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喪家之犬
我不敢去觸碰她蒼白的臉,因為我生怕自己碰到的會是一片冰涼。
客人著急忙慌的穿著衣服,一邊穿一邊嘀咕:「晦氣,真是他娘的晦氣,怎麼碰上這麼個瘋子?」
我轉身,沖他勾了勾手,在他湊過來的時候,一記重拳狠狠的砸在他的面門上。
撥通了總台的電話,告知了這裡的情況,馬上就會有人來到,我坐在床邊,握住16號的手,手指在她的脈搏上停留,幾乎已經沒有動靜了,這讓我無比的恐慌。
客人被我一拳打的怕了,坐在地上不敢動彈,此刻卻是說道:「她,她可能是還沒死,你要不試試人工呼吸。」
我憤怒的看向他。
他打了個哆嗦:「我是個醫生,治病救人的。」
我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吻住了16號的嘴唇,將我嘴裡的氣度給她,真的起到了作用,沒過多久,她恢復了呼吸,這個時候,總台派人來了,趕緊對16號展開急救。
見到人多了,客人膽氣彷彿都壯了,如同大馬猴一般跳了起來,指著我暴怒說道:「有沒有人管?啊?有沒有人管?我是這的老顧客了,我在這消費了幾萬塊錢,這個鱉孫子打我!他居然敢打我!」
我一拳砸在他的鼻樑上,他的鼻血飈了出來,難以置信的看著我,有人過來拉我:「行了,小葉哥。」
我一步步的走過去,他一步步的退後,服務員們轉過身子裝作沒看見,幾個聞訊趕來的經理,甚至露出了饒有興趣的神色。
他顫聲說道:「她只是一個婊子,一個婊子而已,你至於為了她打我嗎?」
我笑了一聲,把他按在地上,一拳接著一拳,拳拳到肉:「你也只是一個嫖客而已。」
來這裡的,不分職業,都只是嫖客罷了,不管你是醫生,是老師,還是什麼,來了這裡,都只有這一個身份。
他鼻青臉腫,滿眼都是懼意:「別打了。」
我掐住了他的脖子:「你為什麼要逼她嗑藥?」
他吃力的說道:「我沒有,是她自己要吃的。」
我冷笑:「不可能,她從來不嗑藥的,她沒有這種習慣!」
他瞪大了眼珠:「是真的,我沒有逼她,我只是問她要不要嗑,她真的嗑了,而且還嗑了很多,我也沒有想過,會出這種事情。」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可以看得出來,他沒有說謊。
於是我把他鬆開,注視著床上的16號。
她終於醒了,只是還很虛弱,我蹲在床邊:「你為什麼要嗑藥?」
她無神的看著天花板:「我喜歡,我樂意,我想死。」
我強忍著自己噴薄的情緒,說道:「想麻痹自己,你去喝酒,我陪你,但你不要嗑藥。」
她奇怪的瞥著我,嘴角掛著一絲刻薄:「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是啊,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說不出話來,因為她說的對,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們只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除了彼此相連的利益之外,就連同事都算不上,我有什麼資格管她?
客人爬了起來,我一拳再次把他打翻。
拍了拍手,在眾人震驚之下說道:「抱歉。」
這不可能算是一件小事,我指的不是16號差點沒命,有些人的命賤如草芥,16號死了,也只需要抬出去而已,真正的麻煩在我,因為我打了客人。
這個醫生,姑且稱他為醫生吧,沒有一點寬仁大度的意思,他是這裡的熟客,而且還是金卡會員,他瘋狂的向其他經理,其他主管訴苦,並且言辭鑿鑿的讓他們處罰我,不然決不罷休。
向強很認真的聽著,說道:「放心吧先生,這件事情我們一定給你個滿意的交代。」
兩個保安一左一右抓住了蹲在牆角抽煙的我,還算客氣:「小葉哥,請吧。」
我順從的站起身子,被他們帶著往前走,遠遠的,我看到了裹在被子里的16號。
她也在看我。
老闆長期不在,統籌運營場子的人就是大主管,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幾個人把我裹狹著送到了大主管的辦公室。
大主管叫卓成,三十三歲,金融系碩士,本該是社會尖端白領,不知為何卻混跡在了這裡,變成了一個我眼裡的高級流氓。
他戴著金絲眼鏡,衣冠楚楚:「你有什麼話說。」
我搖了搖頭。
他嘆了一口氣:「是陳哥把你帶進場子的,但是他不在,我也聯繫不上,只能按照場子的規矩處理你了。」
我咬牙說道:「成哥,您動手吧。」
肯定是逃不了的,與其跪下求饒,倒不如體面一點。
他的眼中劃過了一抹陰狠:「辦事。」
幾個人把我拖了出去,當著醫生的面,一群人開始打我,向強也參與了進來,他拿著一根棍子,硬生生的在我身上打斷,才罷了手。
我疼得只有吸氣的功夫,靠著牆,就像是一條被人遺棄的野狗。
向強蹲下來拍著我的臉蛋:「跟我斗,你憑什麼?」
這句話透露出不少信息。
我猛然抬頭:「這一切是你安排的?」
向強咧嘴笑了:「是又怎麼樣?」
我紅著眼,想要動手。
他卻已經站起身子,冷漠的說道:「你滾吧!」
我被開除了。
在凌晨三點,狼狽的滾出了金碧輝煌。
社會是什麼?社會的口味比偶像劇要重的多,因為偶像劇有邏輯可循,而社會沒有。前一秒人生巔峰,后一秒淪落如狗,這就是社會。
我托著疼痛的身軀,在街道上艱難的行進,忽然間一輛車停在我的面前,我看過去,發現是綠姐。
她搖開了車窗:「小葉哥,上車吧。」
我稍微猶豫了一會兒,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我的眼裡滿是自嘲:「沒想到,在我最落魄的時候,肯來幫我的,居然是你。」
綠姐風情萬種的笑著:「那小葉哥可千萬要記著我的好,不要忘了人家。」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眼裡滿是絕望,我背井離鄉來到這裡,圖的不是錢,而是這裡是我唯一能夠想到落腳的地方,可現在,就連這最後一片充斥著卑劣和慾望的罪土都沒有了,我還能去哪?
綠姐開車載我到了她住的公寓,不得不說,她是個很有格調的女人,如果不是知道她的底細,我可能會以為她是個貴婦人,房間裝修的很好,透著一股子大氣和雍容。
綠姐點燃了一支女式香煙:「小葉哥有什麼打算?」
我搖頭。
她湊了過來,煙圈噴在我的臉上,香軟的身體緊靠著我,媚笑說道:「小葉哥可是很絕望?」
我狠狠的在她身上捏了一把,說道:「你靠我這麼近,到底想圖什麼?」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這個女人,能夠在場子里如魚得水,可不簡單。
綠姐靠著沙發,小腿翹著,在我眼前一晃一晃:「圖小葉哥是個好人。」
我抓住了她晃動的小腳,說道:「我不明白。」
她也不掙扎:「只有好人才會被算計,為了一個毫無關係的服務員出頭,為了個小姐揍身份不俗的客人,換做是惡人,就算是想要被算計,都有點難。」
我看著她的眼睛:「你是說這一切都是向強安排好的?」
綠姐點頭:「小葉何必多問,你心裡其實也知道了,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我掩飾般的發笑:「我有什麼不想承認的?」
綠姐毫不客氣的剝開了我的偽裝:「你不想承認16號跟向強聯合起來陷害你。」
一句話,就讓我渾身僵硬。
綠姐翻身壓著我,身上的香氣不住的往我鼻腔涌動,她一隻手嬌柔的在我胸口畫著圈圈,淡淡說道:「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誰都看得出來小葉哥對16號情有獨鍾,不然豈會這麼容易被利用?最終淪落到這種境地,縱然跟小葉哥太過善良有關,但若是16號不配合向強,想必也不會得逞。」
聞言,我渾身冰冷,其實不是想不到,只是我不願意往這方面想,16號,居然會跟向強一起害我。
我痛苦的閉上眼睛。
綠姐湊在我的耳邊呢喃:「春宵一刻值千金,小葉哥何必想那麼多呢?16號也只不過是模樣漂亮點罷了,人家可不見得,就比她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