商，將軍事探測設備臨時安置在相應位置，搞清飛船目前的狀況。同時，軍事行動處考慮有沒有可能將飛行器派出艙外，進行偵察的可能。

四，維修中心負責第一優先任務。

五，斟探中心負責第二優先任務。

六，剩餘各部立即開始相應任務。

七，後勤保障處在指揮中心設立物資調配中心，統籌物資的使用。

八，指令長坐鎮指揮中心，負責整體調配。

各位，開始行動吧。」

……

離發生事故已經過去十個小時了。最開始的兩小時忙亂不堪，愛麗絲在嫂子李慧的幫助下，做了一個簡單的檢查，一切安好。因為是值守人員，所以只能呆在原崗位，等待應急任務的指派。二個小時后，應急工作已步入正軌，愛麗絲和李慧兩人的工作已指定，到人員艙。因為非專業醫護人員，不能參加對傷者的救護，只能協助專業人士對休眠倉進行檢測，視情況對休眠的人員或復甦後進行治療，或重調數據讓其再次進行休眠，四十個非專業人士，要檢查二萬多個休眠倉，任務非常的繁重，還要趕緊，不然可能會死人。本來八小時一班，但沒辦法，只能繼續干，要不是休眠倉的值班主管因為她懷孕，而強迫她回來休息，恐怕現在還在工作。

拖著疲勞的身子，愛麗絲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倉，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工作十一個小時了，洗了一個水汽浴后，小心翼翼地伸了一個懶腰，坐下來吃了一份孕婦餐，又慢慢地的做了一遍孕婦操，躺在床上，揉著酸酸的腿，對自己說：「不想運誠，他一定會沒事的。不想運誠。」

愛麗絲又翻了一個身，「我剛才都沒想運誠，我現在也不想。李慧嫂嫂都不想她的運忠，我也不想運誠。他們一定會沒事的！」

愛麗絲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忽然想起公公為了安胎而教給她的氣功：「這東西幾百年前就證明了郊果不大，公公還給我推薦，難道真的有改善睡眠的效果？」愛麗絲坐起身來，做了幾個深呼吸，「那就試試吧。」於是她盤腿坐下，雙手做拈花狀，搭在膝上，微閉雙唇，舌頂上顎，慢慢地呼吸起來，一段時間之後，平靜下來的她，沉沉的睡去。

忙忙碌碌的一個星期過去了，除了幾個關鍵的部門，其他的地方都恢復了正常，死去的人，丟失的東西，都沒有可能再回到從前了。「我的蘇運誠，你在哪裡呢？」愛麗絲坐在植物艙的生長間里，默默地想道。

「富爾頓」號從火星啟程到現在，已經二年四個月了，地球倉仍然在黑暗中飛行，也許根本就沒飛行，它只是在宇宙間飄蕩。但愛麗絲可不會這樣想，她能明顯地感覺到時間的流逝，感覺到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地長大，為了減輕對蘇運誠的思念，愛麗絲特意申請調到植物艙值守，以便方便地向公公蘇引國，也就是植物艙主管了解蘇運誠的過去，學習他的特長，甚至去知道他的一切。

蘇引國是一位對中華傳統文化造詣很深的學者，從他這裡，愛麗絲學到了很多中華文化，也更加深入地了解了蘇氏家族的輝煌與傳承。甚至見到了蘇氏家族的傳家之寶：一把用不知名的金屬打造的菜刀，但公公說那更象一把斬骨刀。

二個月過去了，地球倉還在黑暗中打轉，在耗盡了天文類的儲備物資之後，天文艙的遠程探測能力，恢復到了之前的40%，但對飛船周圍的情況依然一無所獲。根據指令長里查德的建議，派軍事行動中心的大中型戰鬥飛船，飛出母艦，利用戰鬥飛船自身的探測能力，對母艦的飛行態勢進行評估，誰知戰鬥飛船，只要一飛離母艦超過一萬公里，就消失在黑暗中了，一艘都沒有回來過。

在所有探路，聯絡的方法失效后，最後只有一個辦法了，憑運氣選一個方向進行衝刺，希望能衝出困境。在最初的設計中，飛船自身的能源，並不足以支持遠程飛行，正常的飛行，靠的是編隊的三個動力倉。因此失事之後，在沒有弄明白飛行狀態，地球倉所處的位置之前，本船動力艙一直沒有開啟，飛船隻是在未知的深空中漂泊。而這次的計劃是：在留下了最基本的能量儲備之後，一次性動用所有的剩餘能源，朝一個方向衝擊，期望能擺脫困境。

3397年7月7日，愛麗絲懷孕已經八個多月了，第九倉管理委員會，舉行了一次擴大會議，在了解了當前的困境后，大家同意指揮中心的判斷：認為飛船處於一個不知名的次空間，如果不衝破這個次空間，將永遠也無法出去。對於決定全力朝一個方向衝擊的提案，大家都投了贊成票。會議結束時，第九倉管理委員會主席邁克.威廉，代表第九倉管理委員會授予指揮中心指令長提姆.里查德，全權執行此命令的權力。

經過5天的測試后，最後的衝刺進入了倒計時。愛麗絲拒絕了進入休眠倉的建議，進休眠倉也不能提高安全係數，還不如清醒著和孩子呆在一起。

蘇引國最近也坐卧不寧，蘇氏到他這一代，有兩個兒子，本來有希望將來枝繁葉茂的，這一下，兩個兒子沒了，唯一的孫子，還未生下來，便劫難重重，蘇家難道要就此而絕？

「30分鐘倒計時。」愛麗絲將那把套在犀牛皮刀鞘里的菜刀緊緊地抱在胸前，靜靜地聽著應急廣播的播報，心裡反而平靜了下來，雖然父母一再要求和他們呆在一起，但愛麗絲還是選擇和蘇引國，李慧在一起。看見愛麗絲選擇和自己在一起，蘇引國似乎鬆了一口氣，媳婦還是自家人，當即將那把用黑色犀牛皮刀鞘套著的菜刀，取出來遞給了愛麗絲。

「這是老蘇家的傳家寶，應該由蘇家的子孫來掌管，現在我把它交給你，由你代孩子收著。即將到來的時刻，對大家都很重要，非常重要，也是我蘇家能否延續下去的關鍵時刻，我希望大家好運連連，也希望我蘇家，好運連連，紫氣東來！」蘇引國似乎想起了什麼？，興奮地說：「對，紫氣東來，愛麗絲，這個孩子就叫東來，蘇東來，他就是我們的紫微星，好運星，希望之星。」說著說著微微閉上了眼，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蘇東來，蘇家的幸運之星，地球倉的幸運之星。老天你要保佑再保佑！」

聽到這話后，李慧合起了手掌，愛麗絲也畫起了十字。

「3,2,1,點火。」船艙猛地一震，接著震動越來越強烈，飛船似乎朝著一個方向飛行得越來越快。

「能量艙全功率輸出。」

「動力艙啟動磁能動力組，進入倍光速飛行。」

「能量倉急速過載，十四秒鐘后爆炸。」

「拋棄能量艙，動力艙。」

隨後能量艙和動力艙，在分離*的起爆下，一起向整個飛船的前方拋出，然後急速地向前飛走，飛船則在爆炸的反作用力下，急劇減速，同時啟動了緊急制動，可那巨大的慣性，依然帶著飛船向前飛，就象一個追趕*的巨人。

十四秒鐘后，飛船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爆炸點，能量艙和動力艙發生了猛烈的爆炸，這個點冒出一陣白光，隨後這白光越來越大，越來越亮，漸漸地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那漩渦繼續在變大，越來越深。

愛麗絲目光專註地看著眼前的全息影像，這是一朵正在盛開的梔子花，即使飛船劇烈的震動，也沒有使她分心。那是植物艙的自動監控影像，愛麗絲特意把這朵花的特寫投到自己眼前，好平緩自己焦慮的心情。

突然，梔子花後面的艙壁一亮：是最外邊的防撞裝甲被撞開，露出了裝甲後面的舷窗，愛麗絲目光一注，瞳孔感應器自動將舷窗部分的影像放大，隨著影像的放大，窗外的情況越來越清晰。

飛船外的漆黑，如同天幕一樣地裹著一切，在無邊的天幕上有一個明亮的白點，這白點在變亮，在變大，由白點變成了光碟，光碟的邊緣越來越亮，發出了刺眼的白光，中間卻暗了下去，這暗下去的部分，慢慢地變成了一個通道，愛麗絲甚至能看到通道對面淺黃色的星空背景光。

「爸爸，爸爸！」愛麗絲焦急地呼叫著自己的父親。

「愛麗絲，你爸爸在指揮中心，你這樣叫他是聽不到的。你怎麼啦？」

這時陪在一邊的李慧睜開眼睛問道。一旁的蘇引國也睜開了眼，一見此影像就問：「這是哪裡的影像？」

「植物艙5號生長室外壁舷窗，應該是防撞裝甲被撞掉了。」

「你常坐那裡看花的那個地方？」

「是，父親。」

「指揮中心，緊急情況。指揮中心，緊急情況。」

「這裡是指揮中心。」

「A8_295報告，前方發現疑是空間蟲洞，請求傳送圖像。」

「這不可能。」

「我是實驗中心植物艙主管蘇引國，編號A8_295，立刻向指令長報告。」

「請稍等。」

「我是指令長里查德。」

「我是蘇引國，請接收3203號舷窗的監控視頻。可能觀測到蟲洞。舷窗外層裝甲被撞掉了。」

「指揮中心馬上處理，繼續監視窗外情況，保持通訊暢通。」

「明白。」

二分鐘后，飛船的備用發動機啟動，朝疑似的蟲洞加速飛去。

漸漸地，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來，厚重的蟲洞壁壘上閃耀著白色的電弧，蟲洞顯得碩大無比，至少要比地球倉要大很多，而且還在慢慢地變大。

「父親，蟲洞在變大？」愛麗絲看著眼前的監控影像，問蘇引國道。

「是的。」

「我發現蟲洞越變越大，洞壁上的電弧卻越來越弱，蟲洞會不會垮掉？」

蘇引國也越看越不安，立刻向指揮中心報告了愛麗絲的擔心。

一分鐘后，廣播里再次傳來了指揮中心的播報：「所有人員，立刻回到各自崗位，除指定任務外，關閉所有系統，集中能源，進入超光速飛行。」

「已進入0.7光速，正在加速中，蟲洞口開始崩潰。」

」已進入0.8光速，正在加速中，崩潰點以光速從後方逼近。」

「已進入0.9光速，正在加速中，崩潰點以光速逼近。」

……

當飛船衝出蟲洞的那一剎那，後面的崩潰點也趕到了，瞬間的空間塌陷，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使飛船從0.95的光速，一下子降到不到光速的萬分之一，在那一瞬間，愛麗絲感到腹中一陣劇烈的疼痛，好象那孩子也不適應這種普通的空間，要表達一下自己的不舒服。

這是一個奇怪的星系，巨大的恆星發出耀眼的光芒，七個行星軌道也似乎不太符合開普勒定律，每個軌道上都有兩到三個大小相同的行星。遠方還有兩個巨大的恆星，也有著相似的行星系，三個恆星系維持著相對的穩定。

飛船此時以超過30公里的秒速在這個星系中飛行著，要想在某個星球上降落，必須減速，可是飛船的能量幾乎耗盡，在沒有別的辦法的情況下，採用了亨利.史密斯先生的提議：利用星際間的引力減速。因為已經沒有能源支持大的探測設備，所以所有的軌道大小啊，行星質量啊，軌道周期啊，等等都得重新觀測計算，最後的結果是：49天後在第3軌道的2號星上硬著陸。

愛麗絲在等待的時間裡，受到了特別的關照，誰也沒想到這個蟲洞競然用設備探測不到，只能用肉眼才能觀察到這一點，而且剛好那塊被撞掉裝甲的舷窗被她觀測到，時間也趕在最後一刻才飛出蟲洞。不然即使有蟲洞，沒機會趕上時間，也只能死在黑幕里了。

「爸，好奇怪。」李慧端著愛麗絲吃完飯了的盤子，走出房間，看見蘇引國正在醫療中心的大廳里轉圈圈，便走過去招呼道。

「怎麼啦？怎麼啦？」

「只要把咱家的菜刀放在愛麗絲的肚子前，五分鐘不到，小東來就安靜下來了，不然就一直鬧騰。」

「怎麼會這樣？啊，我知道了，這是天佑我蘇家，天興我蘇家啊！」

飛船，在蘇引國的喃喃細語中，沖向了那顆綠色的行星。那裡會有什麼在等著這些劫後餘生的人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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