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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如歌被有一搭沒一搭的噗通聲擾了思緒,不過總算交代完了要說的話。
她略帶不滿地回身一看,只見那人百無聊賴盤腿坐在地上,不知從哪裡帶過來的石塊,正有意無意往她和夙魍周遭扔來。
他好像在挑釁一般,散懶地上拋、接住餘下的小碎石。
然而視線卻緊鎖著她的臉,由於變形蠱是藉助宿主本身血肉改造容形之物,不是外加的人皮面具,所以黎閻夜此刻臉黑不悅,是他真實的情緒。
「你的情郎吃醋了。」
邪笑聲吃吃。
「他不是我的情郎。」秦如歌淡漠回眸,夙魍神色未改,邪肆道:「是嗎,可是他眼睛里有你,而你......」
夙魍意味深長,陰笑聲陣陣。
秦如歌打顫道:「陰風陣陣的,就別發出這種噁心的聲音了。」
「呵,姑娘怕鬼?」
「心若無鬼,何懼之,世上可怕的,素來不是怪力亂神,而是人心。」
夙魍自然聽得出來她意有所指。
「你怎麼知道把我放走以後,我不會到南越傷害那些對姑娘而言很重要的人。」
「如果你願意這樣做的話,我想,今日你就不會被囚在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而且一關就是差不多十年。」
秦如歌繼續未完的功夫,正欲將其鎖鏈腐蝕掉,然而石階上一抹黑影竄過,閃電般沒入水裡,夙魍神色微變后,凝重道:「慢著。」
秦如歌手上一頓,不解地望著他。
夙魍此時才把不羈和不正經完全收盡,嚴肅道:「你願意幫月兒和我做這些,我感念於心。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想,你們大概中計了,快走。」
「中計!?」
秦如歌未及反應,就被某人強硬地卷進了狐裘里,攔腰被其抱起了。
黎閻夜自腳邊勾起一截滑膩,踢甩到夙魍身上。
那蛇竟然繞著夙魍的脖子游移,更豎起上身和他齊頭並立,雄赳赳的,氣昂昂的。
黎閻夜沒有半分遲疑,很快便攜著她消失無蹤。
然而,身影見不著了,細碎的探討聲依然傳來。
他們在關十八鎖。
夙魍抿唇深思,忽而揚聲道:「別鎖了,時間來不及了。」
「不行,不鎖上的話,豈不是此地無銀?」
「就算此地無銀,又如何?誰能肯定潛入此處,試圖解救我的人,是你們二人呢?」
秦如歌初聽,也覺得有道理,但是再一細想,她和黎閻夜是生面孔,本來被信任度就不足,是仰仗夙夜庇護才順利矇混過關,若是疑了他們的人,先是夙夜呢,那麼屆時,他們在苗疆將會孤立無援。
夙魍暗暗啐罵了一口,這兩人,當真是朽木。
固執得可以!
越是緊急,越是慌,秦如歌在鎖第五道關卡的時候,手一抖,鑰匙掉地上了。
彎身撿鑰匙的時候,腳邊是被踩碎斷的蛛網。
她身形一僵,倒是記起一件事情來。
上面的機關被她搗毀了,無論再怎麼欲蓋彌彰,也無用。
畢竟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她不可能復原機關。
罷了。
指尖輕勾,鑰匙又重回她的手中,她徐徐站直,面色冷淡,焦急不復。
眸光燁燁的黎閻夜靜靜凝望著她的側顏,彷彿察覺到了什麼。
她竟將鑰匙插上剛剛鎖上的鑰匙孔。
黎閻夜眸底掠過一絲幽色:「你......」
「我知道你內力深厚,以你的聽力,能不能聽出來外面的人到哪裡了?」
「百米以內。」
她嘴角輕勾:「果然。」
咔嚓一聲,門又開了。
夙魍獃滯地看著去而復返的二人:「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你說得對,來不及了,既然如此,那就讓暴風雨來吧。」
秦如歌向黎閻夜使了個眼色,將瓷瓶前遞,黎閻夜無語地看了眼骷顱頭瓷瓶,便足尖一點,飄飛而過,掌風推送竟生生震斷了鎖住夙魍琵琶骨的鐵索。
鐵索一斷,夙魍便軟軟倒在水池中,差點沒窒息暈厥。
黎閻夜將他一把撈起,帶到平地上扔下,下手還蠻重的,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傷痕纍纍致使他咳嗽頻頻。
「今天,我還真非把你帶出去不可了。」
咳嗽聲驟然停了。
夙魍驚愕抬眸。
這女人,瘋了不成?
以隻身之力,竟想突破重圍么。
也不想想這重圍的都是什麼人,是以一敵十的苗疆人啊!
腳步聲近到連秦如歌也能耳聞的地步。
秦如歌心中如鐵,一點點冷沉下來。
而黎閻夜,便將心底那股想握緊她因緊張而緊攥的拳頭的衝動死死壓下。
這一刻,他知道她心裡沒底,需要支持,可是他不確定現在這麼做,會不會被她狠狠甩開。
呵,他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玻璃心的,這一點點打擊也承受不來了?
狂妄的他,下一秒便拽過她的小手,有力地裹覆著,也許是適才下水,受冷了,手很冰。
黎閻夜心疼她,不由分說便給她渡真氣。
如他所料,這女人果真是刺蝟。
不給牽手!
「放手!」掙脫不開,秦如歌便重聲重氣道,可是黎閻夜竟然不理她,「你一個侍衛握著西涼皇后的手,成何體統!!」
這句話好比一拳重擊,黎閻夜大受震動,某根神經抽的厲害。
他的脖子梗得像老根一樣僵擰,天知道他費了多大自制力才控制住心中的魔鬼,好久,才肯鬆手。
秦如歌百感交集,不過周身倒是因為他輸送的真氣而稍微回暖。
呵,呵呵,西涼皇后,她很認同這個身份是嗎?
不過,極怒以外,殘存的理智隱隱覺得不妥。
為什麼她會在這個時候強調她西涼皇后的身份,她......想利用這個身份做什麼嗎。
忽然,黎閻夜如遭雷擊,有個想法劈頭而下,難道,她打算破罐子破摔,和對方揭面相談了?
黎閻夜目光徐徐黯下,意味不明地掃了眼地下狼狽匍匐的男人。
所以說,她走這一趟,主要是為了夙魍么。
這個節骨眼來放走夙魍,讓他和攬月雙宿雙飛,有情人終成眷屬?
不對,她不可能這麼閑得慌,大事不顧卻顧別人的小情小愛。
黑眸幽暗如漆墨,閃爍著,目光鎖回女人身上。
她目的為何呢?
如歌......
圍堵者很快而至了。
這是怎樣的兩個外來者,被人當場逮住了,竟然處之泰然,明明已經聽到他們的聲動了,竟然不是慌不擇路地逃,而是原地靜待!
看見秦如歌黎閻夜兩人,眾人雖然露出些許意外之色,最終還是很快平靜下來。
看來,對於這個結果,他們似乎接受度很大。
不過,長老們追問的,竟然不是他們,而是——
「夜兒,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二。」
「看來不必等我們派去江陵的人回來,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他們壓根不是我族中人,對吧。」
「夜兒,為何要帶外人進入苗疆,是明淵那小子的意思嗎,你什麼時候開始甘願忠心當他的狗了,他說什麼你竟然就照做?」
夙夜臉色當然難看:「如果我是站在少帝那邊,枉顧苗疆利益,現在就不可能帶著大家突擊到這裡來。」
「這......」長老們這時突然把注意力全集中在地上喘氣的某人,即便他們人多勢眾,可仍是倒吸一口氣,「快,先把他抓起來再言其他!」
秦如歌橫身一擋:「對於一個奄奄一息的傷者,你們就這麼害怕嗎?」
夙夜咬牙:「請讓開,此人乃苗疆罪人,就連少帝也干涉不得的苗疆族內之事。」
言外之意,就是居於少帝之下的后,更干涉不得。
「放肆,其心不軌之徒,竟混入我苗疆意圖放走我族罪人,今日就將你等正法!來人——」
等不及苗疆長老下完命令,秦如歌打斷道:「夙大人,你不打算說點什麼么,例如,解釋一下本宮的身份。畢竟,此處乃苗疆腹地,不似外面魚龍混雜,你們苗人,應該可信吧。還是說,你就等著他們將本宮定罪殘害。」
「本,本宮??」眾長老大愕,紛紛向夙夜行注目禮。
夙夜漠視其注目,單膝跪下,貌似請罪,實則周全自己:「微臣不敢,只是,此罪人,就算是皇后,也碰不得,請恕微臣無禮。」
那些人反射弧略長,好一陣子才臉色陣青陣綠彎腰行禮。
「幾位長老年紀大了,腰不好使,快請起來吧。閻夜,把夙魍扶起來。」
聽秦如歌這意思,夙魍,她還是要保的。
夙夜覺得棘手了。
他好奇的是,秦如歌怎麼突然就沖著夙魍這裡來了呢,還是說,這是她處心積慮已久的......
夙魍的存在,是秘密中的秘密,她是怎麼知道的呢。
是鳳明煌嗎?
畢竟那個人,那個燕王府,無所不能。
「皇後娘娘,請把他交還苗疆,微臣不希望動用硬手段。」
秦如歌黎閻夜和奄奄一息的夙魍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秦如歌嗤笑:「還是那句話,你們這麼怕夙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虧心事嗎?」
夙夜和眾長老不肯正面回答,只擺了個手勢讓身邊人將夙魍拿下。
「只有他能救江陵成千上萬的百姓!民心是一國的根基,你們是清楚利弊的!」
夙夜身形微僵,不善道:「皇後娘娘不是說能研製出解法嗎。」
秦如歌聳肩:「我說你就信呀,能不能不要這麼天真。」
「......」夙夜感覺自己被人無形抽了巴掌。
「好吧,你也可以理解為,我研製出來的解法,就是他。解鈴還須繫鈴人,這蠱毒是夙魍研究出來的,只有他有方法解。」
神一樣的一番言論。
前半截讓人無言以對,不過,後半截......
夙夜冷笑:「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皇後娘娘,夙魍親口言說,他也沒有解決之道。」
「哦?那夙大人是怎麼聽到夙魍那番親口之言的?我怎麼記得這水牢,除了掌管鑰匙的幾位長老就只有送飯送水的苗人才可進來的?」
夙夜語塞。
「夜兒,你怎麼——」
夙夜厲聲打斷:「各位,現在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嗎,孰輕孰重,請分辨清楚!」
秦如歌,城府真不淺啊。
竟玩挑撥離間這套!
眾長老怒著,這崽子養得這麼熟了,竟還生了反的心不成,他以為當了苗疆少主就能為所欲為么。
不過,眼下的確不是追究的最好時機,秋後算賬會有的!
秦如歌長嘆一口氣:「美大叔,你和夙大人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沒有解那蠱毒的方法?我這次來苗疆找你主要就是為了解決江陵那邊的燃眉之急,如果你有法子,將功贖罪便是你的未來,若沒有,便是我這西涼皇后,也幫不了你了。」
夙魍發出輕微的笑聲:「傻丫頭,夙夜那小子是什麼人,一條長著毒牙的蛇!我能和他說真話嗎?況且我此生最高興的就是看到他們這些人抓狂、無力、悔恨的表情,就算我有辦法幫他們,我也絕不可能幫忙。不過,既然你說,救江陵人的條件,是放我自由,這樁交易,也未嘗不可。」
夙夜耐不住,插話道:「你們談什麼交易,我們答應了嗎?別以為你現在改口,你的處境就能有所改變!夙魍,絕不會放!皇後娘娘,請。」
夙夜想請走她,請她到外邊讓人將她重重看住?
呵,她也不是好說話的人。
秦如歌身形一晃,眼前閃過一幕黑暈,疲軟道:「夙大人,你該知道,明淵他看重什麼,我對他來說又意味著什麼,如果這一次,我難逃其厄,這個責任,你承不承受得起呢?」
明淵還沒能利用她的天賦煉製禁藥,所向披靡縱橫天下呢,如果她死於這種奇特的蠱毒,夙夜也會很麻煩的吧,誰讓他自動請纓要護送她來苗疆呢。
畢竟,夙夜和明淵都以為她中了蠱毒。
秦如歌索性雙眼一翻,黎閻夜及時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形。
暈厥的某人下了暗手,狠狠掐了黎閻夜一把。
黎閻夜在心裡嘆息。
她怎麼就知道他一定能按照她心中所想去做呢。
她就這麼相信他們之間的默契嗎?
想到這裡,黎閻夜有種難言的心情,高興佔一半,不高興也佔一半。
黎閻夜造作地嗚呼哀嚎了一聲皇後娘娘,便添鹽加醋地陳述了一番利弊,還說秦如歌在苗疆有什麼差池,他們就等著罪上加罪吧。
夙夜等人|權衡再三,也許是鑒於夙魍還在苗疆,諒他身受重傷一時插翅難飛,便讓黎閻夜帶著他和秦如歌一起火速回去房舍。
他們一行人都想衝撞入房,但是夙魍卻示意黎閻夜關門,夙魍仰起臉,面上都是新傷舊疤,他在笑,觸目驚心:「怎麼,想看我解蠱的過程偷師?我在你們眼裡有這麼愚笨嗎,把後手泄露給你們看了,我還有活路?在外面待著!」
夙夜等人還想爭,但是黎閻夜竟把他們震出去,夙夜想想,還是算了。
「不要做無謂的爭執了,先救皇後娘娘要緊。」他的拳頭緩緩攥緊,豈止其餘苗人不爽,他最不爽。
門關了沒多久,秦如歌就及時醒過來了。
她湊到門縫窗縫偷窺。
艾瑪,把這屋子周圍都圍得嚴嚴實實的,蒼蠅都飛不出去吧。
「也罷,我就沒想要硬逃。」
夙魍淺笑,總算是屁股能沾到軟軟的床褥了。
「爭是爭到了,不過也只是一點點時間,只要皇後娘娘一旦安然出去,夙魍依然是繼續階下之囚的命運。呵,皇後娘娘,容蘅的女兒,竟然成為西涼皇后。我聽說明淵那小子,可不是善茬,你應付得來么,小心別把自己玩死了。」
「你多慮了,本宮前夫也不是善茬,名聲比明淵更兇殘,結果不還是本宮把他玩死。」
夙魍:「......」
黎閻夜:「......」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矢志也要把明淵玩死嗎?
「至於你的去留,只要我這身上的蠱毒解了,那麼,你就是有真本事,他們為了大局,只能讓步。」
夙魍不以為然:「你不了解這些人,他們和我一樣姓夙的,我了解他們,他們寧可讓江陵那些人枉死,也不會放我離開苗疆一日。」
「他們有恃無恐,是因為現在幾乎沒人聯想到始作俑者是你們苗人。一旦坐實病理,歸咎到蠱毒,那麼,你們苗疆跳入黃河也洗不清。這樣的危機,難道還比不上鎖住你一個人的自由?」
黎閻夜此時插話:「不僅如此,此次江陵風波牽涉甚廣,很明顯是沖著皇後娘娘來的。再往深一層,便是沖著南越,有人想在這上面搞事情,還想拖苗疆下水,他們再不甘心,也只能選擇對他們最有利的選擇。當然,這依然是賭,只是我們這邊的勝算比較大。」
夙魍想了好一陣子,忽而輕笑點頭:「賭么,賭就賭,大不了,輸了,我也不虧。」
最多就是被關回去。
正事談完了,秦如歌便開始著手處理夙魍的傷情。
琵琶骨的鐵索要取出來,還是要費一番功夫的。
只是當她扒開他的衣服時,才發現他身上不是淤青就是奇奇怪怪的傷口。
這種傷口形狀......好像是尖銳細小的硬物造成,例如,某種生物的齒刃。
秦如歌蹙眉撥起他兩臂上的袖子,又去捋褲腳,上衣,全身都是類似的傷和淤青!
夙魍卻是雲淡風輕地笑:「嚇著了?我不僅身負天才之名,連體質也得天獨厚,他們拿我試藥試毒呢,這不,成藥人了,每每午夜時分,痛入骨髓靈魂般***。」
他也沒想到,竟然熬下來了,是什麼支撐著他活下來的呢......
他們就是看他還有利用價值,是他沒有被滅口的原因之一吧。
秦如歌抿抿唇,便動手了。
「痛就喊出來,反正待會兒他們都會看到你自己把傷情處理好的。」秦如歌淡淡道。
夙魍額頭布滿冷汗,搖搖欲墜,就是不吭一聲。
就算用了麻沸散,對於比較深的組織是沒什麼效果的,更別說這是貫穿琵琶骨的傷。
秦如歌知道他一定很疼,可他完全沒吭一聲。
哪怕是現在,也沒有。
不過半個時辰后,隨著她停手,夙魍似是全身虛脫般,無力伏倒,喘著粗氣。
在秦如歌的示意下,黎閻夜便點了夙魍的睡穴。
「讓他睡一個時辰吧,多了恐怕不妥。」秦如歌想凈手,可惜沒水。
黎閻夜便向外邊討要了一盆清水。
「阿嚏!」
剛剛浸泡過冷水,雖然她有事先服下驅寒又安胎的葯,可是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你現在應該泡個熱水澡。」黎閻夜看著有點不悅。「身懷六甲下冷水裡,你也是瘋了。」
秦如歌吸吸鼻子揉揉鼻尖:「我現在應該昏迷不醒。」
泡什麼熱水澡,外面那麼多人守著呢,和兩個大男人在裡面,泡毛線泡?
黎閻夜終究是看不過眼,把她拖到一邊去,讓她把衣服脫了。
秦如歌雙手還胸:「流|氓!!」
黎閻夜黑著臉眼角抽搐,忿忿不平地把身上衣服脫剩褻衣褻褲。
秦如歌捂著眼,但是指縫是張開的:「好好說話,別一言不合就脫衣服。」
「你是希望自己動手還是我來?你知道自己打不過我的。」
她可以甩他一巴掌不?
秦如歌眸光忽而一亮。
哼,這女人,她撅起屁股他就知道她想幹什麼。
「別妄想了,下毒?我若不是處處讓著你,就你那點手段,依然不是我的對手。」他指了指外面,「夙夜那傢伙對我下過手來著,結果,你自己也看見,活生生的在你眼前。」
秦如歌呵呵冷笑:「是啊,就連江陵那些無辜的百姓也被你玩弄在鼓掌之中。」
黎閻夜聳聳肩,不置可否。
而且,他的眼神越來越意味深長,好像在期待著什麼——例如親自動手什麼的。
「只是讓你換上乾衣服,有這麼為難你嗎?」怎麼看也是他比較吃虧吧。
秦如歌無語,半響才指著外面:「你出去,我換好你再進來。」
「行了,都什麼時候了,還玩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那套,事急馬行田,我突然跑外面,他們不覺得奇怪嗎?放心,大不了我轉過身,不偷看就是了。」
秦如歌一臉質疑,黎閻夜對於自己人品被質疑,心酸啊。
「大丈夫一言九鼎。」說完,便背過身去。
秦如歌無奈,因為他還說快點,數到時她再不動手他就親自來。
結果他還沒開始數一,秦如歌就小聲說她開始換了,讓他別偷看。
背對著她的某人勾唇偷笑。
不過,只穿褻衣褻褲,果然還是有點冷啊。
「裡面的衣服也要換掉,都濕了都得換。」
「要不是看在你真的是為我著想的份上,黎閻夜,我真可能會選擇殺了你。」
「呵,我信我信。」
信個鬼!語氣很敷衍!
前頭還說擔心外面起疑,後頭就又向外邊討要了一碗薑茶。
當然,是給秦如歌驅寒用的。
薑茶喝完,琢磨著時間差不多,某人把她的衣服弄乾了,二人重新換了回來,便又點開夙魍的睡穴。
睡了一個時辰的夙魍,渾然不知剛剛發生的,足以讓秦如歌這新上任的皇后被抓去浸豬籠的「香艷事」。
事情自然是按照他們的意思發展——
秦如歌安然無恙出來,容光煥發,說是自己身上的蠱毒解除了。
如秦如歌等人所料,夙夜等人是疑大於信。
一來,秦如歌說自己感染了蠱毒,那是她自己說,一面之詞,鬼知道她是不是鬼扯的。
二來,就算這件事情是真的,難道他們就能放夙魍這個危險存在離開苗疆嗎。
夙魍......不該知道的事情太多。
夙夜等人說了一番道賀秦如歌康復的門面話,夙夜才道:「此事關係甚大,請容臣等退下商議一陣子。」
秦如歌做了個手勢:「請。」
夙夜等人避退到角落一邊,好一陣子才返回。
夙夜看起來冷冷淡淡的,但是秦如歌黎閻夜夙魍並沒有忽略他眸底難掩的狠色。
「夙魍,我知道你不會把解法交出來,皇後娘娘,讓他隨我們同行,可以,不過,微臣有條件。」
秦如歌沉吟片刻:「你說。」
「夙魍是叛徒,長了多餘的舌,多餘的眼,和多餘的四肢。讓他離開苗疆風險甚大,我們冒不起這險,除非......他口不能言,眼不能觀,四肢不能存。」
須臾的沉默。
秦如歌盛怒:「荒謬,夙大人,你這是讓我帶一名廢人回江陵,只用心來給江陵百姓治蠱嗎!?」
他們想廢了夙魍,這些手段,差不多等於要把夙魍做成人彘了,極其殘忍!
「其實我們不是沒有想過用蠱毒暫時控制他,不過,皇後娘娘在醫毒方面乃翹楚......」
「夙大人的意思是,你們擔心本宮會解掉你們施加在他身上蠱毒?」
夙夜見話的勢頭不對,連忙改口:「不是,其實微臣更擔心的是,夙魍更是個中翹楚,他也有自己解蠱的能力。」
呵呵噠,這個更字用得真妙。
他以為自己這麼陰陰險險地在言語上打臉她,她聽不出來嗎。
「我的能力,明淵是最清楚的,夙大人乃皇上面前紅人,不知道對本宮的能力了解幾許。」
夙夜汗顏,這女人這是***裸求表揚的意思嗎,他剛剛才誇讚她是醫毒翹楚:「皇後娘娘醫毒之術了得高明。」
「唔,可是你剛剛也說夙魍很厲害。本宮好勝心一向強,就想比個高下,見不得別人爬到我頭上。」
這哪是比高下,分明是只許別人下,她只有居於上位的份。
眾人寒風中凌亂,秦如歌接著道:「不如這樣,我幫你們,把他毒啞毒殘毒盲,他的這些手手腳腳什麼的,你們給他留著嘛,等我用完了這丫,這丫沒利用價值了,再扔回這個聾啞盲殘的人給你們,到時候你們看著不爽,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好任性的發言。
這女人這麼任性的話,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不過,瘋癲是一場霧,她是霧中花,真瘋假傻,誰說得准呢。
以夙夜的經驗來談,對於秦如歌,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見夙夜仍不肯輕易點頭,秦如歌又道:「別想了,從了本宮吧,要不你想個法子,能讓本宮順順利利救到人,本宮萬事好說。」
秦如歌這是把難題拋回夙夜那邊。
法子,的確沒有。
至少,暫時想不出來。
但是江陵那邊拖不久了。
要不是他暗中吩咐人手按壓,中蠱的消息早就瘋了一般蔓延,再拖就撐不住了。
夙魍更不可能把方法供出來。
除了讓他離開苗疆這一個選擇,每一個可能性都被堵死。
因為,跟一個沒有退路的絕望之人談條件,那個條件通往的地方,只有一個。
相反,他們這些素來選擇頗多的人,只能選擇屈服。
雖然不甘心,可是只能不甘心。
可惡。
「明天出發,返回江陵。」
夙夜放下這幾個字,轉身匆匆離去。
長老不認同這個決定,紛紛追上夙夜。
其餘人等也魚貫而去,只留下三幾人監視他們。
秦如歌等人退了回去。
夙魍靠著意志力強撐這麼一會兒,已然是冷汗夾背,他撐不住,便虛弱地靠在軟榻上,微微喘氣,冷笑:「夙夜沒有說,他這一鬆口,其實是有時限的,也許是七天,也許是十天。江陵的蠱一旦解了,他依然要把我帶回去。」
「我看夙夜和苗疆那些老不修好像心不同意不齊,對你的態度,也不太完全一致。」
夙魍瞥了黎閻夜一眼:「你這小子,倒是聰明得可怕。長老防我,是因為我有他們的把柄,夙夜覬覦我,則是打著別的算盤。」
「哦?是什麼算盤?」
夙魍嗤笑:「我的嘴有這麼松?」
黎閻夜聳肩,似乎無意逼問,不過夙魍卻是有意泄露:「夙夜那乳臭未乾的小子,也不知是跟誰學的,是跟西涼那個心狠手辣的少帝學的嗎,竟如此野心勃勃。他怕是想從我身上套問出苗疆秘辛,抓住苗疆長老的痛腳,好把持苗疆的一切吧,呵,胃口真大。」